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譚斯年幾乎要噴火的眼神下,蘇錦無奈的點點頭。
於是,譚斯年板着臉,二話不說,直接把蘇錦橫抱起來,步履匆匆地向樓下走去。
蘇錦聽不到他的腳步聲,卻是能感覺到他胸膛劇烈的震顫,看到他因爲憤怒而抿成一條直線的脣。
也不知道爲什麼,在這一剎那,她內心中所有燃燒着的怒火,所有以殺止殺的思想,竟漸漸歸於平穩。甚至,她感覺到了一絲的疲憊。
以往的她,真的不算是喜歡這種被人公主抱的動作。可是現在,她主動地靠在了他的胸膛上,就像是尋求安慰和依靠一樣。
滿心急切和隱怒的譚斯年並沒有發覺到蘇錦的脆弱,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把這個不愛惜自己的丫頭扔給醫生好好檢查一下!
如果他沒有發覺她聽力的不對勁,她是不是會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繼續無所謂的只看重她的事業?
他知道蘇錦是一個事業心很重,並且擁有自己小秘密的人。可是一切的一切,都必須要以自己的身體爲重!
“醫生,請你看看她的耳朵,她聽不見了。”
譚斯年把蘇錦放在耳科大夫身前的座椅上,聲音雖然非常禮貌,但是渾身散發出的冰寒與低氣壓讓那醫生心底一顫,都不敢讓他們先去掛號。
蘇錦擡着眼,看着醫生給她看耳朵。
“什麼時候聽不見的?”
蘇錦剛要開口,那邊譚斯年就先替她回答了,“應該是半個小時前,她聽了到了巨大的噪音,瞬間失聰。”
醫生又問了幾個問題,譚斯年都對答如流,就彷彿他一直都在蘇錦身邊一樣。
“她的耳道和鼓膜並沒有明顯性創傷,應該是應激性暫時失聰,好好調養身體,減少生活壓力,保持身影愉悅,很快就能恢復聽力。”
大夫的結論一下,譚斯年明顯鬆了一口氣。“謝謝你。”
譚斯年拉着蘇錦的手,走出了科室。
蘇錦看着譚斯年僵直的背影,她便知道他應該還在生些氣。
鬼使神差的,她拉拉譚斯年的衣角,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你在對我生氣?”
譚斯年停下腳步,卻沒有轉過身。
看着他的後背,蘇錦也聽不到他是否說話了,只能‘山不就我,我就山’的自己走到譚斯年身前,擡頭看着他的臉。
入眼的,卻是譚斯年那雙幽深如海的眼,那眼裡還帶了讓她心裡抽痛的諷刺和無奈。
“對你生氣?我也想,可是,我又有什麼立場。”
聽不到他的語氣,可是蘇錦卻能想象到他低落的情緒。
譚斯年鬆開蘇錦的手,有些頹喪地坐在樓梯上,一點都沒有顧及他的形象。
這也是蘇錦第一次看到譚斯年這般無奈和無力。
譚斯年微微垂着頭,或許也不想讓蘇錦聽到他現在這般悵然若失的情緒吧。
“我也沒想到,我現在竟然擁有了一種叫做‘害怕’的情緒。說起來真的有意思,當年我一無所有,前路一片迷茫的時候,我也沒覺得害怕。或者說,這麼多年了,我真沒有害怕過什麼東西。”
因爲無所畏懼,所以他的生活一直都是一種完美的平衡和安穩。他很少會有大喜大悲,因爲沒有必要。
甚至他以爲他自己已經看淡了一切,可以做到心如止水。
可是啊,這個叫做蘇錦的人就這樣不容他反應的就闖入了他的世界。
無論也麼樣運籌帷幄、成熟穩重的男人,遇到真愛的時候都會像一個青澀的毛頭小子。有時候同樣會患得患失,小心翼翼。
譚斯年活了將近三十年,或許曾經有過那麼一瞬間的心悸。可從未像面對蘇錦這般,充滿了忐忑和沒把握。
蘇錦就像他手中的細紗,無論是放鬆的捧在手裡還是緊握在手心,都怕從指尖溜掉。
剛開始他還以爲是年齡差距的緣故,而現在,他很明白,他是徹底地淪陷了,在他的心臟上,寫滿了蘇錦的名字,在他的腦海裡,充斥着蘇錦的一顰一笑。
就像今天,他本來是滿懷欣喜地回青省找蘇錦,剛剛下飛機,就聽到冷原告訴他,七號碼頭那邊發生了大爆炸,疑似蘇錦的人就在爆炸現場。
那一瞬間,他渾身血液都凝滯了。
還好,冷原又說看到了疑似蘇錦的車子開往了九州醫院,開車的人就是蘇錦。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或許就是這個感覺。
他急匆匆地趕到了九州醫院,並且看到了安然無恙的蘇錦,他心裡的那塊大石頭終於落下了。
然而,他注意到蘇錦在他說話的時候,視線一直都專注在他的嘴脣上,他赫然猜測她的聽力是不是出了問題。
於是他避開蘇錦的視線說了一句話,等待蘇錦的反應。
如他所料,蘇錦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知道了,蘇錦的聽力肯定出了問題!
