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殊哪怕到過戰場，那也是古戰場，面對的敵人可是人類，她目前對於蟲族還沒有太過全面又深入的瞭解，雖然也見識過幾波攻擊，可是她自己並沒有參與太多作戰，實踐是相當匱乏的。
愛德加斯汀卻不同，他一下子就明白了鳳小七說的潛臺詞。
萬一猜測成真，兩邊戰場防線恐怕用不了多少時間就會全線崩潰。蟲族如果有高人指點，決定不惜一切來速戰速決，以漏洞爲中心，源源不斷地將有生力量投放到這一邊，鳳家那邊的人難以來這邊，人類戰力跟不上，自然容易長線潰敗。
“這個猜測有幾分概率？”
“不好說。只是我個人的看法，家族並沒有這樣的情報。我這一次是直接從戰場上莫名其妙地失蹤……”
鳳小七頓了頓，看了鳳殊一眼。
“怎麼了？你認爲能說就說，這些事情我不清楚。”
鳳殊覺得她應該比她更有分寸纔是。
鳳小七搖了搖頭，“不是不能說，而是不知道要怎麼說。
不單隻我們鳳家，別的家族也有成員在戰場上失蹤的。儘管我們都做好了心理準備，但不管怎麼找，始終都沒有能夠找到他們的蹤跡，直到現在，也無人知曉失蹤的人到底是死還是活。死的話是怎麼死的，活的話又在哪裡活着，怎麼可能直到如今也毫無消息。
每年都有人悄無聲息地死在戰場上，不少人的骸骨最終會被找到，更多的人卻杳無音信，最終被認定會死亡。
如果這些人裡頭的某些人是像我一樣，從戰場上突然掉到了某一個奇怪的地方，並且找不到回家的路，難以脫困，那個地方會不會是在蟲域深處？又或者是蟲域和人類地域交界處的某個奇怪空間？
總不能突然間被捲入了黑洞，然後到達了另外的文明界面。這種可能性應該小之又小纔對。就算有，有這樣經歷的人肯定也不多。
問題是，即便每年都只是很少的人失蹤或者莫名死亡，長年累積下來，這也是不小的數目。萬一這裡邊有心術不正的人，就很有可能和蟲族沆瀣一氣，躲在蟲族後頭對我們放冷箭。”
鳳小七不知道是想到了誰，眼神一瞬間變得冷峻。
愛德加斯汀並沒有錯過她突然之間的眼神變化，但這一次他沒有追根究底，只是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七姐，恐怕長輩們也考慮過相同的問題。既然早就注意到這個可能性，他們肯定也會有所防範。
假如漏洞當真出現，應該很快就會檢測到了，除非那個地點非常非常隱秘。但假如隱秘到了我們人類難以察覺的程度，多半那個地方本身就非常非常偏僻，要麼就在蟲域或者別的文明界面。
這又引出各種問題——
假如是偏僻地點，那麼是在哪裡？尋找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假如是在蟲域，我們短時間內也很難攻入，攻入也很難確定漏洞到底在哪個點。假如是在別的文明界面，這就更有意思了。那個文明界面難道也有蟲族存在？並且和我們這邊界面交界處就正好是那頭蟲域所在處？”
鳳殊的問題讓鳳小七愣了愣，愛德加斯汀沒有就此做任何判斷，只是問道，“七小姐，鳳家是每一代都有確切的人是失蹤而不是死亡嗎？最近都有誰失蹤？你們認定爲失蹤的人，有沒有什麼共同點？”
鳳小七搖了搖頭。
“戰場局面瞬息即變，除非是在眼前消失或者死亡，其實是不好判斷到底只是失蹤，還是死亡。蕭崇舒和君臨不都曾經經歷過這樣的情況？鳳殊就更不用說了。她去的地方都是聞所未聞的星球。宇宙之大，並不在我們掌握之中。即便是鳳家，也不比你們皇室瞭解更多。
