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殊很冷靜。
小綠倒是抓狂了,在識海里喋喋不休。
“不可能被發現的啊,沒有人可以發現我,他們實力根本就不夠,怎麼可能發現我?是我太孤陋寡聞了,他們有什麼高科技機器,可以掃描到我?不可能的,我連時光星都可以屏蔽掉,怎麼可能還罩不住一個人類?肯定哪裡出錯了。是不是你露出了什麼破綻?也不對,你剛醒來,之前我很確定沒有任何問題。不可能就這幾分鐘就露出馬腳了……”
“不是我們。安靜。”
鳳殊盯着高空上的星艦,頭皮發麻。
與她同感的顯然還有蒂尼星的這些機甲羣,他們大概也沒有想到面對的是星艦羣,完全不敢動彈,場面一時之間就像是被凝固的化石。
不過這種平靜很快就被打破了。
蒂尼星的最高執政長官洪胡強駕駛着飛行器現身了,語氣甚是客氣乃至於恭敬,問客從何處來。
可惜來客的回答並沒有外放,鳳殊不知道具體原因是什麼,只知道機甲羣很快就散去了,而星艦羣,開始分成兩部分,一部分停留在原地,一部分隨着洪胡強的飛行器朝東而去。
“你知道他們說了什麼?”
“不知道。就算不是軍部,肯定也是什麼大勢力,就算個體實力不夠強,這人多力量大,尤其是有這種規模的武器在場,我是吃撐了纔會主動去偷聽。要是萬一遇到個高高高高……手,剛好逮住我的小尾巴了怎麼辦?”
“你不是獸,沒有小尾巴。”
儘管說是這麼說,但鳳殊也知道,謹慎是好事,尤其並不是在自己的地盤裡。
“我們先離開這裡,先找個地方藏身。除非我特意說明,否則你要一直從別人的視線中屏蔽掉我,注意不要將身邊的建築或者人也給一起屏蔽了,只需要從頭到尾屏蔽掉我跟一些會泄露我的動靜的小細節就好。”
“沒問題。”
小綠一邊回答,一邊自動收縮了屏蔽範圍。
鳳殊有些預感,恐怕自己的確是暴露了某些破綻的,只不過她暫時還想不出來是什麼,只覺得不太對勁。
身隨意動,她飛速地朝東躥了出去,三兩下就消失在了建築羣中。
“咦。”
留下來的其中一艘星艦裡,有人發出了一聲驚呼。
“怎麼了?”
“剛纔那個角落明明沒有柱子。”
“哪裡?”
他指給同伴看,明晃晃的一根長柱。
“你是不是沒睡醒?”
“不是,是真的沒有這一根,我之所以會盯着那裡看,就是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沒等我找出不對的地方,它就好像是憑空出現一樣。”
這個異常立刻被彙報了上去,很快便有人前去現場搜查,但鳳殊早就離開了,自然什麼蛛絲馬跡都沒有留下。
但是,現場找不到的破綻,並不代表他們就真的一無所獲,隨後不久,監控錄像也被傳送到了指揮室。
非但是柱子,就連其中的五架機甲,也曾經神秘地消失過。
那五位機甲師立刻被找來了,但奇怪的是,他們異口同聲地表示一直都在原地待命,撤退也是按照命令立刻執行的,並沒有中途離開過。
徹查的命令很快就傳了出去,幾天後,蒂尼星被翻了個底朝天,可疑人物抓了一大堆,但卻並沒有抓住什麼大魚。
鳳殊之前不確定他們想要抓的人是不是自己,所以直接貓在了一戶人口簡單的家庭裡,以靜制動。
“不能出去看一看嗎?我保證不會再犯之前的錯誤了。你看我現在已經適應得很好了,再也沒有像之前一樣將不相關的人跟物都跟你一起屏蔽掉。”
鳳殊並不是完全不出去,偶爾她也會到人多的地方去,找個角落或站或坐,從人們的竊竊私語中聽取信息,所以很快就知道了自己還真的引起過懷疑。
“外面風聲這麼緊,出去幹什麼?現在已經知道這裡是聯邦的所屬地了,等這裡恢復平靜,我們就可以隨時聯繫鳳家或者君家。”
既然不是在帝國,她暫時也就不想聯繫阿里奧斯親王,免得引起什麼誤會。
“小綠,你說先生會發生什麼事?如果聯邦都沒有發生什麼大事,帝國應該也不會發生什麼震盪纔對,怎麼會過了這麼久都不回來?”
