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沈家家主,沈玉芝死了?”唐明月持着威士忌酒杯的手一頓,冰塊在杯子裡發出一聲短促的脆響。
他看着給他報信的手下人,神情竟有些恍惚。
他只不過是閉門不出兩個多星期而已,怎麼外面突然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
一點預兆和聲訊都沒有,沈玉芝就死了?
“你確定這不是假的?”唐明月的指尖有些發白,求證一樣地問道。
那小廝肯定地點點頭,“屬下剛從沈家那邊路過,沈家都已經在佈置靈堂了,許多問信的人也得到了了沈家的統一回答,將會盡快給各個家族發悼函。”
唐明月倏的一下打了一個冷戰,猛地喝下酒杯中辛辣的烈酒。
頓時,同樣冰涼的酒液入喉,卻引起陣陣的灼熱感。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唐明月甚至在猜測,難道是蘇錦和二爺已經動了手?
可是這種可能性真的非常低。畢竟以沈玉芝的能力,他就算儘可能的高估二爺和蘇錦能力,也不可能在瞬息之間把沈玉芝殺死,並奪回沈家大權。
同時,他還有些恐慌。如果真的是蘇錦心狠手辣呢?如果真的是二爺機關算盡呢?
得到一個沈家都如同探囊取物一般,那他們是有這樣手眼通天的本事?
隨即,他又否認了自己剛剛的想法,畢竟如果餘燼真的有這個本事的話,也不可能那麼韜光養晦了那麼多年。
真的因爲太過突然,把所有家族都打了一個措手不及。自然有很多人都是陰謀論的支持者,認爲沈玉芝的死和餘燼逃脫不了關係。
可是餘燼真的很無辜,沈玉芝的死純屬意外。他沒準備好這麼快就奪權的。
不過,他解釋也不會有人信,他也沒必要向任何人解釋什麼。
同沈玉芝是合作關係的人大有人在,可是沒有一個因爲沈玉芝的死,對沈家乃至二爺發難和抗衡的。
畢竟,在商場上,從來沒有永遠的敵人和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
想要做一個成功的商人,就不可以感情用事,以利益爭高下。
沈玉芝的葬禮說不上豪華,也絕對配不上沈家家主的榮耀。
沈玉芝生前心狠手辣,對自己結髮丈夫都能下得了狠手,更不要說是外面那些鶯鶯燕燕的野花了。就連她的私生子,都是採取散養的法則,誰出色,她纔會告訴她自己的身份,並加以利用。
沈筱就是一個非常好的例子。在沈筱不出色的時候,沈玉芝甚至都忘記了自己還有這麼一個女兒。
後來沈筱大放異彩,沈玉芝這才施施然站出來,以一個憐憫和恩賜一樣的態度,告訴沈筱的身世。沈玉芝這個女人充滿了功利心,沒有利益的事情,她絕對不會做。
所以,沈玉芝靈前非常的荒涼悽慘,沒有披麻戴孝的孝子,只有幾個花錢從外面僱到專門乾哭活的人是不是嚎上幾嗓子。
不過,明眼人一看沈家此時有條不紊的動靜,就知道可不要做無用功。
沈家雖然倒下了一個沈玉芝,但還有一個同樣令人忌憚的二爺餘燼。
不過,大家也都奇怪,最有資格的二爺竟然沒有直接擔任沈家新家主,只是出面暫時打理沈家的大小事宜。
沈玉芝出殯的那天,天氣還算是個好的。京城上流社會有頭有臉的人幾乎都到了,整個沈家陵園裡站滿了穿着黑色衣着的人。
就連唐明月也出席了。
他穿着一身黑,鼻樑上架着同樣沉重的黑色墨鏡。有些孤僻的站在角落裡,看着棺材,墨鏡下的眸色沒有人能看透。
牧師在念着冗長的悼詞,沈玉芝那張陰鷙臉已經變成了黑白二色,掛在了牆壁上。
“…我覺得你非常可疑,你腰間鼓鼓囊囊的東西是什麼?”處於變聲期那種青年的聲音明顯是在質問着什麼。
“你是不是有病啊!”另一個人的聲音聽起來就略微有些飄忽和惱怒。“我帶什麼東西,關你什麼事?哪涼快哪呆着去!”
