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嬌遞了杯茶給他。這老實人說了這麼久，也不怕渴。
“謝謝小妹。”繆志成開心地朝她露出笑容，又將目光看向林麗珊。乖乖！他姑怎麼生出這麼漂亮妹子？
“遲點說也沒事。餓了沒？”
繆志成搖搖頭，“剛纔那碗麪條吃了，不吃也沒關係。”
“你這傻孩子！”
“姑，我得先跟你說正事。”
林麗珊聞言，樂呵呵地點點頭。這個侄子跟林定勝幾個可是一點也不像，但她看了還是這孩子討喜。
“姑，幸好你沒先回去。上回縣裡來人敲鑼打鼓的鬧了一通，這下子可不得了，說我爺是烈士，還要追封什麼的。這又不是古代，我跟我爹倆人第二天去了縣裡拒絕。
後來有個退休老幹部跟我爹透了句話，讓我爹老實在家種田，別跟那些人瞎鬧。可家裡兩個大爺不這麼想，上家裡鬧了一場，還有他們兩家的那些媳婦死抓着我娘扯，非說我娘搞的鬼。後來還是我二姐趕回家拿着大掃帚趕走人。”
張國慶默默地聽着，他發現一件事，這家人當年送走那個女嬰後，是不是除了這個過繼出去的兒子家，都沒女孩子？
比如姑姑什麼的就沒聽到。
“我娘說你要是在城裡過得好，能別回去就別回去。那些人天天在做夢想你回去拉一把。萬一他們哭着跪在地上求你怎麼辦？
哦，對了，她這麼說的，‘老大家五個兒子，老二家也有三個小子，每一個人一天只能五個工分，跟隊里老娘們都不能比。娶得媳婦個個好吃懶做，屋裡都沒下腳地方。你讓你姑別理心軟，那些都是無底洞。’姑，你知道五個工分是什麼意思嗎？”
客廳內衆人鬨然大笑。
張國慶指了指自己，“我就是從村裡出來的。十個工分都是小意思。”
“我經常下基層，這些很瞭解。”
繆志成點點頭：“那就好。你心裡有數就行！我爹的意思，那個奶奶要是還活着，沒準外人還記得當年的事情，會阻止那兩家人裝瘋賣傻。可你要是風光回來，那些人就覺得都是一家人，該拉扯還得幫忙。所以我來前，我娘讓我過來看一眼，要是過得好，就讓你別回去。”
林麗珊逗趣道：“那你看你姑是算好，還是不好？”
繆志成無語地看了看她，“姑，我高中畢業！馬上是大學生了！我這是剛進京，不適應。在我們縣城，我也是一號人物。”
哎喲，看着這憨厚的孩子說出這句話，可算笑死他們了。
止住笑，張國慶拿起地上的行李，“走了，一號人物。我帶你去洗澡，順便給你安排個窩。”
“小五妹夫……”
“小五！”
“行，就小五。我這還有話沒跟我姑說完。”
張國慶拎着行李，好笑地看着他，示意他趕緊說。
“姑，是這樣的。我這個大學名額會不會影響到你跟姑父？當時農技站加上我，有三個備選人，後來人家提到爺爺，就把京城的名額給我，省城的名額給了還有一位同事，剩下那個要等明年再選拔。我孃的意思，讓我問問你，要是沒這個政策，讓我還是回去接着上班。”
林麗珊笑着搖手，“這是你自己努力結果，別瞎想。快跟小五去洗澡，有話等回來再說。”
“真的沒關係？要不你先問我姑父，看他怎麼說？”
張國慶拉起他就走，“別墨跡了，有話等晚上再說。”有些話，他還真沒法說得清楚。別說有沒有關係，就是有面子在裡面，也不算事！
我朝如今很奇怪！
幹部讓自己孩子上大學，那是求進步，爲了更好爲國家做出貢獻，這個條件可以沒有任何阻礙實現。
而要是個人作風出現收點禮物，哪怕一包煙，那你就完了！一被舉報，輕則如同林愛黨那樣降職發配偏遠地方。重則就要掛牌子上牛棚反省，順帶着全家一夜間翻天覆地來個人生轉折。
這也是爲何那些老爺子欣賞他們夫妻倆的一點。以他和周嬌身份，完全可以不用通過高考，順利進入高校就讀。
NND的，就是這麼牛氣！
當初張國慶也不懂這點潛規則，稀裡糊塗地拉着媳婦走完“有志氣”之路。甚至他老丈人多次提出他可以直接讓他們夫妻倆過去上大學時，周嬌還擔心影響她爸名聲，來個倔強的背影。
想想都是一把眼淚！也幸好真被他們兩口子考上了，否則，好聽的來句，小兩口有志氣。而惡意諷刺的，還不得來句，有病！窮折騰！
一個圈子一個圈子的轉悠，真是花樣百出，千奇百怪。如今張國慶還有些迷糊，鬼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你今晚就睡這個房間，我在對面，你有事喊一聲就行。”
繆志成站在西廂房第一個房間門口，指着裡面撲克，棋盤，“這是不是有人住？讓我住在會不會不好？”
“沒什麼關係。”張國慶也沒多加解釋。反正住不了幾天，以他老丈人他媳婦這一對父女倆的小性子，巴不得客人住招待所。
他們父女倆人有很強的地盤意識，很不喜歡外人進入領地。比如他老丈人的書房，除了家裡人，連陳秘書進出，他都不樂意。
再比如他媳婦，來個人在東廂房書房待會，等人一走，拼命地清洗東西，生怕粘了外人氣味。
現在家裡又多了一位他兒子。這小傢伙更是霸道！他的臥室除了家裡人，誰都不能沒經過他同意進入。
哪怕孩子用什麼練字看書不想讓人發現什麼秘密的藉口，可還是逃脫不了事情的本質。真擔心以後怎麼找媳婦？
“嬌嬌，重的東西不要搬，等我回來。”
“知道了。”
客廳內，周嬌高聲迴應後，看向林麗珊，附耳低聲問道：“媽，你這是打算將錯就錯？剛纔他可是說了繆家爛人不少。”
林麗珊也很無奈。這個身份必須得坐實，萬一哪天有個人跑出來胡言亂語，她還得有孃家呢。
至於那些垃圾，她嗤笑一聲，“短期內有了繆志成，就沒必要回那邊拜祭。等過年，有你爸帶着勤務兵過去，誰敢找死？別說沒血緣，就是有血緣，也不過是堂兄妹，還是仇人的血脈，能親到哪裡？不過這個小夥子不錯！能教出這樣的孩子，看起來這一家子人品還行。”
周嬌搖搖頭：“這世上各種各樣的人都有，誰知道人家心裡想的是什麼？爲了避免將來麻煩，還是保持距離的好。”
人心難測啊，林麗珊想起林家人，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