那一刻,他無比憤恨自己的無能,憤恨自己不能保護好她,讓她受到傷害。更是生氣她自己對身體的不在乎!
愛一個人,就連帶她的所有都愛。
他知道他自己的本性其實有很大的偏執和霸道,對他來說,就連蘇錦的身體對他來說都是無價之寶,根本不能允許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可是啊,他更無力。
因爲他根本就沒有立場,也沒有身份說什麼。他或許只能自己這樣生悶氣,自己對自己較勁。
“譚斯年,對不起。”
一雙柔夷主動握住他的有些冰涼的大手,手心裡的溫度霸道又無聲地融入他的血液。
譚斯年有一點點驚訝的擡眸,卻不期然對上了那雙盛滿了溫柔和包容的眼。
“其實我是一個特別自私的人。”蘇錦微微揚起脣角,同樣不拘小節地坐在了譚斯年身下的樓梯上,後背靠在牆壁上,“我從來沒有愛一個人,也不知道什麼是愛,也不知道即使是被愛,也需要給他安全感。”
蘇錦其實並不願意剖析自己,因爲她知道真實的自己非常不堪,根本不值得擁有普通人能擁有的一切。
“友情啊、愛情啊,甚至是親情,在我這裡,都不怎麼重要。這麼說或許你不太懂,這麼說吧,那些紛紛擾擾的情感在我的思想裡,佔有慾大過真性情。”蘇錦脣角勾起一個薄涼的弧度,“就像今天,你以爲我是因爲真的痛苦嗎?不,我最多的憤怒是沉默者挑戰了我的底線,他們竟然敢動我的人。我的憤怒大多都來自於他們的挑釁。”
“我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變成了這個樣子。”蘇錦眼神悠遠與飄渺,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如同喃喃自語,“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曾有真性情啊……”
那時候,她也會因爲父母的一次誇獎而喜不自禁,也會因爲朋友之間的打趣而羞怒,也會嚮往裡灰姑娘的愛情……
午夜夢迴,她也會捫心自問,她到底怎麼了!明明是最基本最淺顯的感情,在她這裡卻變得最困難。她就像是戴了一張正常人的面具過日子,強迫自己做出適當的情緒。
“不過,譚斯年,我的確喜歡你。”蘇錦突然回眸,毫不掩飾地看向譚斯年,就彷彿不知她的話如同給了他一個驚天驚喜一樣。
是的,她懂自己的情緒。
一個女人,面對一個男人,會有安心、示弱和嬌羞的情緒,那無疑就是喜歡了。
她這麼一個情感‘怪物’,竟然真的懂得了喜歡,說起來還真是譚斯年魅力無邊吶!
但正因如此,她不能禍害譚斯年,因爲喜歡,所以需要遠離。
可是她自私啊,她一邊覺得應該離開譚斯年,一邊卻忍不住享受他給她帶來的正常無比的情感。
“在遊輪上,你就應該藉着我給你的臺階,趕緊遠離我纔對。你不知道,我就是附骨之蛆,一旦沾染上了,除非我主動放棄,否則,你絕對不能離開我。就像今天,你感覺到了痛苦吧?你要的安全感,我也給不了你。譚斯年,後悔了嗎?”
