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珍的意外來信沒引起周嬌心底一點波瀾。
回了縣城小院，周嬌依然每天送愛人上班，陪兒子，一杯清茶、一本書。
悠閒的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
六月份的中旬，一個週末，一家人在飯店裡吃過中午飯，慢悠悠地溜達回家。
剛到路口，迎面遇到了騎着自行車傻笑的張老二張國強。
“小五，我剛去你家，一看大門鎖上，還以爲你們去省城了。幸好遇上，我找你有事，你快跟我回村。”
張國慶看了眼路過的行人，“先上我家再說。”
進了院子，張老二急忙說道：“老家來人了。”
張國慶一臉疑惑地看着他。
“哎…你看我這話。是關外的族人。這次來了兩個老爺們，拿着族譜上村裡找族長，說老張家族人不多了，想搬遷到我們村。族長和三爺爺他們讓你回去商量。”
張國慶微微皺了皺眉，“先進屋裡再說。”
客廳裡，周嬌倒了杯茶給張國強，接過兒子坐下。
“二哥，這事輪不到我參與。我過去說什麼？好不容易多了些土地，大夥都盼着填飽肚子，有點餘糧。族人搬過來，人多地少，村裡人會同意？”
張老二聽了直笑，“你都猜到了？村裡人不敢當族長的面說，可背地裡都嘀嘀咕咕。族長和三爺爺讓我找你，就是想聽聽你有什麼法子。”
張國慶朝周嬌看了眼，問道：“對方有沒有說祖地裡還有多少人？是全搬過來還是部分？戶口遷移，他們自己搞定？”
“詳細的情況，我也不清楚。只聽說目前山省還有一百來戶人家，也沒說全部搬過來還是部分。”
張國慶朝他們笑道：“這些老狐狸！光明正大算計到我頭上了，我還不能不出錢。”
張老二不解地看着他，“怎麼個情況，你給二哥說說。”
“嬌嬌，你來說說。”
周嬌對着張老二詢問的眼神，笑道：“一百來戶有多少姻親？娶進來的媳婦，嫁出去的閨女，都不要了？千里之遙，他們那麼多人怎麼過來？他們過來是要救濟。”
張國慶見他二哥看向他，他點頭笑道：“族長和三爺爺他們都猜到了，纔會讓你找我。要不然他們會先問你戶口遷移流程。你看我一戶口不在村裡，二來村裡多少長輩在，用得了我過去？”
張老二趕緊說道：“那你別去了，我就說找不到你。”
見他站起身着急離開，張國慶拉着他，“先別急。這事不能這麼草率。你讓我再想想。”
張老二聽了趕緊坐下，眼巴巴地看着他。
“如今他們吃住在誰？”
“昨兒他們一過來就找族長，直接在族長家裡歇下。今兒就不知道了。”
這邊張國慶和周嬌夫妻兩人對視一眼。
“走吧，先去看怎麼個情況。”
周嬌抱着兒子送了他們兩兄弟出門，見張國慶放棄邊三輪，踩着自行車離開，暗自好笑。用得了這麼小心？
張國慶回了村裡，先回了老院。聽張母說張爹三兄弟還在族長家裡。
他微微皺了皺眉，跟着張老二去了族長家。
站在族長院子外面，張國慶拉住張老二，聽了會，進去一看，十來個老頭子圍着兩個打滿補丁衣裳的中年人拉家常。
“小五過來了。快過來見見你兩個族叔。這是我們關外的家人….”
張國慶無心聽老族人一串唸叨，他和各位長輩打了招呼，笑眯眯地坐到張爹身邊，看了一眼老隊長。
“這是我們族裡最有出息的孩子，是二房這脈的老幺。長得夠精神吧？我剛說的就是他…….”
張國慶聽着老族人他們在炫耀着自己。他和張爹對視一看，見他爹無奈的笑容，心裡嘆了口氣。
剛纔他注意到上座的兩個祖叔。對方一臉自然，沒有一點拘束。除了一身打滿補丁的衣物，精神很好，一點也不像口中說得餓得沒飯吃，光喝水。
上個月他一家人才從關外回來，不是沒見過農村人怎麼樣。面黃肌瘦是這樣的神情？他看對方日子過得不比張家村差。
聽着對方談起倆人沒錢逃票過來，餓了好些天。
張國慶低頭笑笑。
“小五，你族叔說要把族人全遷過來，你怎麼說？”老族長見張國慶低頭不語，裝聾作啞，趕緊問道。
張國慶嘿嘿地笑了幾聲，“族長爺爺，你說我一毛小子，懂個什麼？你老和大傢伙商量唄。我一家人戶口都不在村裡，我就不提意見，村裡人知道了不好。”
老族長被他噎住，看了看大夥，發現大家都悶聲不響，他朝老隊長說道：“老三，你來看怎麼辦？給個主張。”
張國慶注意着上面那兩個族叔，果然對方打量着衆人，其中一位還拽了拽對方。
他瞄了眼抽着旱菸的老隊長。在看看在場的長輩，發現除了那麼一兩個人，誰都不是傻子。
一時之間，堂屋裡一片沉默，氣氛很是尷尬。
張國慶餘光瞄到那兩位族叔，此刻對方臉色轉變成了一臉愁眉苦臉與無奈。他挑挑眉，看向老隊長。
抽完手上的旱菸，老隊長終於開口，“這事我也說不出個辦法。村裡除了我們本家，還有不少外姓人。再說，他們那邊這麼一百來戶人過來，上頭會同意？來了這吃啥，住哪？還是你寫一封信讓他們帶回去，看那邊族長怎麼說，到時候再商量。”
“小五，你看那邊上頭會同意嗎？”
張國慶頭疼地看着族長，怎麼又扯到自己頭上。
他果斷地搖頭，“當地部門不會同意，我們這邊也不會接收。要是他們一再要求往東北搬，最有可能讓他們搬遷到最北面，那邊現在在開發，剛好缺人。”
“那你說怎麼辦？”
張國慶搖搖頭，知道死老頭在扯淡，他懶得開口。
果然族長建議對方，先回去和他們的那邊鄉里幹部好好溝通，商量要不要遷移到最北面。
張國慶聽着屋裡的談論聲，暗自搖搖頭。
見老隊長站起身要去吩咐村裡下工。
他趕緊扯了下他二哥，站起身笑道：“三爺爺，我跟你一起走。明早我還要跟領導去省城開會，先回去收拾東西。幾位長輩，我先回去了。”
族長喊道：“你急啥。明天的事情，大晚上回去也沒關係。”
張國慶笑眯眯地搖搖頭：“領點工資哪有那麼輕鬆。我二哥過來前，我本來還要帶稿子去領導家給他檢查，也就是你老吩咐，我才急忙忙的趕過來。
明早我們五點就走，這次過去最少一個禮拜。你老有事跟我爹他們說也一樣。兩位族叔你們多呆幾天，侄子失禮了。”
說完，他趕緊跟着老隊長後面出了院子。
送走一直笑眯眯的老隊長，張國慶白了眼張老二，“有什麼好笑的？哎喲…咱爹可憐了。過個把小時，找個藉口讓爹回來。”
“大家都在推脫，看他們兩人真可憐。”
“二哥，你回去好好想想原因。有些人過得不比咱們村裡窮。”
說完，張國慶見他一臉沉思，也懶得解釋，騎上車子趕緊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