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祖,到底是咋回事,你說實話。”連守信就對連繼祖道。
“老太太那個脾氣,四叔、四嬸、蔓兒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連繼祖無法,只得道,“事情是這麼回事……”
自打連秀兒出嫁,周氏就記掛着她,孃兒兩個來往非常稠密。多是連秀兒回家來,不過,爲了親眼看看老閨女在婆家過的咋樣,不愛出門的周氏有時候也會去鄭家看看。
那一天,周氏吃過早飯,就坐了車去鄭家看老閨女連秀兒,一直在鄭家吃了晚飯。連秀兒打算讓周氏在鄭家留宿一晚,並且都打發人來給縣丞衙裡捎了信兒,說周氏晚上不回去了。
但是周氏個性,在外面住不慣,最後還是回了家。周氏回家的時候,天已經擦黑兒了。結果,她走進院子裡,正好就看見平嫂從連老爺子的屋裡出來。周氏立刻就起了疑心,叫住了平嫂。然後,周氏就進了屋,一看屋裡只有連老爺子一個人,周氏立刻就火了,認爲連老爺子和平嫂兩個有了首尾。
周氏脾氣爆,當下就揪住了平嫂破口大罵。罵平嫂一個寡婦,不守婦道,勾引男人。還罵連老爺子是個不要臉的老畜生。
“老太太那張嘴,大傢伙都知道。她這一罵,平嫂立刻就要撞死。大傢伙死活給拉住了,不過平嫂的頭上也撞出血了,差點就鬧出了人命。”連繼祖告訴連守信道。“四叔,那平嫂不是咱們家買斷的,這真要出人命,老太太就得下大牢給抵命去。大老爺這個縣丞的官也甭想做了。……老爺子讓老太太罵上了火。又看平嫂那樣,老爺子知道這個厲害,就說了老太太幾句……”
“老太太也開始尋死覓活的。把我們各個都給罵到了,連家祖宗十八代也都給罵了個遍。”連繼祖又繼續說道,“老太太嗓門亮堂,這一鬧騰,外邊就有不老少人聽見,還有縣衙裡的人進來勸架。”
“平嫂本來磕暈昏過去了,醒過來。也跟着哭鬧,說是她乾乾淨淨的一個人,讓老太太給毀了,她沒法活了,非要尋死。說我們大傢伙當時把她攔住了。過後她總有機會尋死。她還告訴那些來勸架的,說是萬一她死了,不爲別的事,就是爲了這個事,讓大傢伙給她伸冤。還說縣丞家這是欺負她寡婦失業啥的……”
連繼祖是個非常無趣的男人,敘述事情也就乾巴巴地。不過,即便如此,連蔓兒也能想象得到,當時的情景是多麼的混亂。
她也猜出了。後來會發生什麼事。
即便連老爺子和平嫂之間什麼都沒有,被周氏這麼一鬧,平嫂要麼真的去死,要麼就只能賴在連家了。
周氏這個性子,連蔓兒撫額。她想起去年,周氏認爲張氏偷雞蛋。在沒有任何證據,並且熟知張氏爲人的情況下,那一番狠罵和大鬧。過後,證明了雞蛋根本就沒丟,周氏不僅沒有道歉,而且還連一點後悔、歉意都沒有。如果不是證據確鑿,連蔓兒又說要請鄰居家的老太太來分辨,周氏還會堅持說,是張氏偷了雞蛋。
那麼這次連老爺子和平嫂之間的事,會不會也是這樣?
“後來那?”張氏向連繼祖追問道。
“話趕話地,老爺子就說要給平嫂一個交代啥的。”連繼祖悶聲道。
鬧了一晚上,事情還沒消停,第二天平嫂接着要尋死,周氏就接着苦惱,最後就說連老爺子壞了良心,太倉這裡擱哄不地她了,她要回家。
“老爺子就說你想回就回,沒人攔着你。這不,就打發我來把咱老太太給送回來。就是讓老太太能消消氣,過些天,肯定還得把老太太給接回去。這幾天,就讓大姑太太在這照看老太太。”最後,連繼祖道。
“我避開四叔和四嬸,也是因爲,這個事,好說不好聽的。”
“那你爺、還有那個平嫂,”連守信皺着眉,萬分糾結,不情願,卻又非問不可地問連繼祖,“你爺就把平嫂給收了?”