“那個伴生人?誰知道。應該是遇上什麼意外了吧,看着不像是個狡猾的。我們再出去好不好?我這幾天大體看了一下,應該不會有我無法對付的人類。”
“你確定?”
“不確定就不出去了?”
“不,我的意思是,既然一開始就準備謹慎行事,還不如堅持到底。反正我們人在這裡,有信號的話,遲早可以聯繫上他們來救援。”
“你這是懶人思維。我是一棵樹都比你勇敢。”
鳳殊沒回答,她突然發現,被母親抱在懷中的孩子正朝着她這個方向看過來。
這個家是五口之家,祖父、年輕夫妻、兩個孩子,大的是個女孩,叫露西亞,十四歲,小的是個男孩,叫維克托,剛滿一週歲,此刻正用那烏溜溜的大眼,緊盯着她不放。
“咦,他好像看見你了。”
“不是好像,他的確是在看我。”
鳳殊眨了眨眼,對維克托綻放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他高興得咯咯大笑,手腳亂晃,上半身朝着她的方向傾過來。
“你不是說能夠完全屏蔽掉我?”
“幼生期的人類其實還比較接近於獸族,所以五感比較直接,如果天賦又不錯,本身比較容易感應到自然的話,看見你也不奇怪。”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壓根就不靠譜?”
“當然不是!我這是沒有認真,我要是認真起來,他壓根就看不見你!”
“哦,那就認真看看。”
鳳殊朝維克托做了個鬼臉,小傢伙笑得越發歡暢了,弄得他的母親大惑不解,還沒找出原因來,他就“啊啊”起來,視線到處亂飛,拉扯着母親要找人。
“對吧?我就說認真起來他找不到你。我們一直都呆在屋裡,偶爾我也會想要打個盹啊。”
“直接說偷懶更誠實。”
眼見維克托要哭了,鳳殊繞到了母子身後,伸出手去,戳了戳小傢伙的手臂。
哭聲戛然而止,連眼泛淚的維克托立刻回過頭來,呀呀地揮手,想要找人。
他的母親輕聲哄着他,現在開始了唱歌。
鳳殊伸出手去,輕輕握住了維克托的小手。
小傢伙眨了眨眼,淚珠掉了下來,滿臉疑惑,顯然不明白爲什麼看不見人。
“你想去哪裡?”
“去探一探那些星艦。既然蒂尼星是你們聯邦的地盤,出現了這麼大規模的星艦羣,如果是帝國的,肯定已經引起恐慌了,現在這個星球並沒有出現混亂事件,這家人也一直都很平靜,我覺得是你們聯邦的星艦。”
鳳殊微笑,擡起另外一隻手,摸了摸孩子的臉。他驚奇得眼睛瞪得溜圓。
“你現在才知道?”
“你早知道了?”
“嗯,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你知道你還躲在這裡幹嘛?直接現身啊,你男人不是實力很強嗎?直接通知他來接你不就行了?哪裡需要躲躲藏藏的。你知不知道,我要完全將你藏起來,也是需要耗費能量的。”
“你說的能量就是你的綠髓?”
“對啊。”
“多少?”
“說了你也不懂,反正很多。”
“你不是說屏蔽一整顆星球都很簡單嗎?怎麼輪到我一個人就變成很難了?”