這邊的響動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沈家也不可能坐視不理,畢竟此時此刻這是沈家人的葬禮,公然鬧事可以等同看爲是挑釁沈家。
蘇錦帶着聽絃快步走過來。
雖然這個葬禮她也不願意參加,但是表面工作還是要做的。畢竟等她日後接任沈家家主,也需要注意風評。所以,她就負責了今天的基本安保。
發生爭執的是兩個男人。背對着蘇錦,一看年紀就很輕的男人個子並不高,可是皮膚略黑,身材健壯,但個子並不高,頭髮雖然很短,但是卻髮質微卷,看起來有些毛茸茸的違和感。
另一箇中年男人神色慌張,眼神漂移不定,明明是大夏天,卻穿了一件又厚又長的外套,此時正大聲地反駁着那個年輕人。
蘇錦看着那中年男人的神色,心裡暗道一句:不好!
馬上示意聽絃上前把男人制住。
可是還沒等聽絃出手,眼前就發生了這一幕。
“…不是有病,而是惜命!”年輕人很義正言辭地道了一句,而後突然對那男人出了手。
只見他身形一閃,動作乾脆利落,一個多餘花哨的動作都沒有,上前直接制住那個男人,眼睛眨也不眨地把男人雙臂卸了下來,並把他衣服一扯。
頓時,在場的其他賓客就到抽一口涼氣,紛紛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原來,在中年男人的衣服下,纏的都是殺傷力巨大的C4炸彈。如果中年男人點燃了炸彈,今天出席出殯儀式的所有人都會化爲齏粉。
那年輕人一見到自己肯定的東西,神色馬上飛揚起來,“我就說是C4的味道,我沒有錯!”說着,一邊竟無所畏懼地把中年男人身上的炸彈進行拆除。那隨意的卻老練的手法,看得其他人既心驚膽戰,又覺得刺激和賞心悅目。
“主人…”聽絃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只能低聲詢問蘇錦的意見。
聽絃這才發現,自己的主人此時神色竟有些訝然,眼底深處卻隱含着熟捻的笑意。
蘇錦對她搖搖頭,卻是低聲下發了非常冷酷的命令,“把所有暴露出來的那些吃裡扒外的人全部處死,馬上徹查今天所有的安保人員,但凡發現不對勁的,馬上拿下。場地隱藏安全人員再增加一倍。”如果是無傷大雅的事情,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寬宥一些也就過去了。畢竟他們剛剛接手沈家,對沈家所有人不能全然的調查清楚,且,水至清則無魚。
可是,她不能容忍這種安排殺傷力巨大的炸彈的行爲。
她這條重生的命來之不易,也還沒有活夠。她也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她的舅舅,她的下屬,殞命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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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把她的寬容真是當成了不要臉的資本。
不用徹查,她都能知道,此人之所以能逃脫門口的武器篩查,定然是沈家人員裡面有內鬼!
好好的人不當,非要當鬼。
那她就滿足他們的願望。
想到這裡,蘇錦眼底泄露出半分殺機,不過很快就被她收斂掉,就算是她身邊的聽絃都沒有看到。
可是,蘇錦卻感覺到突然有一道如同野狼一般兇惡又帶有審視意味的目光倏的一下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只不過,在片刻之間,這目光裡所有的惡意馬上全部消失。就像是一條野狼瞬間變成了哈士奇一樣。
“小錦小錦!真的是你嗎?”
喜歡這樣稱呼蘇錦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曾經的軟萌哭包小白兔莫少年——莫安然。
在場的所有人都見證到了什麼叫做一秒變臉。
拆卸下來的C4炸彈就被莫安然隨手扔在了草坪上,嚇得不少人心肝一顫,生怕哪裡一個不對勁,炸彈就會爆炸。
莫安然一路歡脫地跑向了蘇錦,看向蘇錦的雙眼依舊是她熟悉的澄澈透明,略黑的面龐上掛着一抹純潔無瑕的歡笑。就像是收到了最期待禮物的小孩子一樣。
蘇錦也揚起脣,沒有抗拒他這個熱烈的擁抱,“是我。安然,我們好久不見。”
說是好久,其實只不過是莫安然給她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們兩個人,最多也就不過是將近半年多的時間沒有見過而已。
蘇錦自己也承認,如果不是認得莫安然的臉,她或許都認不出來,現在的莫安然同她剛認識的莫安然是一個人。
曾經的小白兔在她不知曉的時間裡,竟然也成長到了可以吃肉的狼…不!等等!她收回這句話!
