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艾小貝對能住進這樣的新房感到十分開心,她甚至連做夢都沒有幻想過可以住進這樣一套房子裡,並且有着自己的一個房間,她曾經在漏水通風的破帳篷裡,別人家小樓的樓梯間裡,甚至是收容所外的草坪裡睡過覺。

尤其是寒冷的冬夜,在別人家的樓梯間中,聽着門內一家人歡快的笑聲,祝福的歌聲,以及餐具碰撞的聲音……她也曾幻想着母親沒有病死,父親依舊正常,一家人在餐桌前溫馨的吃着晚飯,然後母親爲她講那些來自遙遠東方的故事,哄她入睡。

是的,那些個日子,年幼的艾小貝就是這樣在每晚閉上眼睛,在自己編織的美夢中入睡,欺騙自己沒有飢腸轆轆的肚子,沒有寒風冷冽的冬夜……

孩子的想法很簡單,也很直白,她記得那些曾經的困苦,所以更加珍惜這份得來不易的溫馨。所以,想到這裡的艾小貝更加緊緊的抱住艾子晴的腰身,將她小小的臉蛋埋在她的身前,悶悶的問:“媽咪,你會一直跟貝貝在一起嗎?”

聽着稚嫩的聲音說出如此話來,艾子晴莫名感到有些心酸,她抱起地上這個小小的身影,在她的小臉上毫不猶豫的親了一口,笑着說:“當然要一直在一起,就怕貝貝以後不要媽咪嘍。”

“纔不會的,貝貝一輩子都要跟媽咪在一起。”艾小貝的眼圈紅紅的,大滴大滴的淚水吧嗒吧嗒的掉了下來,這突如其來的眼淚讓艾子晴一下子慌了神,趕忙開始哄着孩子,心裡滿是黑線……

貝貝卻突然咧開小嘴笑了,跟艾子晴說她是餓的,要去吃飯。

艾子晴知道這是貝貝不想讓她擔心,見她小小年紀便心思細膩,雖然小孩子做法幼稚,但這份心意確實難得,所以也不說破,帶着她在新家洗了把臉,然後出門,準備吃過飯後一同去買日用品,今晚便正式搬進來。

二人剛剛收拾好東西出了房門,恰好走廊中間那扇門打開,從裡面走出一對年輕男女。

這座公寓是一梯三戶,艾子晴家是上樓梯靠左手邊的那一扇,至於中間和右邊住的鄰居,艾子晴倒是簡單打聽了一下,只說是一對夫婦和一個單身女孩,而此時中間這扇門中走出的應該便是那對那對夫婦了吧。

艾子晴禮貌的微微點頭,然後鎖好房門,此時她一身簡單的休閒衣褲,顯得整個人清純靚麗,氣質乾淨,也讓旁邊那對男女中的年輕男子微微一愣,然後笑着說:“你好,你就是新搬來的住戶吧?”

艾子晴將房門鎖好,聞言轉身,見那對男女均是白領打扮,屬於比較新潮的小年輕人,看年紀最多不過二十五六歲的模樣,此時那名男子彬彬有禮的看着艾子晴,似乎是對新鄰居表示友好,而旁邊的女子眼神則有些警惕,不過面上卻也是一派友好的笑容。

艾子晴微笑回答道:“你好,我們還沒有入住呢,估計就在這兩天了。”

男子走走到電梯口,按了一下電梯,聽聞艾子晴的普通話後,明顯一愣,不過隨即便恢復正常:“是這樣啊,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以後大家就是鄰居了,互相幫忙也是應該的。”

艾子晴微微搖頭,謝絕了對方好意:“謝謝,不過就不麻煩你們了,這間是商品房,所以沒有什麼大件需要再買。”

男子點頭,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麼,而旁邊的女子卻笑着說:“你是大陸那邊那邊來的吧?上學還是……?”

“上學。”這時電梯已經來了,艾子晴拉着身後的貝貝與二人一同進入電梯。

二人這時才注意到艾子晴身後的小女娃,頓時驚奇道:“這是你妹妹?”

