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識從馬上躍出去,身子重重地摔在地上,玉珺甚至還沒來得及感受突然而來的疼痛,就已經昏死過去。
一路上昏昏沉沉的,間或醒過來片刻,才發現自己是被扔到了馬背上,一路疾行。再醒來時卻感覺到有人在拉着她的雙腿拖行。粗剌剌的沙子劃拉着她的後背,像刀尖刻着後背的疼。拉着她的人只怕氣力不夠,一顛一顛地,直到後來,拖行也變得吃力,玉珺的腦袋直接磕到一個大的石塊上,她一下子從疼痛中清醒過來。
她暗暗地吸了口涼氣,模模糊糊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就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用力地拉着她,爾後停了一停。
她側頭想要觀察地形,正好看到昏迷在一旁的人,滿臉傷痕,顯然也是痛楚難忍,緊緊地鎖着眉頭。
冷風吹過,是刺骨的寒涼,她身上火辣辣的疼,被風一吹,更像是刀剌傷口。此處顯然已經遠離了營帳,不知是哪座山。她偏了頭,心卻撲通一跳。她的身體堪堪躺在懸崖邊上,只消一翻身就會滾落下去。
“爲了給你們選一個合適的死法,我也是煞費苦心。不知道你對這裡,還滿意麼?”頭頂上的人突然開口道,她扭頭,就看到沁涼的月光下,烏蘭滲人的笑容,和她手上錚亮的一柄彎刀。
玉珺驚訝地望着她,不由地問道:“怎麼是你?”
在昏過去之前,她分明看到的是林南薔詭異的笑容,可是爲什麼現在昏過去的是林南薔,反而是烏蘭好端端地站着,將他們運到了這裡?
“你失望了是麼?”烏蘭頭上冒汗,喘了口粗氣坐下,笑道:“今日分組時我便覺得不妥,人那麼多,爲何我偏偏會遇上你們姐妹二人?果不其然,被我猜中,你們心腸實在太過歹毒,竟是要在荒郊野外將我殺死麼!”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玉珺簡直雲裡霧裡,在看到烏蘭的背影時,電光火石間,她以爲是烏蘭和林南薔聯手,要將她弄死在野外,可是此刻站着的是烏蘭,倒下的是林南薔,林南薔又說出這樣的一番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你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和她沒有半分關係!”玉珺道:“我不知道你從哪裡得知我和她是姐妹的,但是你的消息一定不完整。我和她是同父異母,但是,這個世界上,最恨她的人,或許就是我!我怎麼可能和她聯手!”
“你別再騙我!”烏蘭罵道:“你們兩個一樣蛇蠍!在山上時,她假意同我示好,也說她恨你,要和我聯手解決你,還說佈置好一切,讓我帶你們從小道回來。結果你們根本就是挖好了陷阱等着我掉下去!若不是我身手敏捷,我早已經掉入到那個陷阱裡!你們倒是不怕遭報應,陷阱裡全是捕獸夾!爲了我,你們也是煞費苦心!”
一想到方纔的情形,烏蘭後背不由得一涼。那個陷阱裡滿布着捕獸夾,若是她一個不慎遂了她們二人的心意,落入那個坑裡,那她即便不死,也要變成殘疾!
可憐她的馬兒,活生生成了她的肉墊子!
烏蘭心一酸,狠狠地踢了一腳昏迷中的林南薔,罵道:“長得這樣漂亮,卻空有一副毒蠍心腸!看我不弄死你!還有你!”烏蘭忿忿不平地看向玉珺:“李大人是瞎了眼麼,怎麼會喜歡你這樣的女子!”
“你和大公子是舊交?”玉珺這才注意到烏蘭身上也都是傷口,顯然她也吃了大苦頭。
烏蘭三言兩語,玉珺便踩中始末:所以林南薔苦心積慮地想要將她和烏蘭弄死在回程裡,結果她和烏蘭都大難不死,反倒林南薔自食其果,被烏蘭抓了個正着?
看林南薔一身傷痕,怕是□□不離十。她暗暗放下心來。
打破女人和女人之間的壁壘,有時候只需要一個男人做爲引子。
她趕忙拋出李善周,果不其然,烏蘭的面色稍微和緩道:“這些年圍獵,他都陪在聖上身邊。那年我男扮女裝跟在父親身邊進入圍場,險些被豺狼吞了,是李大人救了我!在我的眼裡,他就是大周最好的勇士。”
“這就對了!”玉珺顧不及體會烏蘭對李善周的崇拜,趕忙道:“你即便不信我的人品,也該信大公子!倘若我當真那樣十惡不赦,毒如蛇蠍,大公子怎麼會與我爲友!”