“這個事,我來的時候,還沒定局那,也不知道現在咋樣了。”連繼祖就道。
連守信、張氏、趙氏等人就都有些發呆,因爲這件事,對他們的衝擊太大了。
“繼祖哥,照你這麼說,你這麼鬼鬼祟祟地辦事,回來了,一個招呼都不跟我們打,還把咱奶給扔下了,你還有理了?”連蔓兒可沒那麼容易被糊弄住,她冷冷地問連繼祖。
“繼祖哥,你不實在,到現在還想糊弄我們。”連蔓兒道,“讓咱奶消氣,就非得大老遠送三十里營子來?太倉就沒地方了,鄭家難道不是現成的?咱奶一肚子氣,你就把她一個人扔下,你就不怕她有個好歹的?還說過幾天就接回去,我看你今天這麼鬼鬼祟祟地來,慌慌張張地跑,你就沒打算再把咱奶接回去,你就打算把她甩在這不管了。是不是再過幾天,你還得把咱爺給甩回來啊?”
“這、這是咋說話那?”連繼祖一下子臉色變得通紅。
“繼祖,你是真這麼打算的吧?你說,這是誰的主意,是你爹的主意,還是你孃的主意,還是你自己個的主意?”連守信指着連繼祖叱問道。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連繼祖擺着手否認,“我就是着急回去唸書,這眼瞅着要考試了。”
“繼祖哥,太倉那邊的事,我們管不了。不過,既然你送了咱奶回來,你也就別回去了。你考試是大事,也大不過你該盡的孝道。你就留在這,伺候咱奶。啥時候太倉那邊打發人來替換你,你啥時候回去。”連蔓兒就道。
“這哪行。”連繼祖站起身道。
“就這麼辦。”連守信拍了桌子道。
“繼祖哥,估計這會,你這事咱這周圍都傳遍了。咱這大傢伙都認識你,你想走,咱這十里八村的鄉鄰,都不能讓你走。”五郎就道。
“這、這不關我的事啊,……我還得考試那……”想到剛纔被追回來的情景,連繼祖不由得泄氣地一屁股跌坐回椅子上。
連守信一家不讓他走,他還就真走不了。他四叔這一家如今在三十里營子,是真的有這個人脈和能力。
屋裡面的人正說着話,就聽見外面叩門的聲音。
連葉兒出去,一會的工夫,領了春柱媳婦進來。
“大姐讓我給過來給捎個信兒,大嬸回來了,讓你們趕緊都過去。”春柱媳婦進來就道。
莊戶人家,來往的密切的,即便沒有血緣親屬關係,相互之間也稱呼的十分親切。春柱媳婦嘴裡的大姐,指的是連蘭兒,而大嬸,指的就是周氏了。
這是周氏讓他們過去,屋裡的人相互交換了一個眼色。不用說話,大家的心思都是一樣的。瞧瞧吧,周氏這一回來,肯老老實實自己過日子纔是怪事,肯定是要天天的折騰她們啊。可怕的是,周氏還是憋着一肚子氣回來了。周氏能找誰撒氣?
可憐的趙氏和連葉兒。
連蔓兒滿懷同情地看了趙氏和連葉兒一眼。
留下小七陪着吳家興,一家人帶着連繼祖就往老宅來。
剛剛走進老宅的街口,遠遠地就看見連家大門前有人影晃動,街道兩側還有人正從門裡出來,往連家老宅的方向走。
而耳邊,已經影影綽綽地能聽見周氏的罵聲了。
真是久違了的聲音,連蔓兒偷偷地瞧左右掃了一眼。趙氏和連葉兒都灰暗着臉,腿上都跟灌了鉛似地。連守信和張氏的臉色也非常的不好看。五郎很鎮定,連繼祖低垂着頭。
走進老宅的大門口,周氏的哭嚎聲就清晰地從上房裡傳了出來。聽那聲音,依舊中氣十足,看來周氏的身體是沒問題的,連蔓兒面無表情地想。
“……這羣王八犢子,都死哪去了?一個個喪了良心,我白生養了他們了。我一個孤老婆子,這都回來多半天了,他們一個個地,連個面都不朝。這是都躲出去了,都躲我那。是怕我吃了他們,還是怕我咋地了他們啊,一個個黑心尖,爛了下水的。”
“冷鍋冷竈地,把我一個孤老婆子扔在這,這是誠心要凍死我,餓死我。老天爺啊,你睜開眼睛啊,劈死這幫不孝的畜生吧。大傢伙,你們都來看看啊,我老連家老太太掉井裡了,我掉井裡了……”
隨着這一嗓子,就見上房的門猛地被從裡面推開了,周氏披散着花白的頭髮,站在了門口,彷彿厲鬼。
“繼祖哥,這就是你說的,讓咱奶回來消氣?”連蔓兒故意的大聲道。
周圍看熱鬧的人,聽見了連蔓兒的話,就都竊竊私語起來,同時,周氏在門口也看見了連蔓兒這一行人。
“王八犢子,你們咋還知道來?你們躲我呀,喪了良心,天打雷劈的……”周氏一下子癱坐在門口,拍着門板扯開嗓門又哭嚎了起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