最近鳳家失蹤的人除了鳳殊，便是我了。但鳳殊是在家裡失蹤的，我是在戰場失蹤的，然而我們兩個都到了同一個奇怪的星球，並且在那裡還碰到了更早之前失蹤的蕭崇舒，我們鳳家的鳳瑄，你們帝國的五兄弟，據說裡頭也有混亂星域的人。
儘管停留時間不算長，可很明顯，那裡物資匱乏，根本不像是人類繁衍之地，即便有些星球有一些城市遺蹟，也消失得差不多了，難以挖掘到更有用的信息。
我問過蕭崇舒，他在那裡被困多年，並沒有當真看到非常多的人，來來去去也就是那幾百號人，真正比他強悍得多的人幾乎沒有。
如果早先鳳家失蹤的人出現在那裡，按道理不可能完全不打照面。尤其是鳳瑄和我們也先後出現在那裡，他們應該有所感知纔對，但我們並沒有接到任何訊息。
我的推測是，之前消失的那些人並沒有到我們這一批人到達的星球，甚至不在同一個空間。運氣更差一些，可能就真的到了不同的文明界面，甚至是別的時空。”
鳳小七想到有可能終生都無法再見到父親，就不由得神色黯然。
“一般家族應該都有能力知道自己的某個成員是否還活着，或者已經遭遇不測。鳳家沒有這樣的規矩？”
愛德加斯汀卻另起話題。
鳳小七不答反問，“你們皇室有這樣神奇的能力？”
愛德加斯汀坦然道，“有。假如我在不爲人知的地方死亡，阿里奧斯一定會知道我死了，而不是認爲我只是失蹤。”
“怎麼知道的？”
“算是我們家族的遺傳天賦？但凡是有血緣關係的成員，血緣越近越容易感知到別的家族成員的生命狀態。是活着還是死了，這兩種截然不同的狀態是非常明顯的，基本不可能弄錯。”
鳳殊原本還不明白爲什麼他會篤定這種情況不可能存在誤解，轉而想到他們皇室血脈有可能出現伴生人這種神奇現象，鑑於他們兄弟倆都有自己的伴生人，多半是因爲伴生人才瞭解到這種事情，便沒有詢問。
鳳小七聽他說是遺傳天賦，便也沒有深究。畢竟每個家族都有可能會有自身的秘密，不可爲外人道也。
“應該沒有你們這種能力。如果有，我卻不知道，那就是我還沒有到達被允許告知的實力與地位。家族越大，決策越慎重，擔負重任的家族成員也越是界限分明。不到我承擔的時候，長輩們是不會告訴我任何信息的。”
說歸說，鳳小七還是不由自主地去回想鳳珺和諸葛婉秋等長輩有沒有就家族內部失蹤人員的事情流露過任何悲痛的神情。
不管怎麼想，她都想不起來有沒有出現過，畢竟她多年以來基本都在戰場前線，大部分時間都在和蟲族面對面，根本就少有和人交流，即使是家族至親，在戰場上也少有見面。
“除非鳳家所有長輩都能夠做到對晚輩隱瞞，否則他們應當心中有數，或者同樣懷揣着希望——失蹤的家族成員多半還活着。如果他們都這麼認爲，那麼想必是失蹤的概率更大一些。”
愛德加斯汀觀察力一流，見她略微失神，便猜測到恐怕她有非常親密的家人也在失蹤之列。
“別讓鳳小七再說下去了，她比你更不中用，套話一套一個準。”
識海里的小綠光點閃了閃。
“七姐，大哥說的沒錯。長輩們經歷的大風大浪到底比我們要多，假如他們沒有得到確切的信息，心底還抱着一線希望的話，肯定是有依據的。”
“你也這麼想？”
鳳小七回過神來，“希望真的是像你們說的一樣。希望各家失蹤的人當真沒有性命之憂。”
愛德加斯汀將話題繞了回來，“七小姐對這邊出現過的蟲族怎麼看？戰鬥力如何？和你們那邊相比較，差很遠嗎？
“單從看到的一些信息來看，中下層的戰鬥力相差不多，上層的話，估計水平相差會比較大，頂尖的類型，相差又會更多。
不過沒有正面交過手，沒有太多參考價值。”
鳳小七在對待戰鬥這一件事情上態度是非常嚴肅的。
“小殊，你要不要到我們帝國戰場的前線去看一看？”愛德加斯汀突然看向她，“如果我猜的不錯，將來你回到鳳家那邊，遲早也是要到戰場上去走一場的。與其驚慌失措，還不如現在先開開眼界？”