艾子晴微笑不語,貝貝小聲叫道:“媽咪……”

二人大訝,看艾子晴年紀不過十八九歲的模樣,這女孩怎麼說也要五歲了吧?媽咪?

艾子晴心中好笑,揉了揉貝貝的小腦瓜,只見後者狡黠一笑,她喜歡讓別人知道艾子晴是她的媽咪,也喜歡別人聽到後訝異的表情。

她的這點小心思自然瞞不過艾子晴,不過她卻是無所謂的,只要她在乎的人喜歡,又有什麼是不可以的呢,何必在乎外人的眼光。

對面男女也只是愣了一愣,而後看向艾子晴的目光便有些複雜起來,想來是將她當成被哪個有錢人包養的小妹了吧,畢竟不到二十歲的樣子,又是大陸人,住這種高檔公寓不說,還帶着一個‘女兒’雖然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但這就是事實。

所以二人腦中自然的閃過二奶這個詞彙,不過又覺得不太可能,畢竟艾子晴的年齡擺在那裡……

雖然任何人心中對二奶這個身份都是有些鄙夷的,但在這個笑貧不笑娼的社會中,誰也不會表現的太爲明顯。

其實他們也沒有細想,那些想法也只是在腦海中一帶而過,畢竟其中也有小孩子開玩笑的因素在其中,但要是去問艾子晴,又顯得太過冒昧,所以誰也沒有接話。

叮咚

電梯門這時打開,幾人走出電梯後,男人又笑着說:“你們這是去?”

艾子晴告訴對方是去吃晚飯。

“哦,我們有車,要不要送你一程?”男人又問道。

艾子晴笑着婉拒了對方好意,畢竟不是很熟,還不至於要求別人相送。

隨後這位鄰居又與艾子晴閒聊了幾句,從聊天中,艾子晴也得知這個男人叫秦天,是香港政府的公務員,他的妻子楊華也是一樣,二人家世好像都還不錯,畢業後應該是託關係安排了份不錯的工作,使得二人衣食無憂,在同齡人中也算得上年少有成。

而那名女子只是不時插上兩句,看男人說得有些多了,便拉住他:“老公,我們去那邊取車吧,也別耽誤這位小姐帶着女兒吃飯了。”

男人愣了一愣,恍然的笑着說:“你看我,就是話多,那好就這樣吧,我們改天再聊。”說着與艾子晴道別,二人奔着車場走去。男人永遠改變不了看到美女搭訕多話的毛病……

果然,二人走遠後那女子皺眉看向男子,艾子晴甚至可以聽到女子不悅的質問聲,頓覺好笑,拉着貝貝向大門走去。

“想吃什麼?”艾子晴看向貝貝。

“嗯……週記的海鮮!”貝貝眨着大眼睛,期待的看向艾子晴。

艾子晴抿脣而笑,週記海鮮因爲是以船爲店,直接打撈,漁民現做而聞名,上次大衛給艾子晴接風便是在週記,沒想到貝貝卻是吃好了,小肚子一直盼着呢。

二人到了週記之後,點了適中的吃食,待菜上好之後便開動起來,貝貝知道艾子晴有個習慣,那便是可以奢侈,卻不能浪費。就算點的盡是鮑魚龍蝦,艾子晴只是含笑點頭,但卻要求她一定要將東西吃淨,不能浪費食物,所以貝貝將小碗裡吃的非常乾淨。

二人吃過晚飯,便到商場開始閒逛,打算將日用品買齊,今晚入住新家。

學校那邊艾子晴已經請過假,近段時間晚上便不回寢室了,而校方批閱假條也非常痛快,省去了許多麻煩。

商場內,二人在電器區閒逛起來,艾子晴訂了兩臺電腦,臺式放在家中給貝貝平日消遣,筆記本便可以隨身攜帶,是爲自己買的。

而後,二人又閒逛到健身器材,艾子晴略一沉思,便決定買下一臺跑步機,沒事在家也好簡單的鍛鍊身體,最近實戰雖多,但在鍛鍊上卻早已沒了以往的規律。

因爲是商場裡,東西都是擺放在商場規劃的場地中,並不是單獨的專賣店,所以並不用挨家店面去逛,拉着貝貝找到一家還算熟悉的牌子,艾子晴便看了起來,待她看到一款非常惹眼的跑步機時,見上面並沒有標價,便轉頭去叫店員,卻發現附近沒有接待人員?

