他深表遺憾。
“你小小年紀就變成夫管嚴了？以後幾百年要怎麼過？”
“該怎麼過就怎麼過。”
她跟君臨結婚了這麼多年，總共在一起生活的時間還不到一年，以後也不會有什麼不同，就算有不同，也是商討着什麼時候離婚比較好。
還有十幾年的時間，鳳聖哲纔會到三十歲——這個世界認爲小孩普遍到了這個年紀各方面都比較成熟了，可以嘗試着放手，讓他們去獨當一面。
如果他不想跟着她到內域鳳家生活，她也可以留在聯邦，直到他結婚生子對她釋懷爲止，纔去過她自己想要過的生活。
如果是鳳昀，只要可以確保定期聯繫，他應當不會時時刻刻都想要跟她一起。鳳聖哲的話，她離開的時候他還太小了，性格還未成型，鳳殊不太確定他會怎麼想。
“你們有孩子了？叫什麼？多大了？男孩女孩？”
鳳殊正想說他要不要這麼神，結果蕭崇舒下一句就更像是她肚子裡的蛔蟲。
“是個兒子？看來我沒機會了。兒子肯定長得跟小臨一模一樣，纏人的功夫讓人防不勝防，被黏上了壓根甩不掉。”
他再次大笑，好半晌才上氣不接下氣地道，“他小時候常常往蕭家跑。我在家的日子，小臨來了往往都會死皮賴臉地要纏着跟我睡。幼年時對偶像都能夠窮追猛打，成人後對自己的愛人肯定是一刻都不放鬆的。你的日子很不好過吧？”
鳳殊搖了搖頭，“不會。我們情況比較特殊，而且聚多離少，不會有你形容的情況。”
“聚多離少很普遍，哪裡特殊了？”蕭崇舒看着她，促狹道，“難道是鬧彆扭了？”
鳳殊莫名其妙有種遇到了一個八卦附體的老鄉的感覺。
“並沒有。蕭大哥還是講講自己的情況吧。我所知道的蕭家跟君家，十年前情況都很穩定，並沒有重大傷亡，也沒有發生人類跟蟲族之間的大戰，聯邦跟帝國也依舊維持着和平相處的和諧局面。一切都風平浪靜。”
“無風不起浪。表面上的平靜不代表完全沒事。有一個詞叫什麼？暗潮洶涌。”
蕭崇舒收起了促狹的笑容，“你先告訴我，你是怎麼到aii3089星球的？你的同伴呢？”
“我一個人來的。這個星球還有正式編號？蕭大哥是什麼時候到這裡的？你的星艦是從哪弄來的？可以找到足夠的能源支撐着回聯邦嗎？”
她的問題很多，多到他搖頭。
“先別忙着問我。你怎麼一個人會出現在這裡？普通人根本就不可能單獨活下來。你連機甲都沒有。”
“確切的說，我不是自願跑到這裡來的。有一個叫劉培的人，他被王蟲寄生了，不知道怎麼的盯上了我，在打鬥過程中我突然就被他帶到這裡來了。看着空間跟之前所在的地方完全不同，我猜劉培是有隨身蟲洞。”
她的話還沒完，蕭崇舒就已經臉色大變。
“你是說聯邦出現了寄生王蟲？！爺爺他們現在還很難分辨王蟲級別的寄生蟲族。你發現了多少這樣的人？有沒有跟爺爺他們說明情況，提醒他們一定要萬分小心？”
鳳殊覺得這人的關注點有點偏移了，“不，我當時並沒有在聯邦。”
但他的表情並沒有見好，“那是在帝國？阿里奧斯親王兄弟倆已經掌控不住帝國局勢了？”
“都不是。蕭大哥，我遊歷在外，並不在聯邦跟帝國所在的空間。”
儘管鳳殊沒有一語道破，但蕭崇舒怔了怔，還是立即猜出了她的來處，“你是從內域直接過來的？不對，我們聯邦人根本就不可能直接出現在內域，這比因爲各種各樣的黑洞直接出現在這裡的情況更少。你……”
他欲言又止。
鳳殊摸了摸鼻樑。
這人真的比她知道的情況要多得多，以至於現在她也不知道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
“你認識來自內域的人？”
蕭崇舒側身指了指小雀斑，“鳳瑄就是內域第一世家鳳家的人。”
“鳳瑄？”