夢夢卻哼了哼，“別去。去了你恐怕難以收拾局面。”
鳳殊知道它指的是小火和小泥巴都有可能會暴走，霹靂蟻羣和劍羣也未必就會乖乖地停留在體內，當真遇到危險，小火和劍羣都是會自動現身的，根本就不會聽從她的指揮。
“恐怕不合適。聯邦前線我都沒有去。現在君臨也在，我要是去，他肯定也會跟着去，就算我們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也難免會給君家帶去流言蜚語。”
“對，這一次不能去。聯邦那邊的高層都知道我們來帝國，你們帝國的人肯定也聽到了風聲。不管是明着去還是暗着去，註定難以低調行事。”
鳳小七總算是恢復了面無表情的冷淡態度。
愛德加斯汀微笑着道歉，表示是自己考慮不周了。
“七小姐要不要鬆鬆筋骨？”
鳳小七莫名其妙，“剛吃完飯，就鬆鬆筋骨？你們帝國人的養生方式真有意思。”
愛德加斯汀莞爾，聽出來她是在揶揄，“以七小姐的實力，恐怕隨意擡擡手腳，就能夠將人打倒，我的人未必能夠起到讓你鬆筋骨的效果。”
“你這人說話比蕭崇舒更要曲裡拐彎，難道不能好好說話？直接問我想不想要和你們帝國的天才切磋切磋就好。”
鳳小七是個戰鬥狂人，自然是一口應承下來。
“鳳小七是不是個笨蛋？他明擺着是要從她的戰鬥力來評估蟲族的實力。”
夢夢快要被她氣死了。
鳳殊集中意念安撫它，讓它稍安勿躁。
“不動用機甲和星艦的情況下，七姐又不能真的把人當做蟲族來殺掉，應對方式肯定是不一樣的，不用太過擔心。而且，她也可以通過交手得到鳳家想要知道的信息。只要不是惡意的，這種友好切磋還是很有必要的。”
總不能因爲提防對方使壞，就閉門造車。
“我不是擔心她泄露太多個人數據，而是擔心她會收不住手打死人。她是習慣了打打殺殺的人，現在有這麼長時間沒有戰鬥了，在聯邦放不開，難道在帝國還一樣？”
不管是因爲君家和即家的緣故，還是因爲蕭崇舒，鳳小七毫無疑問都更喜歡聯邦，而不是傾向於帝國。萬一她興致來了，和她交手的帝國人也同樣越打越上癮，那是很難點到爲止的，畢竟點到爲止通常都意味着無法盡興。
“七姐，你介不介意戴上重力環？你的實力太高，想要放手切磋的話，造成的後果難以估量，不如雙方都戴上重力環，這樣可以不用刻意控制就打得酣暢淋漓。”
“可以。”
只要有架打，鳳小七無所謂。
見她雙眼閃閃發亮，鳳殊只得尋求愛德加斯汀的幫助。
“既然小殊你擔心會出現傷亡，那就委屈七小姐戴上重力環了。不過如果他們也要求戴上同樣型號的重力環，切磋可能就會變成小孩子式的比劃，傷亡場面不會出現，但打鬥效果也不會太好。”
愛德加斯汀倒是更加傾向於放手一搏。不逼到極限，又怎麼能夠儘可能地看到真實水準？如果不是怕鳳殊擔心，他可是要親自下場的。
他們很快就到了訓練場。
映入眼簾的一羣人，正三三兩兩地一起訓練。見到他們過來，立刻站直了身體，行了一個塔姆爾帝國的軍禮。
“見過陛下。七小姐好。”
鳳小七隻是愣了愣，便也行了一個嚴肅的軍禮，“你們好，我叫鳳小七。”
鳳殊嘴角抽抽。和她第一次見面時可沒人這麼正兒八經地行軍禮，儘管愛德賁格明都現身來朝她鞠躬行禮，可莫名其妙地她就覺得受到了差別對待。
愛德加斯汀何等敏銳，微微一笑，“七小姐是軍人，所以他們不由自主地便行了軍禮，以示至高無上的敬意。你是我們自家人。”
對待自家人自然隨意一些，不拘禮節。要是生氣，那就是她小家子氣了。
然而鳳殊接收到在場所有帝國人的八卦目光，便覺得她果然不想要成爲他口中的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