她此時的目光絕對不是剛剛十七歲的少女,而是前世那個經歷過人間冷暖,滄海桑田的那個女人。
她眸底流動的光芒雖然依舊透徹,但是擁有了成熟女人的睿智和理性。
譚斯年突然笑了起來,一張經常清貴子矜的臉突然變得耀眼明媚,讓人無法抵擋他的魅力。
他大手一撈,就把這個他一直都想要抱緊的女人擁入懷中。
霸道地把她的臉對準他的臉,讓她清清楚楚讀懂他的每一句話。
“後悔?這輩子都不可能了。蘇錦,你知道嗎,我現在是多麼高興!”
她知道,因爲他的眼流光溢彩。
“我知道,有一種人,一旦願意把自己真實的一面展露給別人看。就只有兩種可能:要麼是要殺人滅口,要麼就是她認定的人。那麼,蘇錦,你想要殺我嗎?”
蘇錦的睫毛微微顫動,還是搖搖頭。
“所以,你是認可我的。”這句話,譚斯年說的十分肯定,甚至聲音裡都是隱藏不住的愉悅。因爲他真的有了一種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感覺。
“那我們爲什麼不在一起呢?你怎麼知道我不會讓你一直都喜歡?蘇錦,你的眼光不差,我的能力也不弱。”他環着蘇錦的手又緊了緊。
“給我一個機會,也是給我一個名正言順關心你的立場吧,好不好?”
蘇錦張張嘴,想要說什麼,卻被已經洞察她情緒的譚斯年按住。
“我知道,我這麼好,是絕對不會讓你失去興趣的。那麼…”譚斯年雙眼裡盛滿了醉人的溫柔和赤果果的引誘,“蘇錦小姐,你願不願意收下這個叫做譚斯年的‘男寵’呢?”
蘇錦瞪大了眼睛,完全沒想到譚斯年願意爲她做到這種程度。
隨即,她嘆了一口氣,殊不知她自己眼睛裡也同樣寫滿了滿足和愉悅。
她雙手勾住譚斯年的脖頸,悶悶的聲音從他的懷中傳出來,“別讓我後悔,也別讓我放棄你…”
“不會,一輩子都不會……”
午後溫暖的陽光從窗子裡傾灑在他們的身上,那是一種契合的溫暖和軟化了所有棱角的柔情。
蔡珅的傷看起來很猙獰,但並沒有傷及要害。所以當蘇錦回到手術室樓層的時候,蔡珅已經被推到了普通病房。
趴在病牀上的蔡珅表情有些鬱悶,因爲被子下他的身體是全裸的。
病房裡李興榮也在等着蘇錦。
“老大,這條留言是在爆炸發生時發過來的。”
蘇錦示意他打開播放。
“羅網,你們覺得我給的禮物怎麼樣?別得意,遊戲纔剛剛開始。”
這段話是用英文說的,說話的人聲音裡充滿了幸災樂禍的諷刺,就像是俯視螻蟻一般。
可是蘇錦卻聽不到,只能看着李興榮打出來的字幕。
而一旁存在感不強的譚斯年卻想到了什麼,對蘇錦道,“這個聲音我非常熟悉,你記得遊輪上的路易嗎?”
“難道是他?!”
“如果我沒有聽錯,應該就是他。”譚斯年有九成的把握。
蘇錦拿過李興榮的電腦,表情嚴肅地在上面調查着什麼。
病房裡的所有人都看向蘇錦,只有譚斯年眸底充滿了柔和與寵溺。就算她表情嚴肅工作的樣子,都是那麼讓他移不開眼睛呢。
李興榮則是目不轉睛地看着蘇錦破了一個又一個代碼,心裡連連驚歎,深深地感覺自己的道行還不足。
大約半個小時的作業,蘇錦臉上終於浮現出一抹勢在必得的笑容。
“你們說,我要是直接把他的老巢炸了,會不會很有意思?”
“你找到沉默者的老巢了?”病牀上的蔡珅驚訝地問道。
“八.九不離十。”重生一次,她自然有她的獨到之處。一些暗網內部網站她算是門清。更何況從羅伯特那裡她找到了有關路易的一些身份信息,藉着身份信息在暗網中搜查一番關聯的東西,還有路易行程的路線,不難得知路易的老巢在哪裡。
她蘇錦從來都是一個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的人,自然也要‘還禮’。
她羅網登上舞臺的踏腳石,她就要拿沉默者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