鳳殊看向小雀斑，“他看起來很年輕。”
“是，還不到一百歲。十多年前受了重傷昏迷，我經過的時候發現了他，直到今天，也還沒有遇到其他的鳳家人。”
蕭崇舒苦笑，“我們現在也只能夠寄希望於能夠遇到鳳家人，他們家大業大的，總能夠帶我們離開這個鬼地方，然後再通過內域回聯邦。據鳳瑄說，內域各大世家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派人到外域去收集一些原材料。內域看起來並沒有外域那麼寬廣。”
“是王字旁，右邊一個宣告的‘瑄’？”
“對，你還不錯，一猜一個準。”
蕭崇舒回過神來，“這麼瞭解古文字，你是出自哪個世家的？”
鳳殊搖了搖頭，“只是因緣際會，有些瞭解而已。他說的是對的，的確可以通過內域回外域去。問題是，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居然這麼多年，他都沒有聯繫上鳳家人？不是戰場，也不是蟲域嗎？”
“說是戰場也是戰場，說是蟲域也是蟲域。戰場是在人類與蟲域之間的混合邊界，蟲域廣袤無邊，越接近巢穴的地方越不是我們人類能夠長久生存的地方。當然這都是狹義上的說法，廣義上，戰場包括了所有的人類地域與蟲域。我們現在是在蟲域裡頭比較腹地的星域。”
他解釋完畢又道，“聽你這麼說，四弟妹認識內域鳳家的人？”
鳳殊沉默數秒，點頭。
“我跟鳳家人有些交情。”
蕭崇舒驀地雙眼一亮，立刻轉頭去喊人，“鳳瑄你過來。”
小雀斑幾乎是跑步前進，不到十秒鐘就在他們面前站定了，“老大，我們可以走了？”
“小九認識你鳳家的人。”
他幾乎是含笑說出這麼一句話。
“小九小姐認識誰？”
小雀斑看起來並不相信她，滿臉質疑。
“你是跟鳳琋鳳琯他們同一個輩分？是誰的追隨者？”
她只是猜測而已，雖然鳳家旁系取名字並沒有定規，但有些父母偷起懶來，往往都會相約着給各自的子女取同樣的偏旁的字作爲大名。
很顯然，她猜中了。
“你認識鳳琋兄弟？他們也在這裡？不可能，我離開的時候他們還在密地裡做任務。”
儘管說着不可能，但小雀斑聽見了家族的消息，還是難免激動起來，“小九小姐也來自內域？”
鳳殊扯了扯嘴角。
“我是聯邦人，跟蕭大哥來自同一個地方。”
小雀斑的反應就跟蕭崇舒一模一樣，“你在外域怎麼可能認識我們鳳家人？就算鳳琋他們到外域去執行任務，他們也不可以泄露自己的真實來歷，更別說真實身份了。”
蕭崇舒讓他們交談，自己走到其他的幾位下屬身邊去了，不知道是不是爲了避諱還是什麼，總之這人目前看起來還算是有自知之明。
不，如果是真的爲了避嫌而離開，這樣的舉動甚至說得上貼心了。
鳳殊聳了聳肩。
“我認識你家的所有小姐，除了在戰場上的鳳小一鳳小七沒有見過之外，別的幾位都有過交談，對鳳小二的印象尤其不錯。再上一輩，四兄弟，在戰場上的兄弟倆鳳扆跟鳳康失蹤已久，只有鳳安堅守如一，鳳平則留守家中。再上上一輩，鳳崇光應該回歸戰場了，具體怎麼樣倒是不清楚。”
這一次，小雀斑也像之前的同伴一樣，看着她熱淚盈眶。
“小九小姐什麼時候離開內域的？除了這些消息還有別的嗎？
我年紀很小的時候就跟着捷西大哥來到戰場歷練了，但三十多年前卻因爲一時大意而跟隊伍失去了聯絡，最後被蟲族圍攻，一個人躲躲藏藏了好些年。器械全都消耗光了，傷勢一直得不到治療，食物又越來越難找到，最後冒險去別的星球的時候，彈盡糧絕，漂浮在真空中半死不活，最後被老大救起來，才活到了現在。”
鳳殊眼角抽抽。
