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的等待音只響了兩聲,蘇錦就聽到那邊傳來低沉的聲音,“丫頭?”
蘇錦有些怔忡,有些沒想到譚斯年竟然這般親暱的喚她。
但即使如此,她還是從鼻腔裡發出一聲很輕的迴應,“嗯。”
電話那邊的譚斯年放下手中的文件,從座椅上站起來,也算是活動活動筋骨,“怎麼了?需要我的幫助嗎?”
這是蘇錦第一次主動給他打電話,他由此猜測還是很正常的。
“沒有,只不過想找個人說說話。”
剛剛譚斯年還沒有聽出來,現在蘇錦這麼一段話說出來,他一下子就聽出她聲音的沙啞。他下意識的蹙眉,“你嗓子怎麼了?”
“有點傷風。”蘇錦絕對不可能把實情告訴譚斯年,雖然譚斯年這是在關心她,可是在她眼裡,譚斯年也只不過是可以跟她說說話的人而已。
譚斯年半信半疑,可他也知道如果蘇錦不想說,他怎麼問都不可能問出什麼。
正因如此,兩個人竟然都沉默下來,如果不是電話裡清淺的喘氣聲音,恐怕都會以爲已經掛斷了電話。
蘇錦望着遠方,見那最後一絲的火紅也完全被黑夜吞噬,整個天幕都漆黑如墨。
她似是呢喃,似是自言自語,唯獨譚斯年看不見的那雙眼睛竟比這黑夜還要深邃,面無表情的臉上,是永遠融化不開的玄冰。
“天黑了啊……”
聽到她不明意義的話語,也站在窗戶前的譚斯年向外看去,入眼的是萬家燈火和酒吧前的荼蘼與放縱。
這一通突如其來的電話,也沒有任何結束地被掛斷了。
原本剛剛還能平心靜氣處理事物的譚斯年,不知道爲什麼,心裡擁有一種複雜的感覺。
他知道蘇錦恐怕不在江城,但是連他都未能調查出她到底去了哪裡,幹什麼去了。
他一直都知道蘇錦不簡單,可也沒想過她掃尾和隱蓋行蹤的能力竟然這般老辣和滴水不漏。
正因爲不能準確掌握蘇錦的信息,他內心纔會有些複雜。
一方面他不希望蘇錦這般有能耐,畢竟在他沒能把她引導在正道上之前,她容易走錯路,形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另一方面,他又欣賞和期待她有更多讓他刮目相看的本領。她的本領越多,他就越想把她培養成繼承人,因爲沒有人比她更適合。
這兩種矛盾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讓譚斯年一直以來平靜的心起了點點漣漪。只不過這漣漪,僅止於對蘇錦的好奇而已。
從蘇錦身上,他的思路又落到了突然出現在江城的唐明月身上。
根據他的人在京城的調查,唐明月本來已經準備好的拍攝地點並不在江城,而是在離江城十萬八千里的輝煌影城。
但是不知道劇組爲什麼臨時改了決定,到了江城拍攝。還非常巧合的選擇在市一中作爲拍攝地點。
青梅竹馬……
譚斯年眸色愈加漆黑,仿若是誰都探究不到的深淵。
蘇錦,你這個青梅竹馬可是一個不好相與的人物!
另一端,掛斷電話的蘇錦那雙鏡眸冷酷無情,就連她周身的氣息都充滿了點點的狠戾。
在她的視線裡,某條街道非常熱鬧,藉着路燈的反光,彷彿能看到此起彼伏的冷茫。
她打開窗戶,頗有些冷冽的寒風吹起她的髮絲,卻改變不了她冷硬的表情。
似有所感的她望向某個方向,入耳的是消防車陣陣的嗡鳴。
突然間,她卸下了面部所有的冰冷,反而巧笑嫣兮的勾起一抹嬌俏的笑意,吹了吹指尖根本不存在的灰。轉過身,輕鬆地走回自己的牀前。
蘇錦,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蘇錦是被人吵醒的。
“趙先生,我說過她還沒有起,你還是在門外等候爲好。”蔡珅看似吊兒郎當的靠在病房門前,說話的語氣也帶着些許頹廢,可態度堅硬似鐵,絕對沒有放人進來的意思。
趙子期本來爲人就乖張,喜怒無常,尋常都是別人求他見面,今天他要見一個小丫頭,竟然被人攔住了。他能心情好嗎!
他面含隱怒,眼底充滿了陰鷙,“給我滾開!”
“醫院又不是趙先生開的,我不讓開又怎樣?”蔡珅挑起眼稍,“現在,又不是我們求着見你。”
他理解蘇錦是一回事,可對不對趙子期憤怒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趙子期再怎麼囂張,再怎麼刁難老大,不也是乖乖過來見老大嗎?
憑什麼就讓他輕而易舉的進屋?他老大也不是什麼人都能見的人物!
