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花兒給張氏跪下了,張氏忙不迭地要拉她起來。
“花兒,你這是做啥?”
“不瞞四嬸說,宋家的大太太是個非常講究體面的人,雖然你她是極贊成這門婚事的,待我也極好。可若是咱們這邊傳出點什麼不好的話,宋家大太太覺得丟了體面,只怕這婚事就有些難。我一個女孩子家,以後可還怎麼活?我是長姐,我出了什麼事,幾個妹妹臉上也不好看。四嬸,咱們家你的心腸最好,我求四嬸,好歹成全我,我這輩子都感激四嬸。”連花兒眼淚汪汪地央求道。
“這話是怎麼說的。”張氏道,“四嬸也盼着你嫁的好,可是,四嬸能爲你做什麼那?”
“我求四嬸,替我聽着些,若是聽到誰說不利於咱們的話,四嬸替着分辨幾句,就好了。”連花兒連忙道。
“那還用說嘛。”張氏自然是滿口應承下來。
四房的幾個孩子都很孝順,張氏答應了,這事情就成了一多半。當然,還有一個連蔓兒。
“這些東西,還讓蔓兒收下吧。”連花兒便有些討好地看着連蔓兒道,“蔓兒可別嫌棄東西微薄,等我嫁進宋家,若有好東西,我絕不會忘了你的,蔓兒。”
“花兒,你說的事,我答應了。這東西你說的那樣貴重,蔓兒不敢要,你就拿回去吧。”張氏道。
“這是我誠心送蔓兒的,一定要收下。”連花兒依舊跪在那裡,似乎是連蔓兒不收下禮物,她就不起來。
張氏無法,就和連蔓兒商量。
“是花兒姐的一份心意,要不。你就收下吧。”張氏道。
連蔓兒瞧了瞧古氏和連花兒,所謂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連花兒似乎認準了這個道理。要看着她收下禮物才能放心。
連花兒的東西,她不想要。但是她清楚,像連花兒這樣的人。你不收下東西,她就會認爲你不是真心答應了她要求的事。她絕不會就此罷休。不知背地裡還會做出什麼來,那麼就不如收下,先安了她的心。
“花兒姐真心給我呀,不會心疼吧。”連蔓兒故意道。
“給蔓兒的東西,我怎麼會心疼。”連花兒陪笑道。
“東西不東西的其實並不重要,難得是真心……”連蔓兒道。
“咱們是嫡親的堂姐妹,我對自家姐妹當然是真心的。”連花兒趕忙道。
連蔓兒又推辭了一番。纔將東西收了下來。
連花兒和古氏就都鬆了一口氣,又說了幾句話,才起身離開了。
“我和你爹,還有一套衣裳能穿得出。這兩個尺頭,秋香『色』的這個,給你們姐兒兩個一人裁一件夾襖,再裁一條裙子。這紅『色』的這個,就給五郎和小七每人裁一套衣裳,我慢慢地縫,到宋家來接親的時候。就可以穿了。”張氏拿着兩個尺頭說道。
“大伯孃送這個過來,就是怕咱們到時候穿的不好,讓宋家人看見褒貶吧。”連蔓兒道,“二房和三房那邊。應該也送了吧。”
小七就蹬蹬蹬跑出去,一會又跑了回來。
“二伯那邊,送了三個尺頭,三伯那,只送了一個。”小七向連蔓兒彙報。
連蔓兒『摸』了『摸』小七的頭,“我家小七就是機靈。”
小七就嘿嘿地笑。
“蔓兒,花兒突然送你絹花和鐲子,是咋回事那?”張氏低頭想了一會,擡起頭來問連蔓兒。“是你剛纔說了啥,還是做了啥了?”
