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魚蒙丨

“過往種種,你只當是朕跟你開的一個玩笑。”寧康帝低聲道,“回家去吧,你想要的,朕都給你。”

玉珺腳步頓了頓,擡步離開。她琢磨不透寧康帝的話,可是卻謹記他的那句“回家去吧”。

她心一緊,一個念頭閃過,加緊了步子出了宮,爬上馬車後又是一陣快馬加鞭。

風風火火地進了門,她抓住張媽媽就問:“張媽媽,見到大公子了麼?”

張媽媽疑惑地搖了搖頭,玉珺三步並作兩步走入屋子,可是哪兒有人,屋子裡靜悄悄的,一眼就能看到四周,哪兒有什麼人?

玉珺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又跌落在了地上,怔怔地坐在桌子旁,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手臂上,溫熱過後是陣陣涼意。

身後卻有人環住她的腰,一點一點地吻着她的耳垂,玉珺驚了一下,正要彈開,那人卻更緊地抱住她,繞到她的跟前,狠狠地吻住了她的雙脣。

玉珺的眼淚落得更兇,手做拳去捶他,一下一下落在他的身上,他任她捶着,脣卻封着她的脣,撬開她的貝齒尋找她口中的丁香。玉珺起初還發出嗚咽的哭聲,漸漸的身子卻軟了,手被他強制扣在身後,她就這麼坐着,環抱着他的腰,淚眼模糊裡看着他在她跟前放大的臉。

多日不見,他的皮膚變得黝黑了許多,從前看着是翩翩佳公子,如今乍看,依舊是丰姿俊逸,只是黑了,壯了,摟着他,能感覺到他強而有力的臂彎。

從前從未想過,或許他蒼白的外表下有一副比常人都健壯的體魄,如今卻真實地感受到了,她的男人,也是個壯實的漢子。

“閉上眼睛……”他低聲命令道,玉珺猛地搖頭,罵道:“你這個騙子!”

他咧嘴一笑,將她整個人都抱起來,放在桌子上坐着,爾後手託着她的頭,俯身上來,脣落在她的眼睛上,一點一點的吻過她的眼睛,她的面頰,她的下巴……爾後是她手上方纔落了淚的地方。

片刻之前,她還覺得淚乾之後是微涼,如今卻是灼熱的,像是整個人都要燃燒起來。

“我見不得你流眼淚。”李善周握着她的手,一仰頭,黑眸像寧靜夜裡的星,“我原本是想躲着,給你一個驚喜,可是你進門就哭了……玉珠兒,我不能容忍你爲了我掉眼淚。”

“他們告訴我你失蹤了,他們告訴我,你可能死了!”玉珺哽咽道。

“我是快死了!如果你再掉眼淚,我當真就要死了!”李善周嘴裡喃喃着,抱起她又吻住了她的脣。

許多的分別終於迎來了重逢,刻骨的相思都過去了,他所有的柔情蜜意也都化在這耳鬢廝磨中。

許久之後,玉珺的脣也變得紅潤微腫,所有的擔憂像是中了術法一般,因着李善周而灰飛煙滅。二人不知何時,從桌上輾轉到了牀上,肩並肩躺着,他握着她的手。李善周才說出當日的驚險。

那一日他隨鄭思釗勝利攻陷最後一個部落,他和鄭思釗都十分高興,他盼了許久,只想着趕緊打贏了,就可以回到玉珺的身邊。誰知道在回程的路上,他們卻遇上了其他部落被擊散的部衆。殺瘋了眼的叛軍見了他如同見了仇人一般,瘋狂地衝上來,將他和鄭思釗衝散了,他領着十幾名的士兵被逼進入到偏僻的山谷中,與叛軍生死一戰,雙方無一人生還。只有他,在昏迷了三天之後才從屍體中醒來。

“思釗那幾日找我都找瘋了,”李善周摟住玉珺的肩膀,道:“他說如果找不回你,上哪兒賠你一個相公。”

“你別笑了,你告訴我,你傷着哪兒了?”玉珺趕忙起身,要替他查看身上的傷。

她這麼上下其手,李善周不由帶了玩味笑道:“你這麼撲上來,我會以爲你想對我做什麼。”

“你……”玉珺一拳打在他身上,罵道:“我都急死了,你還同我開玩笑!”

李善周握住她的拳頭道;“沒傷着哪兒……只是我的腿被砍傷了,跛了幾日。原本思釗要留我多養幾日傷,可我想你,所以便提前讓他送我回來了。”

“怪不得剛剛覺得你的腿腳不是太利索!”玉珺心疼地蹲下去要看他的傷,被他一把撈起來抱在懷裡,道:“別看。刀劍的傷看着嚇人。”

“我是大夫!什麼傷我沒見過!”玉珺嗔道。

李善周不肯放她,摟着他道:“你在我跟前,只是我的玉珠兒。別跟我擺大夫的譜兒,否則,看我神掌伺候!”

他說着就要伸手打她的屁股,她趕忙躲開,只一味叮囑着要注意養傷,他一一應了,玉珺這才遲疑道:“既然已經找到你,爲什麼他們還都說你失蹤了?”