疑惑的四處尋找,卻發現身穿制服的導購員竟然背靠收銀臺,蹲在那裡寫着什麼,而此時店內除了艾子晴外,還有三三兩兩的客人在閒逛。

“小姐?”艾子晴皺眉出聲,那女孩絲毫沒有反應。

有些好奇,艾子晴彎身去看她在寫些什麼,發現後者竟然在看一本律法書籍,在上面做着筆記。

這次,她微微提高了聲音,那女孩驚了一跳,趕忙用鋼筆夾在中間將書合上,好似怕一會找不到上次看的位置,然後迅速起身,將拿着書的雙手背到身後,看到來人並不是領導之後,顯然鬆了口氣。

但她依然悄悄將書塞進收銀臺下方的夾層中,強撐着微笑向艾子晴說:“您好,有什麼可以幫到您的?”聲音清新悅耳。

艾子晴並沒有提先前的事情,只是指了指剛纔看好的器材。

那女孩見艾子晴所指的跑步機時,微微一愣,隨後略帶侷促的說:“小姐,這臺跑步機是德國進口鋼材製造的電動跑步機,減震效果極佳,噪音小,非常環保,現在店裡只有一臺了,我們的售價是8999元。”應該是個新手,說話還有些生硬,如同背課本一般爲艾子晴介紹。

有點貴,艾子晴微微抿脣略微思考,還不待說話,身後便傳出一個刻薄的聲音:“九千塊?你們怎麼不去搶啊?”

艾子晴與那小店員均是一愣,看向在一旁站了不知多久的中年女人,該女人身體肥胖,品相卻十分富態,頭髮高高盤在腦後,一身鑲嵌着金邊的紅色女款真絲衫,配套長裙,腕間挎着一個紅色小包,趾高氣昂的步入店內,給艾子晴的感覺像極了一隻福娃。

那句尖銳刻薄的話語便是出自女子之口,因爲突然的插話,使得艾子晴微微皺眉。

那女人像根本沒有注意到身邊的艾子晴一般,只是用挑剔的目光將那跑步機上下打量一番,搖頭說道:“看着確實不錯,不過價錢太高,你能不能做主,不能做主就把你們店長找來,我們研究一下價錢。”

艾子晴好笑的看着面前這位自說自話的女士,明明的她先來問的,可這女人卻好像沒看到她一般,自顧自的跟店員講起價來,這女人應該聽到店員說這臺機器目前只有一臺了,卻連先來後到的道理都不懂得?

一想到這個肥胖的中年女人在跑步機上飛奔的模樣,艾子晴便有些忍不住發笑。

那名店員此時更加侷促,臉蛋微紅的說:“不好意思這位太太,我們這裡是品牌店,不講價的……”

“什麼品牌不品牌的!我又不是不給錢,還不讓商量價格了?哼,我在美國購物的時候,人家都沒說什麼品牌店來砸我的!”女人語氣尖酸,話落後,極爲不耐煩的揮了揮手:“你做不了主,把你們管事的找來,如果價格合適我就要了。”

女孩聽這女人派頭十足,不敢怠慢,但是店裡確實規定不讓價,原來跟她一起看店的一個小妹就是因爲顧客要求讓價,那小妹處理不好驚動了店長,最後給她辭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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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想着,店員更加侷促起來,只是一個勁的道歉:“對不起這位太太,我們店裡確實有規定不能讓價,您看,這臺機器是高級烤漆工藝,這是進口西格林跑帶,磨砂橡膠雙層跑步機,跟普通的跑步機比起來更加完善,安全環保,就是小孩子在上面鍛鍊或者玩耍都可以放心,它的扶手是帶升降的……所以說這價格真的不貴……”說着,女店員還上去做了示範,動作生硬的講解道。

