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衚衕三千六，小衚衕賽牛毛。”
這不是說說而已，古城除了人多，衚衕兒最多。
那真是衚衕連着衚衕，衚衕套着衚衕，衚衕疊着衚衕，有的地方看似有路，實則不通，陌生的人很容易走進“死衚衕”。
用周嬌的文藝說法。
那一條條衚衕，漫長而又迂迴，沒有人知道下一個岔口在哪裡，就如人的一輩子，哪裡會是下一個出處，哪裡又將是一個開始？
當然以張國慶看來，衚衕就是衚衕，哪能跟變幻莫測的人生相提並論？走多了、走熟了，自熱而然的就瞭如指掌。
更別說萬一走錯岔子了，隨便在一條條窄窄錯綜的小巷內扯上一位老居民，他/她還能給你熱心的指路。
唯一遺憾的是原本熟悉的衚衕名兒，那些多有歷史淵源和文化氣息的名兒變了，陌生的一塌糊塗。
就如原來的北兵馬司衚衕、秦老胡同、劈柴胡同……都被改成什麼紅旗啦、東方啦一大堆。
不過也不是沒有好的一面，再比如糞廠衚衕、狗尾巴衚衕這些不雅的名兒也總算一次性改過了。
其他人如何想，張國慶不知，可他覺得李青林一定樂壞了。試想你身邊有熟人問起你家在哪？
那深含文藝細胞的東北漢子一準內心咬牙切齒。可惜，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哪能件件讓你如願以償。
這對小兩口不願意接受父母惠贈，當然就張國慶內心猜測，人家這對小兩口應該是捨不得放棄應有的福利。
這不，住房福利是享用了，可也落了遺憾。一個大宅院十幾戶人家，熱鬧是熱鬧了，不是衚衕名，就鄰里相處估計也少不了麻煩。
張國慶與周嬌夫妻倆人一路上穿衚衕鑽小巷，抵達李青林家時已經是快半個小時後，大冷天也走出一頭汗。
這也是與飯館之間的距離不是很遠，否則當時張國慶還是能說出歪理勸服他家媳婦不來這大雜院。
他要是想勸服一個人，那真是跟賊不走空一個道理，反正最後再歪的理論也會讓人覺得細細一想還真沒有反駁的理由。
大雜院西廂房最靠外兩間就是李青林與胡小慧的小家。據說這還是優先照顧胡小慧才提前分配的好住處。
如今還要過段日子才放寒假，可院子內玩耍、瘋跑的大小孩子們真不少，瞧那些進進出出的家長們都毫不在意。
這童年真是既輕鬆又愜意，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張國慶一身軍裝的出現，讓院子內所有人停頓片刻，尤其那些孩子們眼冒星星，崇拜地緊盯着他。
護着妻子，提醒她注意路面結冰路滑的張國慶擡頭看向他們，頷首與他們打了招呼，走向院子西側。
下完雪，人走多的地方猶如
“是找西屋那對小兩口。”
“那還用得了說，咱們這個院就沒誰家是軍屬。”
“哥哥，我以後要當兵。”
“等你不尿牀再說……”
身後雜七雜八的議論聲被張國慶與夫妻倆人拋之腦後，過了月亮門，眼尖的張國慶率先發現李青林正彎腰夾着煤球。
“林子……”
這熟悉的聲音令李青林迅速轉身，啪地一聲，一塊煤球毀了。
“小五……”
很快，哥們熱情的擁抱在一起傻笑。
這一幕，讓周嬌見了無語地扯了扯嘴角，扔下冒着傻氣的兩個人，先甩手推開房門進去裡面。
平時不是去他們單位閒聊，就是他們去大院敘舊，他們這對小夫妻搬到這裡，除了結婚那會來一次，周嬌與偶爾過來串門的張國慶不同，還真沒來過。但不耽誤她熟記裡面擺設佈局。
果然除了窗戶傢俱上面那些大喜字沒貼了，裡面還是跟印象中一樣。還是一間會客室飯廳，打通的右間當臥室。
“嬌嬌，你自己來，小慧快要回來了。”
周嬌沒跟剛進來的他們客氣，先找了一張椅子坐下，“你們今天沒去購糧？”
“去了，凌晨就去排隊，快中午纔回來。小慧她陪我一道買完糧就去看她媽，快回來了。”
張國慶斜了他一眼，“你怎麼沒陪她去？”真夠傻的，也不懂陪媳婦一道去丈母孃那刷好感！
“今兒她媽有上班。”
張國慶懶得跟情商低的人較勁，替自己媳婦倒了杯熱水讓她暖手。
“今年你們回不回去？”
張國慶搖了搖頭，“我年底肯定不行，假期排不上。你呢？”
“我們可能大年二十六才能動身。小慧還想嬌嬌一道回去呢，你沒空，你媳婦總不會也沒假期吧？”
張國慶能說自己不放心麼。“我們兩口子都商量好了，先跟同事們調班，看能不能趕上正月初三聚會。”
關於老張家正月初三出嫁的姑奶奶們回孃家聚會這事，李青林也知道。不過，這幾年在京城他也不是白待的，正月裡他丈母孃和白家來來往往的應酬就不少，身爲周家唯一的女婿，哥們兩口子真能回得去？
這個由周嬌解釋更爲適合，她笑了笑，“我們跟白家不同。我家沒什麼親戚，除了一些團拜，我媽還得帶團下基層。”
至於她爸周孝正，他的日常安排已經不適合對外露出口風。這個年估計不是參加什麼慶祝會下基層就是躲清閒。
他們夫妻倆人打算回老家一趟，未曾不是打算避開正月裡有人上門做客。在這關鍵節骨眼上還是少於人打交道爲好。
“那這麼說，正月我們幾個人還能在老家見面，正好我們先回去，初二先去省城拜年然後接你們一家人回去。”
“到時候再說，現在還早着呢，誰知道會不會臨時有事走不了。”張國慶連忙說道。這話要是不說，回頭李青林跟張雲濤在信裡一說，估計他爹孃都會得信，萬一要是沒回去，他們還不得失望？
再說，這次正月真要是回去，他也沒打算帶上三個兒子。他還打算跟他家小姑娘一路玩過去好好過二人世界呢。
“嘁，早什麼早，我媳婦都開始收拾行李了。”李青林鄙視地斜了他一眼，也就放下這事，反正回去就能遇上。
他指了指隔壁，壓低聲音，“你發現了沒？隔壁沒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