“我失蹤了好幾日,大約是思釗着急,提前傳了消息回來。北地離這這麼遠,消息滯後也總是有的。”李善周道。

玉珺略一沉吟,隱約猜到或許寧康帝早就知道李善週迴來了,所以才誆她。這陰差陽錯的,她竟然沒提前覺出他話裡的異樣。

好端端地落了這麼多眼淚,真是虧大了!

李善周說着,想起什麼似得,邀功道;“你看我快馬加鞭地趕回來,可有什麼獎賞沒有?”

他說着就要湊臉過來,玉珺幾時見過他這個樣子,一巴掌推開他的臉,笑道:“既然你的傷沒事,那我可得好好跟你算算賬!”

“什麼賬?”李善周愣了愣。

玉珺哼了一句,擡眼睨他:“你和聖上打了什麼賭!說!”

“什麼賭……”李善周眼裡閃過一絲好笑的光芒,玉珺戳着他的腰道:“快告訴我,否則我饒不了你!”

“你要吃了我?”李善周雙手捧着她的臉抵着她的頭,壞笑道:“你想怎麼吃我都可以,可是你確定要是現在麼?”

“你你你……”玉珺白了他一眼,低聲嗔道:“出去一趟,臉皮兒越發厚了!”

李善周哈哈大笑,摟住她,在她耳旁低聲道:“那個賭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回來了,往後我再也不離開你。”

那是男人和男人之間的秘密,內容她並不需要知道,她所需要知道的,不過是他一直愛着她,這就夠了。

他們之後說了很多很多的話,不過是個把月不見,卻像了隔了一輩子那樣遙遠。直到後來,李善周說着說着,聲音低了下去,玉珺一偏頭,就看到他那張熟睡的臉。或許是太累了,她起身替他脫去外衣,脫去鞋襪,他都昏昏沉沉地睡着,只嘟囔了句:“玉珠兒,我想你了。”

玉珺的手停了片刻,站在牀邊看了他許久許久,將他的褲管挽上去之後,看着他腿上斑駁的傷痕,心疼到說不出話來。

他輕描淡寫的一句“刀劍傷了腿”,那傷口依舊猙獰,她仔細一看,捂着嘴直咬牙,眼淚在眼眶裡打了幾個轉,險些落下來,只差一點點,只差一點點,那刀就會砍斷他的腳筋,他差一點,就會成爲跛子。

饒是這樣,他還是馬不停蹄地趕回來,只爲了讓她的擔憂少一分,再少一分。

玉珺悄悄的替他上蓋上被褥掩上門,張媽媽笑意融融地喚了句“小姐”,她手指抵着脣,“噓”了一聲,道:“大公子在裡面休息,你們都別吵着他。”

張媽媽壓低了嗓子,指着花廳的方向低聲道:“世子和郡主來了,老爺和夫人正在問他們話呢。”

玉珺點了點頭,往花廳走去。正走到門口,就聽鄭思釗揚聲道:“旁人不曉得善周的德性,夫人還不曉得麼!土默特的那些大夫們都說他是命大,才撿回了那條腿,若是不好好治療,怕往後會落下隱疾。我就勸他在北地多住幾日,可他不肯,掙扎着要回來。我瞧他,就是放心不下玉小姐唄!一路上跟不要命似的催着我趕路,可把我累得夠嗆!”

“辛苦辛苦……”餘氏連聲寬慰道。正巧玉珺走到她身邊,餘氏帶上笑道:“善周人呢?”

玉珺道:“他太累了,和我說着話就睡着了。”

“該他的!”鄭思釗提眉道:“他又不是鐵打的,這好幾日沒睡個好覺了,也該累着了!玉珺你這幾日可得好好管教管教他,這倔脾氣,也就你能治他!”他忿忿着,又道:“我爹和定國公打過招呼了,這幾日他哪兒也不去,就在這兒養傷了。他回來的消息也就咱們知道,讓他安生休息幾日,等大軍回朝,他再露面。只是這幾日,可能還要麻煩夫人多加照拂。”

“應當的!”餘氏應道:“他那個家,回去也沒個人照顧,回去還不如不回。我回頭跟他說,就讓他安心住下了,這幾日我親自給他做幾道好菜,補補身子!”餘氏捏了捏玉珺的手道:“回頭讓張媽媽把梅園收拾收拾,梅園離你那近,你也好照顧他。”

玉珺臉紅了一紅,點頭應下了。

“夫人的廚藝名滿京師,您給他做飯,那是他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這麼一說,我也想厚着臉皮住下來了!”鄭思釗哈哈大笑。

“來,來,都來!”餘氏一闔掌,道;“我那七個兒子都在京外,府裡靜地嚇人。正好你和郡主都住下,一來好好養養身子,二來,郡主也能和珺兒說上兩句私房話。甚好甚好!”

“夫人盛情,我和哥哥卻之不恭!”鄭世寧不等鄭思釗反應,跳起來,摟着玉珺的手道:“我可有好多話想跟你說吶!”

“好好好!”玉滿堂瞧着三個年輕人,捋着鬍子笑道:“這次平亂你們立了大功,聖上不知道會如何嘉獎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