“你還有沒有點自覺性啊?你現在已經更不是以前那樣,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了,時光星已經變成你的小世界啦。小世界在運轉,小世界裡邊的東西還在不斷生長變化,這麼旺盛的生機,要完全屏蔽起來,不泄露任何一絲,是很大的工程好嗎?要不是我有經驗,現在還不知道怎麼辦呢。”
鳳殊聽不懂,也不準備在這裡問太多,逗弄了一番維克托,待他完全不哭了,興致又好了起來,這才離開了呆了幾天的地方,速度飛快地朝着原先停留下來的那一半星艦羣而去。
“你挑吧,看看那一艘適合侵入。”
“別說的這麼嚴重,我們只是去看看情況。”
小綠說了一艘看起來體積中等的星艦,鳳殊在遠處默默地等待了半個小時,直到有三男兩女駕駛着飛行器飛回星艦,才迅速搶佔了合適時機,跟着飛掠進去。
她並沒有到處探索,而是跟在剛纔的那五個人慢吞吞地進入了星艦的餐廳。
吃飯的人並不多,目測不過是十來人。但也因爲人並不多,所以餐廳顯得很空曠。鳳殊站在角落裡,視線並不直接看向就餐的人羣,而是豎耳傾聽。
“那艘紅瞳號的人倒是精明。知道我們來了,立刻又趁着消息還沒有傳過來,變了個裝便跑回來了,也不怕我們甕中捉鱉。”
“廢話,燈下黑是最麻煩的,尤其還是這裡又是我們聯邦的星球,如果他們本身是聯邦人,或者說是已經發展多年的間諜,根本就是水歸大海,比起亡命星空好。”
“對,要是在外面追上了,不肯投降,一炮過去就解決了,哪來現在這麼多事?”
“我懷疑他們是換了個頭,或者上面的大魚也出現了。”
“我也覺得是。”
“峰哥說什麼你黃小初就說是什麼,你是峰哥的跟屁蟲啊?”
黃小初聳了聳肩,笑嘻嘻地點頭,“我本來就是我哥的跟屁蟲啊。”
鳳殊以爲自己聽錯了,詫異地掃過了就餐的人羣,一眼就看見了黃小初。
的確是那個紅瞳號成員。
“咦,他怎麼在這裡?”
爲了謹慎起見,小綠也保證了不會到處感應,一切以她爲主,所以此刻順着她的視線才發現了異常。
“要不是初哥,我們還沒有辦法將這個人柺子集團一網打盡呢。依我看,初哥功勞最大,冒的風險最多。”
“對對對,能夠這麼多年平心靜氣地呆在賊窩裡,還能全身而退,真的很不容易。”
“那是。”
黃小初揚起了下巴,語氣洋洋得意,全身上下都像是在發光。
黃小峰好笑不已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趕緊吃飯。你這次不錯,回去應該能夠往上升一級。”
“才一級啊,哥?”
“要不然你想要多少級?功勞比你大的人多得是。”
“要是我們七爺能夠上進一點就好了,真是,拼死拼活的幹,也不如……”
黃小初的話並沒有說下去,就被黃小峰的眼神給制止了。
“該說不該說的話都爛在肚子裡,別給我們家惹事。”
“哎,峰哥你也別太過謹慎了,七爺不是那種會介意幾句笑話的人。”
“那也不能背地裡亂說話,做人要守本分,不管是人前還是人後,都要始終如一。”
黃小峰不知道是不是做過老師,巴拉巴拉地就教訓開來,其餘四人不敢反駁,苦着臉唯唯稱是,旁的十來人全都看着他們笑,也不參與。
“這人真囉嗦。”
“跟你差不多。”
“我哪有!”
小綠炸毛。
不對,應該是炸樹葉纔對。
鳳殊微微一笑。
這種單一訓話持續了將近半個小時,黃小峰才意猶未盡地放過了同伴,繼續吃飯。
“喂,小初,我要是你,就乾脆呆在紅瞳號上不回來了。立了大功也可以繼續立大大功嘛,好歹深耕了十幾年,雖然這一次全面清理算是端了他們的老巢,但是還是有好幾個核心成員跑了,你要是不回來,我們還能夠利用你這一條內線,抓一抓漏網之魚。”
“算了,我向來服從上面的命令,該撤退就撤退,怎麼可以貪圖功勞就擅自行動?再說了,我十幾年都沒有辦法打入上層,算是到頭了,再待下去也是浪費時間。”
“好了,老陳,你就別逗他了,小初還年輕。其實真的很不錯了,這麼有耐心,這幾年情報也一直很穩定,沒有讓我們擔心,算是完成度相當好了。如果不是他,這一次紅瞳號的人我們也沒有那麼快抓得住。”
“最重要的那三兄弟卻跑了,這還戰績不錯?換了是我,早就臉紅了。”
“沒事,反正人就在蒂尼星上,遲早能抓住。”
“搞不好已經溜掉了。肯定有大魚,要不然怎麼可能躲得這麼好?”
談話很快再次熱烈起來,內容全都是對那一條大魚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