張氏真的並不傻,也看出了古怪,當然也有方纔古氏和連花兒故意向她透了話的緣故。
“我哪知道啊。嗯,就是剛纔進門的時候,正好碰見大伯送宋家的那個管家出門……”連蔓兒也不隱瞞,就將在門口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張氏。
“娘,你評評這個理,那個宋福是宋家的管家,花兒姐嫁過去是做大『奶』『奶』的,我們和花兒是同輩的姐妹,大伯說話的口氣,好像我們是丫頭、是下人僕役。他連宋家一個管家都要巴結,卻犯不上這樣貶低我們。”連蔓兒最後道。
“蔓兒說的有道理,我聽了大伯的話,心裡不自在,就是說不清,現在蔓兒一說我就明白了,就是那麼回事。”
“宋家是富貴人家,你大伯雖是個秀才,可也只是個秀才,那筆錢還要靠着人家還,還要靠着人家活動爲他求官。在宋家人面前,這腰就直不起來,也就講不得那麼多了。這個宋福管家,看樣子在宋家還是個得勢的。”張氏喃喃地道。
“大伯要巴結人,那是他自己的事。咱們靠自己兩隻手幹活吃飯,纔不要彎腰巴結人。”連蔓兒道。
“大伯巴結人,也犯不着當我們是下人丫頭。”連枝兒也道。
“對,就是這樣的。”連蔓兒應和。
自己的孩子這樣硬氣,張氏心裡是高興的。
“枝兒、蔓兒,你們倆不因爲宋家富貴,就軟了骨頭,娘心裡高興。”張氏道,“不過,在外人面前,還是該給你大伯留幾分面子。”
“娘,人家都踩咱的臉了,咱還要給他留面子幹啥?”連蔓兒不同意道。
“一筆寫不出兩個連字,咱們雖然分家出來,到底都是連家的人。你那些話,揭了你大伯家的底,讓人知道咱們家不和,對咱家不好。”張氏正『色』道。
連蔓兒就坐到炕沿上,連枝兒和小七也都上炕挨着連蔓兒坐了。
“娘,你說的話,很有道理。姐,小七,以後咱們得都記住了,就是咱自己有啥不一樣的想法,當着外人的面可不能『露』出來。”連蔓兒道。其實連守信和張氏在這方面一直都做的不錯,比如說當着外人的面,他們一直都很挺自己的孩子。
連枝兒和小七都點頭。
“等哥回來,我把這話也告訴哥知道。”小七道。
連蔓兒點了點頭。
“可是娘,大伯這件事不一樣。”連蔓兒又轉向張氏,“是大伯先開口說話,他說的那個話,人家就知道他沒將我和姐當侄女、當一家人看,只當我們低他一等,是下人。我要是什麼都不說,那就是咱也認可了他的話,別人看咱這樣,誰還看的起咱?要是一定要咱們忍受這個,才能家和,那這個和,咱們不要。”如果一定要一方做包子,才能一家和睦,那這個和睦完全沒有意義。
連枝兒和小七都重重地點頭。
連蔓兒之所以遇事總是和張氏耐心地講道理,想要說服張氏只是原因之一,另一個重要的原因,是說給連枝兒這幾個孩子聽的。她們耳濡目染,全都是包子的一套想法,以後會自然而然地成爲包子。連蔓兒就是要告訴她們,遇到事情正確的想法是怎樣的。
現在看來,就算大包子的改造還需繼續努力,起碼不會再出現小包子了。
“娘,我沒有直接反駁大伯,已經給他留了面子的。”連蔓兒又道。如果她方纔義正言辭地批駁連守信,完全可以讓連守信顏面掃地。當然,她的“口無遮攔”似乎效果意料之外的好。
張氏被連蔓兒說的啞口無言。
“蔓兒,你大伯他們做的事,是不地道。”半晌,張氏才又開口,“不過,花兒的婚事,咱能成全還是該成全。蔓兒,我知道,他們害你,你恨他們,娘心裡也恨,娘不喜歡他們。可是,事情過去了,你爺也罰過他們了,咱們不在一鍋裡吃了,但都還是連家人,咱能放下就放下,一家人,不要真的做了仇人。”
張氏說的語重心長。
“娘,花兒的婚事,我不會去特意成全,也不會故意去破壞的。”連蔓兒道。
她是真心並不想破壞連花兒的婚事,但是也沒想過一定要去成全這門婚事。
關於連花兒的婚事,連蔓兒曾經仔細地想過。
如果連花兒的婚事不成了,那會有怎樣的結果?首先,定禮要退回給宋家。那塊假玉真的能瞞得過去嗎?就算瞞過去了,還有高利貸要還。能賣了連花兒還高利貸嗎?結果還是要落在連家所有人的頭上。連家拿什麼還這筆高利貸,只能賣房子、賣地,甚至去鹽窠子裡拿命換錢。這對整個連家都是災難。
就算他們分家出來了,也不能完全免禍的。高利貸是不會跟你講理的,首先這個房子,他們能住的安穩嗎,分到的地,能真正到他們手裡嗎。他們就算不管別人,能眼睜睜地看着連老爺子和周氏流離失所、乞討爲生,賣身爲奴?
他們剛剛分出來,自家根基還不穩。就算方纔她給連花兒上眼『藥』,也只是適可而止。但是她的這個想法卻不能讓連花兒他們知道,免得他們以爲有了什麼仗勢。大房一家這些年一直心安理得地被供養着,關鍵就是號準了連老爺子的脈搏,有恃無恐。連蔓兒當然不能重蹈覆轍,這就是一個姿態和策略的問題。
“蔓兒,你能這麼想,娘就放心了。”張氏見連蔓兒說不會去破壞,也就放了心。
上房西屋,古氏正在和連花兒說話。
“蔓兒竟然說了那樣話,怪不得你竟然把那絹花給了她,還有那鐲子,可是花了將近二兩銀子打的。好閨女,你做的對。”古氏道。
“娘,我不甘心。”連花兒咬着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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