“價格不貴?”女人尖聲打斷,不耐的看着店員:“九千塊的跑步機還不貴,什麼叫貴?我家沒有小孩,不用講這些,我就是買來擺設的,或許沒事鍛鍊鍛鍊,擺在家裡能不能用多是兩說,如果價格合適,我就定下來。”

艾子晴在一旁笑看這一幕。

這麼不差錢,還何必拼命討價還價?又是提美國購物又是什麼的,明顯一副暴發戶的派頭。

她一直認爲,女人可以小氣,但不可以刻薄。

女店員此時唯有道歉連連,可那婦人卻是得理不饒人般,說:“你們是不是狗眼看人低啊?我讓你找管事的來,你沒聽見是不是?怎麼?講價就看不起我?管事的都不能見?當我付不起錢?”

其實這婦人是見周圍很多人將目光掃來,而她說了幾次見管事的談價錢,對方都給搪塞回來,所以頓感顏面大失,有些掛不住臉了,這時是花錢也不是,掉頭走人更丟人,所以乾脆嚷了起來。純屬小市民心態。

而婦人這一嚷,頓時讓更多人的目光聚集過來,見這裡有人爭吵,人們立刻圍了上來,待看到那女店員急促不安,額頭冒汗的模樣後,更有些小青年發出了惡意的調笑,使得那名店員臉蛋越發通紅起來。

她本是大學生打工來做兼職,本就臉皮薄,哪裡遇到過這種場面,沒想到這婦人歪理連連,兩句話沒說完就大吵大嚷,有錢人都是這副模樣?

正在女孩局不知所措時,一道淡淡不屑的童聲自身邊響起起:“有兩個臭錢就了不起了?有點錢只知道欺負窮人。”最後這句是用流利的英文發音,配合着稚嫩的童聲格外悅耳。

忍不住出聲的正是艾小貝童鞋,她自幼便飽受窮苦,跟着母親時沒少見到有錢人那副骯髒的嘴臉,這時見到這女人當街欺負人,所以便忍不住出聲。別看她年齡不大,但是卻聰明的很,什麼事都看在眼中,小腦子轉的飛快,雖然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卻有着自己的一套是非觀念。

艾小貝的話一出口,周圍便都靜了一靜,而後,無數道目光積聚在這女娃身上,有錯愕的,有好奇的,也有覺得有趣的。

那婦人被這句話說得一愣,低頭一看,竟是一個五六歲大的女娃,頓時大怒:“你說什麼?”說完,擡頭看向艾子晴,見她年齡不大,以爲是姐妹,便擺出先前那副高傲姿態,沉聲說:

“你們家的孩子?就是這麼教育的?大人說話插什麼嘴。”

只聽在一旁的艾子晴微笑着道:“不好意思,我們家的孩子還小,不過她起碼知道什麼叫先來後到,而且,我並不覺得她說的有什麼錯。”說完皺了皺眉,好像有些苦惱。

婦人聞言臉色一沉,她自然知道先前是這女孩先問的價格,不過她卻不認爲她會出錢來買,所以根本沒有放在心上,沒想到此時被人這樣諷刺,何止是諷刺,簡直就是謾罵!

她沉着臉龐,眼神輕蔑的將艾子晴打量一圈,不屑的哼了一聲,剛要開口,便被又一道清麗的女聲打斷:“我也覺得這孩子說的沒錯,有點臭錢就了不起了?而且沒聽人說,要懂得先來後到?”

衆人轉頭一看,人羣中邁出一名身材高挑勻稱,長相清麗的長髮美女,這女孩大約十八九歲模樣,頭上彆着一副墨鏡,穿着也十分新潮,此時她正眼神輕蔑的看着那名尖酸婦人,嘴中還嚼着一塊口香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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