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殊一眼就看見了他的笑。
第一個感覺是,她不喜歡。
意識到她在對一個偶然遇見的陌生人開啓了情感評判的模式,鳳殊怔了怔。
這泡泡既然不爲他所有,她就不算奪人所好。大可將人弄出來帶走就行,但可惜鳳岐宗也沒法子幫忙。就因爲對這事束手無策,所以她就順理成章地討厭起這個被關着的陌生人來,這樣的反應是不是太誇張了?
有必要嗎?
當然沒必要。
“走吧。我帶你去別的星球轉轉。”
鳳岐宗再一次要她返回機甲。
“我知道了。”
鳳殊繞着泡泡轉了一圈,伸出手指往上面指了指,做出了一個離開的動作。
“留下聯絡方式吧,我脫困後會立即兌現承諾。你想要什麼?”
君臨莫名地並不想要讓她離開。
也是,任誰被莫名其妙地困在一個大泡泡裡,想逃逃不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好不容易見到一個人,而這人還願意伸出援手,不管是因爲什麼緣故,都是可以直接上升爲一見如故的高度的。
鳳殊拍了拍泡泡。
君臨笑。
“看來你年紀不大。這東西不是我的,我不確定能不能把它給你。要不換一個?信用點、房子、機甲,或者是人事上的小忙,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都可以。”
鳳殊覺得他臉上的笑容有些刺眼。
莫名其妙的,她看他非常不順眼。
“好了,小九,別勉人所難。”
鳳岐宗見她執着於泡泡,不由好笑。
君臨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她眼裡卻沒有人只有泡泡,就像是一個真正的小孩一樣,只想着快點吃到糖果,對於別的一切都視而不見。
與平時的老氣橫秋形成鮮明對比,怎麼看怎麼可愛!
鳳殊抿脣,與君臨對視三秒,直到他驀地臉色大變,才凌空一腳。即便水的阻力無處不在,但飽含了內勁的一腳卻直接將泡泡踢了出去,驚得附近的海底生物作鳥獸散。
鳳殊這才施施然地往上游。
鳳岐宗往下潛,很快就匯合了,用了沒幾分鐘,兩人就回到了海面上。
“怎麼了,沒得到泡泡不高興?回家後讓大長老給你親手做幾個泡泡出來怎麼樣?保管防禦功能一等一的好。”
見她全程面無表情,雖然看不出生氣,但卻莫名顯得不高興,鳳岐宗沒能忍住,笑着揶揄。
“看他不順眼。”
鳳殊看着一望無際的海平面,略顯煩躁。
內心裡有個聲音在喊她重新回到海底去看一看。
“誰?君臨?”
鳳岐宗詫異,扭頭看了她一眼,“他得罪過你?之前見過?”
鳳殊搖頭,“沒有。我是說我丟失了從前在外域的所有記憶,就算見到認識的人,我也記不起來。”
事實上,她覺得搞不好海底裡那個人當真是她認識的人。如果說美得無法無天的即墨讓她難以控制心跳,下面那個被關在泡泡裡等待救援的君臨讓她感到厭煩。
不是好打交道的人。
不,確切的說,是她不想要打交道的類型。
她的第六感在提醒她,這人是個麻煩,粘上就很甩掉的那種。
可就算一眼認定了這人不好招惹,內心裡依舊有股強烈的願望在叫囂着回去。
“校長爺爺,我們要不要把人救上來?我是說,雖然留言了,但他的那些同伴不是沒有一個人有反應嗎?也許可能都出事了呢?”
“他是星際海盜,小九,專門打劫的,有時候還會殺人。”
“我知道,盜亦有道,並不是海盜就一定是壞人。何況,君家的家風不是還可以嗎?他看起來不像是會草菅人命的人。”
她脫口而出的辯解讓鳳岐宗越發感到奇怪了,“你怎麼知道君家的家風還可以?君臨是個城府很深的人,離家多年,跟家中的長輩完全沒有聯絡,現在看樣子更是關係一般。”
他剛纔可沒有解釋君家的作風,雖然從君庭這個元帥來看,做的事兒還挺像個樣子,但歹竹出好筍,好竹也會出歹筍,誰知道君臨這個性格陰沉的傢伙當了海盜之後,是不是還像從前在軍部服役時一樣,作風正派?
“遠方星際海盜團裡有個相當不錯的黑客,還年輕,手法在我看來有些稚嫩,但前途無量。比之於即墨,也差不了多少。我的意思是,普通人可不會知道不該知道的消息。君臨失蹤的那些年,發生過那些事情,知道的人屈指可數。”
就算她是在雅筑號上聽即家的人談論起來的,也不可能會剛好評價了君家整體的家風之後,又詳細地談論到君臨的爲人。因爲鳳珺對於即家的興趣,他這段時間可從來沒有停止過去挖掘即家的內幕消息,自然知道即墨御下極嚴,不可能會在陌生人面前隨意談論旁人的家世。
“您剛纔不是說了嗎?他祖父君庭是元帥,既然能夠當上元帥,就算不是一個大好人,肯定也不會是一個壞到骨子裡去的大壞人。這樣的人教導出來的子孫,會比一般人要嚴防死守某些原則性問題。
他要是個喜歡濫殺無辜的人,我不可能感受不到他的戾氣。他的那雙眼睛,並沒有給我嗜殺的感覺。”
鳳殊頓了頓,又加了一句,“當然,他看起來也不像是一個好人。”
“鑑於你的話前後矛盾,回去的建議不予採納。”
鳳殊沒有再提,鳳岐宗直接操控着機甲就回到了臨時住處。
她興致不高,鳳岐宗雖然擅長泡茶,但對於飲食卻並不在意,怎麼方便怎麼來,兩人便直接拿營養劑當正餐。
“好好洗個澡,然後睡一覺,明天我們就離開達達星。”
“去哪?”
“非常好玩的星球,你可以拭目以待。”
鳳岐宗並沒有透露目的地,鳳殊便乖乖洗澡睡覺了。
她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裡的主角是她,還有另外一個人。
君臨。
內容無法描述。
鳳殊沒多久就出了一身汗。
她醒不過來。
就像是被鬼壓牀了,理智的靈魂飄在上空,總在催促着她醒來醒來,快點醒來,但身體卻愣是醒不過來,就像死了一樣。
身不由己。
她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