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巷子裡萬籟俱靜，一陣晚風吹過，夾雜着一絲淡淡的血腥味，地面上橫七豎八的躺滿了被擊倒的人羣，其中時不時的還傳出幾聲呻吟。
而現在巷子裡還能站着的人，正剩下了郭陽和孫乾，見最後一人倒下，孫乾只感覺身上所有的力氣在剎那間被抽乾了，連保持站立都覺得困難，膝蓋一軟便萎頓在地上。
“孫乾，你還好吧？”郭陽扔掉手上已經有些彎曲的砍刀，捂着自己的肩膀，對坐在地上的孫乾說道。
聽到郭陽的話，正喘着粗氣的孫乾，無力的擡起頭，半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接着將手上的鋼管一丟，滾落在地發出一連串的響動。
這串響聲像是吸引了郭陽的注意，只見他歪着腦袋，眼神直直的看着滾出去的鋼管，不知在想些什麼。
過了幾秒鐘的樣子，那支滾動的鋼管，碰到了一個地上躺着的人的手停了下來，只見那人被鋼管碰到的手的手，卻猛的像是抽筋似的抽動了幾下，手指彎曲的像是雞爪一般。
郭陽見狀不由得心中一驚，又急忙將剛剛扔掉的砍刀撿了起來，如臨大敵般的，看着手上突然有了動作的那個人，可過了半晌也不見那人有別的舉動，還是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
“神經反應罷了，沒事兒的，別緊張。”孫乾的聲音傳進了郭陽的耳朵，聽到他的話，郭陽神色一愣，再次確認似的看了躺在地上的那人一眼，見他還是沒有動靜，不由的舒了一口氣。
“呵呵……”確認了孫乾的說法之後，郭陽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下來，竟沒來由的發出了一聲輕笑。
這聲輕笑，在當下的環境裡顯得有些陰森，一對二十都沒皺過眉頭的孫乾，反而被郭陽的笑聲弄得起了一身雞皮，只見他打了個冷戰，有些不滿的說道：“喂，郭陽你鬼笑什麼哪？”
郭陽的笑聲並沒有因爲孫乾的抱怨而停止，反而聲音越來越大，到最後竟變成了狂笑，如同是在發泄一般，孫乾驚異且驚恐的看着有些失常的郭陽，下意識的吞嚥了一口口水，大聲的說道：“郭陽！你笑什麼，你瘋了嗎？”
郭陽大笑着，眼中竟然笑出了淚花，孫乾的話聲一落，郭陽的笑聲戛然而止，去的乾淨利落，轉瞬間便只剩下些許迴音還在巷子裡迴盪。
突然安靜下來，反而讓孫乾有些無所適從，似乎剛剛發生的事情只不過是他的錯覺一般，他愣愣的看着郭陽，巷子裡沒有燈光，顯得有些昏暗，他看不清郭陽的表情，只是覺得他現在有些不對勁，甚至害怕他突然暴起，竄過來咬自己一口。
見他突然沒了動靜，孫乾小聲試探的喊着他的名字：“郭陽？郭陽？”
郭陽顯然是聽到了他的呼喚，慢悠悠的扭過頭來，孫乾發現他的嘴角上，竟然還掛着一絲詭異的微笑，看到這裡，他甚至有些後悔之前扔掉自己的鋼管了。
“孫乾，你不覺得這挺有意思嘛？”
“啊？”郭陽莫名其妙的說了這麼一句，讓孫乾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他的眼神裡出現了些許呆滯，愣愣的繼續說道：“什麼挺有意思？”
見孫乾的表情，郭陽再次仰頭哈哈一笑，活了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感覺到自己離死亡如此之近，雖然最近這段時間，屢屢陷入險境，但像這麼深刻的還是頭一回。
以前自己失敗，最多無非就是血本無歸，而這一次稍有不慎，丟掉的可就是自己的性命了，還有什麼挫折，比連命都沒了更讓人難以接受？死去安知萬事空，命都沒了留下身後的產業又有什麼用？
“我從小到大，也就最多跟人摔個跤，上一次跟人動手還是幾年前在大學裡，爲了給周冰出頭，自從當了艾丙的董事長，本以爲這輩子不會跟人動手了，誰知道一次性把這些年欠下的都給補回來了，早知道就該多練練了，也不至於弄到這麼手忙腳亂。哈哈哈”說着郭陽又噗嗤笑了出來。
