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郭陽也明白過來,眼前的柳芽兒跟老何之間的關係,並不向自己想象的那樣,雖然他們之間的稱呼是叔侄,但看起來更像是父女。
想起之前自己對二人關係的悱惻,又想到自己的確沒必要跟一個小姑娘過不去,所以並沒有在意她對自己無禮的舉動,而是滿懷歉意的說道:“柳姑娘,真是對不起,之前並不知曉你與老何的關係,我還冷眼相待,多有得罪還望姑娘海涵。”
正在幫老何倒茶的柳芽兒,聽到郭陽的道歉,壺嘴裡流出的水柱,頓時一抖差點倒出杯外。見狀她急忙穩住手上的力度,詫異的看了郭陽一眼,眉目中眼波流轉,見郭陽的神情不似作僞,便再次輕哼了一聲,一手將郭陽面前的茶盞拿到了自己面前。
郭陽看着柳芽兒的神色,心中還以爲她並沒有原諒自己,但看到接下來的一幕,他不禁在心中暗道好險,只見小柳竟然從那隻茶盞裡,揭下了一張透明的薄膜,這張薄膜之前貼在茶盞的內沿,與粗糙質地的釉面渾然一體,就算是細看之下也無從分辨。
只見柳芽兒將薄膜揭下之後,又略帶緊張的,仔細檢查了茶盞內沿一遍,發現並沒有什麼遺漏,這才見她面容一緩,先將茶盞用茶水衝過,接着盛滿茶水放在了郭陽的面前。
郭陽這會兒,還沒從柳芽兒一連串的動作中反應過來,只是指着被她放在茶盤中的薄膜,一臉訝然的說道:“這……”但他的話剛出口,便看到柳芽兒已經將茶盞再次盛滿,推到了自己眼前,緊接着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
郭陽對老何迷茫的眨了眨眼睛,卻發現他一臉苦笑,心中頓時有所明悟,顯然自己並不是唯一一個受過這般待遇的人。
心中想着,郭陽又看了自己面前的茶盞一眼,這會兒他再怎麼後知後覺,也明白過來那張薄膜一定是有蹊蹺了,擡頭正對上柳芽兒的眼神,郭陽不禁一愣,轉瞬間心念電閃,頓時明白了她眼神中蘊含的意思。
只見郭陽笑着搖了搖頭,給了柳芽兒一個瞭然的眼神,端起眼前的茶盞,輕輕吹走漂浮在茶湯表面的熱氣,柳芽兒站在一旁,看着郭陽小心的輕啄了一口,頓時不屑的翻了個白眼,心道這郭陽也不過如此,我都當面把瀉藥拿出來了,還是這般小心,剛想對老何拋去一個鄙視的眼神。
就在她把視線,從郭陽身上移開的一剎那,不禁驚訝的用餘光發現,郭陽竟猛地一仰頭,把茶盞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將茶盞往桌上一放,郭陽眯眼凝神仔細回味了一番茶水的滋味,接着將視線轉向了柳芽兒,直視着她尚有些驚訝神色未退的美目,稱讚着說道:“沒想到柳姑娘人長得漂亮,泡茶的手藝也是一絕,這八百里洞庭所產的碧螺春,水溫拿捏的恰到好處,簡直沁人心脾。”
聽着郭陽恭維的話,柳芽兒的面頰上浮現出了幾分紅暈,再看她的眼神裡,驚訝之色已經不見了,只剩下些許的讚賞。
只見她一邊幫郭陽給茶盞中續水,一邊用柔媚的聲音說道:“郭先生謬讚了,我哪有這般本事,我只是按何叔教的做罷了,你覺得好喝就好,之前我也多有得罪,還往你的茶杯裡放瀉藥,真是抱歉。”
老何一邊聽着柳芽兒的話,一邊好奇的打量着她的神色,她這個模樣,自己可是至少有幾年沒見過了,上次見到的時候還是她帶男朋友回家那會兒,想到這裡,老何的心中一震,再看柳芽兒的眼神裡,果然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就在老何百念叢生的間隙,只見郭陽尷尬的笑着搖了搖頭,有些慶幸的看着茶盤裡的薄膜說道:“哈哈,原來這是瀉藥啊,柳姑娘好心思,竟然能想到把瀉藥做成這樣,藏在杯子裡,料想老何應該沒少着你的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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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郭先生說笑了,其實這也是何叔教的。”說到這裡,柳芽兒下意識的瞥了老何一眼,卻正好對上他,滿是意味深長的眼神。
柳芽兒從小便與老何生活在一起,哪能讀不懂他的眼神,頓時臉上紅暈更甚,急忙將視線轉了回來,略顯慌亂的接着說道:“那你們先聊着,我先下去了,如果有什麼需要的話就隨時喊我。”
說完柳芽兒急忙端起茶盤,急匆匆的轉身下樓去了,聽着她腳步聲漸遠,郭陽疑惑的看了老何一眼,詫異的開口說道:“老何,她怎麼了?”