“鳳捷西前些年就回內域了。他現在是鳳小六的未婚夫，如果情況順利，過不了幾年就會成婚。你是跟鳳捷西同輩分？聽說他當年在戰場上沒有少受戮長老指點，所以纔會成爲你們那一輩中的第一人。”
鳳瑄聞言立刻笑了起來。
“捷西大哥還是這麼生龍活虎。對，他雖然活潑了些，但在平輩中，說第二就沒人敢說第一。不知道六小姐是個什麼脾性的人？沒有耐心可降服不了捷西大哥。”
鳳殊想了想，中肯道，“鳳小六耐心不錯，精力旺盛，相當適合精力過剩的鳳捷西。他找了一個挺適合他的女人。”
小雀斑笑得合不攏嘴，“那就太好了。捷西大哥得償所願了。他一直說要報答大小姐跟三小姐的救命之恩，以前開玩笑也總說要對三小姐以身相許，但後來……”
話語戛然而止，他的臉上出現了悲傷的表情。
鳳小三，跟她的母親李吉婭一樣，戰死。
“這樣的話以後不要對鳳小六說。”
鳳殊想到的是別的事情，對於她來說，沒有跟李吉婭母女倆真正的相處過，所以她們對於她而言不過是兩個名字，連長相都不清楚，但鳳小六在她的心中卻是活生生的人。
一個承擔了父母職責，在家中照顧雙生姐姐的女孩。
是的，女孩。
哪怕看起來再堅強，可實際上鳳小六在家族的庇護下，並沒有經歷過什麼風風雨雨。一旦知道鳳捷西是出於報恩的緣故，才最終決定娶她，或者說是出於報恩的緣故，纔會接近她，並且最終真正地喜歡上她，向她求婚，恐怕都會橫生波折，最終好事多磨。
女人在感情上總是不容許一絲一毫的瑕疵。再大度的女人，在感情上都會變得小肚雞腸。如果沒有斤斤計較，恐怕對男人的愛並未到深處。
“小九小姐……”
小雀斑愣了，突然上前一步，仔細地打量她，好半晌誠惶誠恐地跪了下去。
“九小姐，對不起，屬下，屬下有眼無珠，對不起……”
“……”
鳳殊被他嚇了一跳，一秒過後才反應過來這人是認出她來了。
不，不是認出她，是認出了她的那張臉——跟諸葛婉秋高度相似的臉。
她扶額。
“起來吧，不知者不罪。我也忘了，沒有僞裝。”
小雀斑倒是很聽話地立刻起來了，但是頭卻始終低垂着，聲音也變成了哭腔，“九小姐懲罰屬下吧。屬下居然差點朝您開槍了，對不起！您就算現在殺了屬下，屬下也絕對不會有二話！”
“你別緊張。我都說了不知者不罪。”
鳳殊抹了一把汗，有種欺負小孩子的錯覺。
“你是誰的追隨者？”
“屬下是七小姐的追隨者。您有七小姐的消息嗎？她還好嗎？屬下跟大部隊分開之後，就再也沒有他們的消息了。當初也沒有聽說九小姐要回內域。”
小雀斑擡起頭來，緊張極了，“不是說不關心您，七小姐本來就很安靜，又不喜歡人跟着，常常一個人行動，所以我們對她的瞭解也不多。大少爺也很安靜，他們就算想家，也不會表露出來。所以，所以真的不是不關心您。”
他說着說着又快要哭了。
“我知道。我知道他們……是內斂安靜的類型。”
鳳殊也不知道要怎麼說，趕緊扯開話題，“你不要太擔心了。太奶奶在幾年前就已經回到戰場上主持大局了。就算有什麼問題，也有她老人家這個高個子的頂着。上面那艘星艦是我們鳳家的？還是蕭崇舒從別的地方找到的？你跟他那麼久，爲人可靠嗎？他身邊的那些人都是什麼人？沒有同樣來自內域的？”
“老大……不對，蕭先生爲人非常可靠，其他人據說都跟我一樣，是被他半路救起來的。屬下跟了他十三年，的的確確是把人當人看的那種人，做事光明磊落，有君子風範。大長老要是見到他，也會想要他做孫女婿的。”
小雀斑特意看了她一眼，像是在說這樣好的夫婿人選不容錯過。
鳳殊哭笑不得。
蕭崇舒朝他們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