蘇錦表情有些無奈,可是更多的卻是縱容。
因爲抱着她的死小子,竟然又覺得梨花帶雨了,那紅紅的眼睛,看起來依舊像兔子。
只不過,當年莫安然白嫩,身材也偏勻稱薄弱,不像現在,他皮膚微黑,身材健壯。前者會令人心生憐惜,忍不住安撫。而後者,怎麼看都覺得太有別扭的違和感了。
果然,許多人就像是吞了蒼蠅一樣,看着嚶嚶嚶哭泣的莫安然。
蘇錦不願意自己像猴子一樣被人看着,也不想莫安然被愚蠢的人嘲笑。
她對聽絃點點頭,便先行拉着抽抽搭搭的莫安然先離開了。
“…對於剛剛發生的事情,我代表沈家向各位表示歉意,並承諾,絕對不會再發生諸類事情,還望各位……”
聽絃老練地處理着事情。心知肚明的人們都點頭表示理解,而後馬上儘快離開這塊是非之地。
然而,還有一個人沒有離開。他墨鏡下的雙眼直直地看着蘇錦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另一邊,帶着莫安然來到了休息室的蘇錦,給莫安然遞了紙巾,而後倒了一杯水。
“小錦…小錦,我真的是好想你啊…”莫安然已經在努力讓自己平復下來。但可能是這半年多以來第一次見到蘇錦,難以抑制自己歡愉的新品心情,他到現在眼角的眼淚都還控制不住。“我真是沒想到,我的畢業禮物竟然就是你!”
後面這句話,蘇錦卻沒有聽懂。
“畢業禮物?”
莫安然興奮地點點頭,“是啊!小錦!外公說,如果我能成功拿到‘預備役海豹突擊隊訓練營結業證明’,他就送給我一個大大的驚喜和禮物。我昨天好不容易纔拿到了畢業證,我外公就讓我代他來沈家參加一個葬禮,說是到時候會有意外驚喜。現在我知道了,真的特別開心!比拿到畢業證明還要開心。”
他真的沒把蘇錦當外人,自己這段可以說是需要爛在心裡的過往,就這般毫無提防和芥蒂地告訴給了蘇錦,沒有任何猶豫。
蘇錦顯然也有些驚訝,“海豹突擊隊?”那可是世界上公認的最厲害的單兵。莫安然竟然在那裡畢業了!
“是預備役。只有預備役畢業纔有資格參加真正的突擊隊員選拔。”莫安然認真地給蘇錦解釋,“而且只有畢業成績排名前十的人才被允許申請接受正式隊員的選拔。我成績僥倖壓倒了准許畢業的分數邊緣,這才畢業了。”說到這裡,他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欸欸!小錦你別不信,我真的是不想再經歷第二次!”他打了一個冷戰,顯然這段經歷在他內心深處留下了很大的陰影。
“我一直都知道你很優秀。只不過,不知道你在你不擅長的領域,你也懵那麼出色。”蘇錦這句話感慨的成分居多。
看了以前莫安然的模樣,恐怕沒有人會相信他能活着從海豹突擊隊訓練營那樣的地方活着出來。
那個訓練營她早有耳聞,都是真刀實槍的幹。死幾個人都是家常便飯。
她不得不佩服蔣老爺子的決心和狠心,捨得,也敢把莫安然送到那種地方去。
果然,就以剛剛莫安然出手的那乾脆利落的狠勁,和那敏銳的洞察力,接任新聯會會長也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不過,無論莫安然再怎麼改變,在她面前,依舊是那個小白兔,那個純粹乾淨的少年。
“我半個多月前剛剛在我舅舅那裡亮相,蔣老爺子還送了賀禮。他是知道我在京城的。”蘇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