趙子期身邊人精似的南懷瑾怎麼可能不知道蔡珅報復的心思!他略微上前半步,笑眯眯地對蔡珅說道,“既然你是蘇小姐的心腹,就應該知道蘇小姐還是需要和我們先生溝通的。如今你百般阻攔,不知道會不會壞了蘇小姐的事。”
可是,南懷瑾依舊低估了蔡珅也是一個精明的人。
“既然你們能主動找上門來,就意味着我們現在處於一個平等的地位上。換句話說就是各取所需,你又何必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平等?”趙子期諷刺一笑,高貴的擡起頭顱,睥睨着蔡珅,“我只不過是好奇罷了!就你們還跟我談平等!不自量力。”
聞言,蔡珅也動了明顯的火氣,剛要出言反擊,那病房裡就傳出蘇錦低啞的聲音,“老A,讓趙先生進來吧。”
醫院的病房隔音效果真的不怎麼樣,門外的聲音一點不曾遺漏的傳入了她的耳朵。
聽到蔡珅對她的維護,她心裡是溫暖的。但是蔡珅卻不知道趙子期的真實身份,把那位太子爺惹怒了,恐怕誰都不會好過。
蔡珅領着趙子期和南懷瑾二人進了病房,穿着寬大病號服的蘇錦輕鬆如常地坐在病牀上。病白的小臉看起來的確帶着虛弱,加上她本身的瘦削,柔弱的就像一隻小奶貓一樣溫順。
可是,在座的沒有一個人會認爲蘇錦是一隻沒有攻擊力的小奶貓!
趙子期沒有着急說話,反而肆無忌憚地打量着蘇錦。
前天晚上她那副模樣此時在她身上完全看不見,她實在是太普通了。沒有過人的相貌,看起來也沒有什麼棱角,活脫脫的就是一個普通少女。可就是這個普通少女,一夜之間把整個澧城甚至是省城的水都攪渾了。
“人不可貌相。”也許是感嘆,趙子期對蘇錦說了第一句話。
蘇錦輕輕一笑,明亮的眸子璀璨而絢麗,“我原本是想做一個好人的。”可是,偏偏有人用不正當的手段惹怒她。
“黑龍會的混亂和北方運輸的火災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究竟是什麼人?”趙子期矜貴的擡起下巴,那不是高傲和蔑視,而是對蘇錦的感興趣和對其狠辣手段的驚訝。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蘇錦略微垂下眸子,沒有讓趙子期看到她眼底的血腥,“雖然現在我還沒有斬草除根的能耐,可是攪亂這灘渾水還是可以的。”
“你還沒有回答我,你到底是什麼身份。”相對於她的能耐,他更在意的是她的身份。能做出這樣大事的,難道是京城那幾家的千金?
“我?”蘇錦擡起素淨的小臉,“普通人而已。”
趙子期將信將疑,不過,他也沒有在這一個問題上糾結下去,反正他的人已經在調查蘇錦,詳細資料他自然會得知。
“黑龍會那邊有北虎幫牽制倒沒什麼,只不過,你太低估北方物流背後的能量了。”趙子期直言蘇錦計謀的稚嫩,“縱火雖然很乾脆,但根本就傷及不到對方的根本。兩天之內,北方運輸依舊能完好無損。你的方法太低等。”
“看來趙先生的消息,也不是那麼靈通。”蘇錦側過頭,這話看似是對蔡珅說的,實際是指向了趙子期。
蔡珅放縱不羈的一笑,眼底帶着對趙子期的輕蔑。
如此,趙子期餘光看向南懷瑾。
南懷瑾不動聲色地搖搖頭,示意趙子期,他的確沒有聽到什麼風聲。
趙子期瞭然地看向蘇錦,在他眼裡,蘇錦只不過是爲了唬他而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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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能力,恐怕沒有趙先生想的那麼小。”蘇錦脣角勾起一抹讓趙子期都覺得有些怪異的詭譎。她看了一眼時間,低聲道,“彆着急,還沒到上班的時間。”
趙子期心裡也有了幾分興味,感覺蘇錦的確很有趣,“那好,只要你讓我看到北方運輸的下場。那我就如你所願,從今以後青省所有的菸草運輸,我都交給你們領航,併爲你們保駕護航,如何?”
“再好不過。”蘇錦自信地笑着。
趙子期和南懷瑾離開了,蔡珅也終於可以彙報昨晚上他和錢斌等人做的事情。
俗話說,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陷害領航物流的黑龍會在青省也不是一家獨大。在青省,還有一股龐大的勢力,叫做北虎幫。
不過因爲近年來兩個幫派間的摩擦,北虎幫稍遜一籌。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於是蘇錦就把視線放在了北虎幫的身上。
她的確沒有能耐親手弄垮黑龍會,但是她卻有能耐指使北虎幫咬殺黑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