笑聲有時候是可以傳染的，聽完他的話，孫乾緊繃的神經也放鬆了下來，在郭陽的感染之下，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兩人的笑都有些自嘲的意思，郭陽是在自嘲造化弄人，竟然讓他也幹了喋血街頭的活計，而孫乾則是在自嘲自己，竟然會被郭陽剛纔的樣子嚇到。
突然一陣刺耳的警笛聲，讓二人的笑容頓時凝結在了臉上，神經再一次緊繃了起來，“我X”反應過來的孫乾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掙扎着想要站起來，卻發現自己因爲脫力，腿竟然軟的已經支撐不起自己的上身了。
就在這時候，郭陽伸出了手，將他一把拉了起來，低喝了一句：“快跑！”緊接着拉着孫乾在幽深的巷子裡，發瘋似的狂奔了起來。
郭陽還是第一次有這樣的體驗，身後的警笛聲越來越近，閃爍的警燈已經照進了巷子裡，但郭陽的心中卻沒有絲毫的擔心，也許是酒精的關係反而出奇的興奮。
感覺到身後的警燈，郭陽拉着孫乾拐進了一側的巷子，這裡的更加昏暗，如果沒有燈光是不可能發現裡面還有人的，更何況二人沒有停歇，而是繼續摸黑往前跑着。
一盞街燈出現在了郭陽的眼中，在小巷的另一頭，散發着暗黃色的光芒，那裡就是出口了，郭陽拉着孫乾不由加快了步子，等他們從小巷裡衝出來，發現已經來到了江邊的岸堤上，此時夜已經深了，江邊的行人已經寥寥無幾，只剩江面吹來的風，將江水推在了岸堤上，發出一陣陣充滿節奏的拍擊聲，。
這裡離案發現場還是有些近，並不是什麼久留之地，郭陽左右環顧了一圈這裡的環境，心中暗暗的想着，好在江邊的燈光昏暗，還種滿了柳樹，倒也容易隱藏蹤跡。
想到這裡，郭陽扭頭看了孫乾一眼，只見他正彎着腰大口的喘着粗氣，調整着自己的呼吸，郭陽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怎麼樣孫乾，還能不能跑，這裡還不太安全，我們得再加把勁。”
聽到郭陽的話，孫乾彎着腰，擡起一隻胳膊，無力的搖擺了一下，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不行了……跑不動了……你真是剛從輪椅上站起來的人嗎？怎麼這麼能跑！難道是神經受創讓你變異了嗎？我現在越來越懷疑你之前是在掩人耳目了！”
孫乾的體力本來是在郭陽之上的，只不過因爲之前的打鬥，他消耗了太多的體力，還能跑出這麼遠已經是竭盡全力了，只是這會兒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邊緣。
聽到孫乾的吐槽，郭陽禁不住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道：“廢什麼話！掩個屁耳目啊，你還跑不跑了！你要不跑我可自己跑了，等警察問起來，別說你認識我……”
說着郭陽低喝了一句：“我X！”接着拔腿就跑，因爲他看到之前他們跑出來的小巷裡，已經隱隱的有了警燈的光芒，看樣子警察已經開始擴大搜尋範圍了。
孫乾下意識的回頭一看，頓時明白了郭陽爆粗口的原因，等他轉過頭來，卻發現郭陽已經跑出了十幾米，看着郭陽矯健的身姿，孫乾恨得牙齦直癢，自言自語的唸叨了一句：“早知道你這麼不講義氣，就看着你讓人打死算了。”
孫乾碎唸的工夫，郭陽又往前跑了十來米，大有消失在夜幕裡的意思，卻絲毫沒有回頭的跡象。
孫乾看到這裡，不禁心中一慌，回頭看了一眼，巷子裡的警燈是越來越亮了，見這情況孫乾忙不迭的起身邁開了步子，一邊跑着，嘴裡還不停的罵着：“郭陽！你個忘恩負義的小人！早知道就應該讓人把你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