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食袋裡的飯食,原來並非食用,而是用來餵食野獸,不大的山坳裡,遍佈着各種各樣的小獸,有野兔林蛙,也有狍子豹子,甚至還出現了兩頭猛虎,可是這些野獸對於小尼姑全都十分親切,只是吃着那些飯食,即便是兩頭猛虎,也沒有攻擊清音的徵兆。
燭火站在遠處,以他的目力,自然將山坳中發生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其實在燭火的眼裡,那兩頭猛虎還不算什麼,在圍着小尼姑的野獸中,有一隻渾身火紅的狐狸才最爲可怕。
因爲那頭狐狸已經有了一級妖獸的氣息!
人類與野獸不可共生,這是自然界的規律,可是此時的小尼姑,彷彿真有佛光護體一樣,在許多兇猛的野獸中依舊微笑着,看起來十分輕鬆,也沒有半點的懼怕。
怪不得那頭惡犬對於小尼姑如此親切,連面對一級妖獸都泰若自然的清音,雖然沒有絲毫的修爲,卻擁有一顆普愛之心。
以純粹的心靈之力去接觸天下萬物,所獲得的,便是萬物所還來的善念,這是種純粹到極致的溝通能力,不以語言爲介質,也不用武器去馴服,而是一顆真摯與善良的純潔之心。
清音那顆純潔到極點的心靈,給她帶來了特殊的能力,此時在朝陽的映襯下,小小的尼姑看起來親切和藹,讓人的心靈都不由得生出一種寧靜與安詳,即便是遠處的燭火,也不由得心神安寧,感到無比的靜怡。
清音帶來的飯食不少,可是前來尋找食物的野獸更多,不多時那些吃食就被分食一空,隨後小尼姑雙手合十,對着周圍的野獸不知在說着什麼,很快,那些野獸便一鬨而散。
“採藥?”
燭火離得很遠,但也聽到了小尼姑拜託那些野獸的低語,原來帶給野獸們食物,小尼姑是想讓小獸們幫她在山嶺間尋找藥草。
整整一天,燭火都好奇地跟在清音身邊,於是他知道了清泉庵的老尼姑病重,清音纔在鎮子裡化緣,而後請求野獸們幫她尋找些草藥。
一天的時間,雖然大部分野獸都沒有收穫,但是清音倒也有些收穫,尤其是那頭紅狐狸叼來的一棵山參,幾乎讓小尼姑掉下淚來。
她與師父相依爲命,如今師父年歲已高,又有舊病纏身,普通的藥草已經沒什麼用處了,只有山參還能有些效用。
從這天開始,厭倦了大爺生涯的燭火,每天都會帶着一幫廚子到鎮子外的清泉庵門口等待小尼姑清音,用做好的飯菜去山野中餵食野獸,而後等待着新一天的收穫。
這種做法看起來有些傻,可是不知爲何,燭火偏偏十分用心,這一幫,就是三年。
清泉庵的老尼姑,燭火見過多次,他看得出來,老尼姑壽元將近,即便是靈丹妙藥都無力迴天,除非能得到道果,可是乾陽仙府遠在青空域,在這片長寧大陸,又如何能尋到道果呢。
有些情愫,原本不該出現在洪荒異種的身上,然而清音那顆純淨之心,不知不覺的,深深印在了燭火千豪的心頭,直到有一天,行將就木的老尼姑,將清音叫到了身邊,對她說出一生中最後的叮囑。
“清音吶,你已經十八歲了,你是孤兒之身,可曾怨恨過拋棄你的父母?”
長成了大姑娘的清音在師父的病榻前留着眼淚搖頭道:“清音不恨,清音只恨治不好師父的舊病。”
“咳咳咳。”老尼姑咳嗽着笑道:“人固有一死,師父的大限到了,與你何干?若非徒兒勤勞,三年前,師父就該去了。”
渾濁的眼裡閃過一道洞徹的光芒,老尼姑看着面前的女子,虛弱卻堅定的說道:“紅塵雖無盡,出塵亦斐然,孩子,你的生活,本不該青燈古寺,若能遇到良人,不妨還俗去罷。”
清音聽到這句話,小小的身軀不由得一震,眼露苦澀,她還以爲自己的向佛之心不夠虔誠,急忙拜倒在師尊塌前,恭聲道:“師父放心,清音必常行苦節,不衣綿纊,篤好毗尼,戒行清白。”
老尼姑搖頭笑道:“孩子,你記住,佛不囚人,囚人的,是人心,去罷,去罷……”
安詳的眼神裡,老尼姑聲息皆無,自此羽化而去,清泉庵裡,響起了清音的哭聲。
本就兩個人的清泉庵,老尼姑一走,就顯得更加清冷了起來,好在那位白老爺三天兩頭的出現,倒也漸漸的消減了清音的傷心,燭火別的能耐沒有,開導別人的本事倒是不賴,他都能把一域之主哄住,何況是一個小丫頭呢。
此後又過了一年,千豪與清音已經十分熟悉了,四年的相識,兩人之間如果說沒有一絲好感,恐怕不太現實,畢竟小尼姑太過單純,誰對她好,她也會對誰好,只是懵懂之中的感情,她也不知道是什麼而已。
從小就在清泉庵苦修的少女,恐怕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位經常幫她哄她,逗她勸她的男子,此時也成爲了她每天醒來時的一份小小的期待。
好景不長,在燭火來到小鎮第四年的年尾,鎮子附近鬧起了馬匪,那是一夥窮兇極惡之徒,燒殺掠搶無惡不作,原本寧靜的鎮子,也開始人心惶惶,鎮子裡的居民輕易不敢獨自離開鎮子,就算出門走親訪友,也得聚集許多人才行。
連鎮子裡都如此,小鎮外的清泉庵就顯得更加孤立無援了,果不其然,那羣匪人在遊竄到小鎮附近的時候,先將主意打在清泉庵上。
原本這羣匪人準備佔據清泉庵當個落腳地,今後劫持而來的貨物也好有個地方安置,沒想到衝進清泉庵之後,居然發現一個年輕貌美,卻又驚慌失措的小尼姑。
夜幕裡,獰笑着的匪人將清音輕易抓住,不等他們動手動腳,幾乎無時無刻不在感知着這座尼姑庵的燭火已經到了,幾拳打跑了一衆匪人之後,清音終於撲在他懷裡大哭了起來。
孤獨與驚懼,讓這個單純的小尼姑充滿了迷茫,看到清音的眼淚,燭火更是大怒,安慰了多時獨自偷偷溜了出去,追上那羣匪人,吞了個一乾二淨。
從此之後,混混僵僵,混混賬賬的燭火千豪,忽然覺得自己多出了一份責任,一份照料好那個大眼睛裡閃爍着無比單純的女孩兒,一份守護好他在萬年來生出的第一份情感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