聽着郭陽的話,老何盯着他打量了良久,隨即嘴角一翹,接着說道:“誰知道呢,小時候我把她慣壞了,現在長大了,有什麼心思也只是在心裡藏着,我都看不透嘍。”
老何的眼神跟口氣,讓郭陽覺得有些說不出的怪異,似乎是另有深意,但這僅僅只是一種感覺,如果細說起來,郭陽也說不清到底是怪在哪裡,更別提理解話裡的意思了。
正當郭陽心中一片狐疑的間隙,只見老何一手端起了桌上的茶杯,向郭陽示意了一下,接着說道:“那實驗室的事兒,我們就這麼說定了,我會盡快聯繫人去找你的,反正你去M國還有段日子,不如趁這段時間準備一下,省的科學院的人來了,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
聽到老何的話,郭陽頓時將紛亂的思緒甩出腦海,他現在已經完全接受了老何知曉自己接下來所有行程的事實,雖然無奈但也沒辦法,老何身後的確有這樣的能力,因此郭陽並沒有深究這句話,只是點了點頭說道:
“嗯,我知道了,等明天我回了C市就立馬着手準備,但如果需要搬來什麼設備,那就提前給我個清單,以免到時候沒地兒放什麼的。”
郭陽的要求並不過分,老何隨即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就在這時,只見郭陽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神色有些猶豫的向老何問道:“對了,老何,你說艾丙現在跟科學院合作,是不是就有一定官方的身份了?”
料想應該是沒錯,郭陽雖然已經意識到了這點,但還是想從老何的嘴裡得到確認。
只見老何將手裡的杯子一放,點了點頭說道:“那是自然,其實自從你加入到竹賢閣,就已經有一定官方身份了,只要有人用不正當的手段對付你,自然會有人替你出面幫你解決,但如果對方用的是合理的手段,那就愛莫能助了,還是要靠你自己的能力,就算你因此侵家蕩產也不會有人管的,因爲這是正常的市場行爲。”
有老何前面的一句話就夠了,至於他後面說了什麼,郭陽根本就沒仔細聽,此刻他的心思早就飛到了九霄雲外。
郭陽不禁想到了之前與自己爭奪省城CBD承建權的宏大集團,它不就是自持曾經有一定的官方身份,所以纔有恃無恐的嘛。現在艾丙建工已經跟宏達集團站在了同樣的起跑線上,再也不用擔心它會給艾丙使絆子了,至少正當的競爭,郭陽還真的沒怕過誰。
“就像前一陣子,宏大集團跟你的艾丙建工爭搶CBD項目的承建權,竟然想暗地裡收買你的工程隊,還想在工程用的沙石上做文章,所以我直接聯繫了省城政府,把它從談判中踢了出去,恐怕現在宏大的人還在納悶,爲什麼突然就被趕出門了,呵呵。”
郭陽的思緒還沒有轉回來,聽到老何的話,不由得愣了半晌,但很快便反應過來,當初沈曉曼也向自己彙報過,說是省城政府突然就改變了態度,宣佈由艾丙建工一力承擔CBD項目的建設。
當時郭陽並沒有考慮太多,只是以爲,這是省城政府權衡利弊之後的結果而已,現在聽老何說起來,才知道其中竟然還有這樣的淵源。
念及此處,郭陽對老何點了點頭,誠懇的說道:“那真是謝謝你了,我是想借CBD項目鍛鍊我的團隊,以便以後能接到更大的工程,如果真的被宏大搶走了承建權,那可真就是出師不利了。”
聽到郭陽的話,老何微笑着,擺了擺手說道:“你也不用感謝我,這只是你在竹賢閣的福利而已,誰也別想在背後對竹賢閣裡的成員使絆子,只要你不作奸犯科違法亂紀危害國家安全,只要你的企業存在一天,竹賢閣就會是你的保護傘。”
聽着老何的話,郭陽心中不由得多了幾分底氣,再次端起手中的杯子,對老何說道:“希望以後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老何同樣舉起杯子,示意着說道。
夕陽西下,將半邊天際映得通紅,再次重現了郭陽第一次來竹賢閣時看到的樣子,這裡的地勢本身就比較高,能夠遠遠的看到閃耀着火紅光芒的江面,壯麗的景色,讓郭陽不禁覺得有些心曠神怡。
看到這裡,郭陽將茶盞中的茶水喝盡,低頭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時間,略帶歉意的說道:“老何,時間也不早了,我該回酒店了,還有些行李需要收拾一下。”
聽到郭陽的話,老何有些不捨的點了點頭,接着說道:“好吧,既然這樣,那就早些回去吧……”說着老何下意識的一轉眼,看到了桌上柳芽兒找來的那隻彭年壺,頓時有些懊惱的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只聽他接着說道:“看我這腦子,年紀大了,這記性總是有些不夠用。”說着老何從身上掏出一隻紅色手帕,將那把彭年壺小心翼翼的包了起來,放在桌上繼續說道:“小郭,這隻茶壺你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