“他又不是神仙,你若是有心欺騙他,他也難免中了你的美人計!”烏蘭搖頭道:“我一直想着,若我能嫁給他,一定會對她好,可是父親不肯,他要讓我嫁給皇帝。我跑去問李大人,我問他願不願意娶我。可是他卻告訴我,他一直把我當妹妹,他喜歡的人,是你,是太傅府的玉珺,他還說,這輩子只有你才能成爲他的妻子。玉珺,你到底有什麼好,你長得不是最好看的,你不會唱歌,不會跳舞,你心腸還這麼歹毒……”
烏蘭簡直難過極了,看向玉珺,哪兒哪兒都是不好的,可是這樣不好的人,李善周卻喜歡。
“你這樣壞,不如讓我殺了你,這樣,李大人就不會被你騙了!”烏蘭惡狠狠道:“若不是林南薔,我還當真想不出這種一石二鳥的計謀!一會我就將你們推到懸崖下,這一路都是石頭,我就不信這麼高的懸崖滾下去,你們還會有命!等回頭,我一定告訴皇帝,就說你們二人爲了抄近道,不慎落入山崖!”
身上的傷撕拉拉地疼起來,玉珺顧不得疼痛,道:“烏蘭小姐,你當真誤會了。”當下,她把自己和林南薔的過節簡略地說了一遍,道:“你看,她的娘害了我娘一輩子,她又差點害了我一輩子。我和將軍早已經脫離了父女關係,滿朝上下都知道,我是玉太傅的女兒。你若是不信,等咱們回了營帳,你隨便找個人來問,若我有半句假話,你殺了我,我也沒有半句怨言!”
“當真不是你和她聯手故意要害我?”烏蘭遲疑道,玉珺趕忙搖頭。
哪知地上的林南薔不知道何時醒了,冷冷地看着她,開口道:“姐姐你說這樣的話,真是寒了妹妹的心。不是你說,烏蘭小姐德藝雙馨,往後會是你我的大患,你我務必聯手除了她,才能永決後患麼?”
“我何時說過這樣的話!”玉珺趕忙辯道,林南薔打斷她,道:“姐姐慫恿我時,可不是這樣說的。你說若是出了事,自然有你扛着,咱們雖同父異母,卻總歸血脈相通,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今被烏蘭發現了,你卻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我身上。姐姐,你可是我親姐姐啊!”
她說着說着,竟煞有介事地落下幾滴淚來。
玉珺眼見烏蘭的臉色越發陰沉,趕忙罵道:“不知是誰,說要永遠不讓我入將軍府!你這會哭姐姐,是要哭給誰看!”
“別吵了!你們兩個都不是好人!”烏蘭惱羞成怒,提腳將她踢翻在地。
玉珺還要開口,就見林南薔快速地朝她眨了眨眼,唸到:“鞋!”
電光火石間,玉珺福至心靈,看到了林南薔鞋後跟的一抹銀光。
她恍然想起來,前一世在將軍府裡時,林牧之特意找工匠爲她和秦艽三人特意打造的防身鞋。表面上看着是一雙繡花鞋,可是誰也不能看出,那鞋底藏着的一柄小刀。前一世時,她的防身刀至死都未能用上,嫁給李善均之後,李善均曾經不屑一顧地揶揄道:“你不需要這個。你這一輩子,都有我護着你!”
李善均到底沒護着她一輩子,可是這個時刻,她卻想起來這雙鞋來。是的,林南薔腳上不正是那雙防身鞋麼!
此刻,三人之中,兩人手被反剪不能動彈,烏蘭手裡拿着一柄彎刀,刀鋒隨時可能落在她的脖子上。
要麼和林南薔聯合逃脫困境,爾後再說,要麼就說服烏蘭,證明她和林南薔不是一夥的。
擡眼看烏蘭眼裡越發盛起的怒意,玉珺瞬間做了決定,對着林南薔點了點頭,扭動着要和林南薔打成一塊。
林南薔繼續哭道:“你我本就是姐妹,父親善在,你就這樣欺負我!即便是下了黃泉到了閻王老爺跟前,你也論不過這個理兒!”
“賤-人!你再潑我髒水,我必定讓你死在我的跟前!”玉珺說着就要扭打過去,二人眼見着跌作一團,混亂裡,玉珺抽手將那柄小刀抽出握在手裡。
“別吵了!”烏蘭怒吼一聲,蹭亮的彎刀狠狠劃在地上,發成“哐”一聲響,低聲赫然一刀長長的印記。她罵道:“你們姐妹二人沒有一個是好人!都去死!”
她罵着,擡腳正要將她們推下去,就見玉珺撲將上來,一下子將她推倒在地。原來,玉珺趁她說話的空檔,早已經將手上的繩子割開,見烏蘭要害她,她趕忙壓住烏蘭,烏蘭罵道:“你還敢說你和她不是一夥!”
“你真是一頭豬!”玉珺罵道:“若我和她是一夥,我爲什麼也差點掉入那個陷阱。你說你命大,我何嘗不是!如今我被你逼成這樣,若是再不動手壓住你,只怕我成了冤死鬼,到了地下都得回來跟你夜夜哭訴!”
“我不信!!”烏蘭狠狠一翻身就要掐住她的脖子,她的手力氣極大,掐地玉珺簡直透不過氣來。
玉珺極力掙扎間就見眼前一道黑影,她一擡頭,就看林南薔不知何時解開了雙手,手裡高高舉着那柄彎刀,嘴邊露出一絲嘲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