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陽的本意是左右不得罪，按照趙國慶和張玉強的意思，把蔣琬的所謂臥底任務先接下來再說，採取拖字訣。
但他馬上就意識到，拖字訣未必能行得通了。
第二天一早，蔣琬竟然派編辦的李曙光去城外的農村花幾十塊錢從某農民手裡買了一套髒兮兮油乎乎的破衣服。
李曙光幸災樂禍地將破了幾個洞的髒到讓人噁心的這套衣服扔在郭陽的桌上，郭陽皺了皺眉，擡頭望着李曙光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李曙光拖長了聲調：“什麼意思？按照蔣總的安排，這是我去給你買的臥底乞丐的道具，或者說是你的工作裝吧？哈哈！你趕緊穿上，我開車送你過去，這是蔣總的命令！”
自打競聘首席記者失敗之後，李曙光沒有吸取教訓，反而破罐子破摔，記恨上了趙國慶和張玉強，自然，郭陽在他心裡也不是什麼友善的存在。
蔣琬到任之後，李曙光就有點急不可耐得開始攀附高枝。
蔣琬未必多喜歡他，但蔣琬剛到任晨報，身邊沒有可用之人，編辦的人主動示好，她自然會順水推舟。
現在編辦的田慧澤基本上被蔣琬冷落，因爲他是趙國慶的人，而李曙光感覺自己的機會來了。
他覺得自己抱緊蔣琬的大腿，將來混個編辦副主任問題不大。所以，就更加不遺餘力地追隨在蔣琬身邊，無視了報社同事的風言風語。
他根本不在乎。
老子就是要拍蔣琬的馬屁，那又如何？有本事你們也來啊！！！
郭陽皺了皺眉：“我還有點事，臥底的事，我自己會安排，不勞你費心了。”
李曙光冷哼一聲：“領導交代的事兒，你不趕緊去辦？趕緊走！”
郭陽心情有點煩躁，他正在考慮艾丙商務平臺的事兒，李曙光一直在耳邊這麼嘰嘰歪歪干擾他的思路，就忍不住猛然拍了辦公桌一下，發出砰得一聲巨響，嚇了眼鏡張和林美美一跳。
“你算哪顆蔥？滾出去！”郭陽怒吼道。
李曙光臉色一變，卻是色厲內荏道：“你這是什麼態度？我這就去跟蔣總說你拖延怠工，抗拒任務！”
“滾！”郭陽憤怒地抓起桌上的一套髒兮兮的衣服朝李曙光扔了過去，李曙光慌不迭地後退着：“滾出去！”
李曙光悻悻而去。
眼鏡張沒想到郭陽會發這麼大的脾氣。在報社的人眼中，郭陽除了當初跟孫胖子之間爆發過激烈衝突之外，跟報社的其他人都是一團和氣，活脫脫就是一個老實孩子，突然變得暴怒無比，倒是讓外人接受不了。
林美美剛要張嘴說幾句什麼，卻被郭陽憤怒地眼神一瞪：“你閉嘴！”
說實話，被莫名其妙安排去臥底暗訪職業乞丐，還被夾在趙國慶張玉強和蔣琬之間進退兩難，郭陽本就煩躁的心情因爲李曙光的撩撥而變得暴戾不安。
郭陽抓着這一套髒乎乎的破衣服怒氣衝衝走在辦公樓的走廊上，很多記者編輯隱隱猜測他是在爲臥底的事煩惱，就沒有人上來自討沒趣。
郭陽下了樓，慢慢就心平氣和起來。
兵來將擋、水來土屯，沒什麼好怕的。
他把這套道具破衣服扔在了後備箱裡，然後就開車徑自去了艾丙集團總部，也就是現在艾丙購物和艾丙書屋的所在。
他正好藉着這所謂臥底暗訪的事，可以自由來去不用請假了。
沈曉曼今天約了北方大學何小平的項目組當面談艾丙電商平臺和艾丙網的籌建，郭陽趕過去的時候，雙方正談得有點“水深火熱”，氣氛不是太愉快。
沈曉曼的做事風格與郭陽迥異。
沈曉曼是一個非常精明的生意人和職業經理人，她當面提出，郭陽把任務課題交給何小平的項目組已經大半個月了，但拿着艾丙公司五十萬的科研資金，何小平的項目組至今沒有拿出成型的東西來，沈曉曼不僅很不滿意，還直言不諱指責何小平消極怠工，浪費時間和無謂消耗資金。
沈曉曼不講情面。
她要求查看何小平項目組的課題賬目，她說得很明確，她要看看何小平把錢花在了什麼地方。
對於突兀冒出來的這樣一個強勢女總裁，何小平的人有點不太適應，更無法提供規範的賬目給沈曉曼看。
因爲何小平項目組同時還接了其他企業的課題任務，至於經費方面，顯然也並不是百分百用在了艾丙網和艾丙電商平臺的研發上。
沈曉曼眼裡揉不進一顆沙子。
見雙方吵了起來，郭琳琳和姚澤楷有些難做，只好給郭陽打電話。
“何老師，咱們不說這些沒用的，我就問你們兩點：第一，我們公司交給你們的課題任務研發到什麼程度了？艾丙網和艾丙電商平臺的建設什麼時候可以完工？你必須要給我一個明確的時間表！”沈曉曼神色嚴肅，聲音冷漠。
“第二，我們董事長先期向你們項目組支付了資金五十萬，你們這筆錢是怎麼花的，我需要一個詳細的賬目！”
何小平面紅耳赤，爭辯道：“沈總，你着什麼急呢？這種平臺建設，可不是做一張光盤，需要很完善的技術支撐，我們項目組正在加班加點爲你們研發，爭取儘快拿出成型的東西來！”
“何老師，你可知道時間就是金錢？你們遲遲拿不出成型的東西來，讓人不得不懷疑你們是不是在認真研發，同時也讓我不得不懷疑你們的技術力量是不是具備這個實力。”
何小平大怒：“沈總，你要是這樣說，那麼我們就沒什麼好談的了！我們的合作終止，你們另請高明吧！”
沈曉曼冷笑：“可以。終止合作沒問題。何老師，你也不用威脅我，我在燕京認識不少計算機高手，你信不信，我馬上就可以通過燕大的專家組在半個月內研發成型？”
何小平霍然起身：“那你們請便吧！”
沈曉曼緩緩起身：“根據我們雙方簽訂的合作協議，如果你們項目組在約定的時間內拿不出成型的東西來，那麼，你們除了要賠償我們的損失之外，還要全額退款課題資金。”
何小平呆了呆：“你什麼意思？錢可以退，但已經用了一部分，怎麼可能全額退？”
“你們把錢花在什麼地方了？提供賬目，我們會委託中介機構進行嚴格的審計覈實，我可是把醜話說到前頭，若是查出有半點造假和不實，對不住了何老師，艾丙集團會向北方大學紀檢部門進行舉報，同時將你們告上法庭，你們就等着接我們的律師函吧！”
沈曉曼冷笑不語，緩緩坐下。
何小平面色青紅不定，有心想要甩門而去卻又不敢。他擔心沈曉曼會來真格的，一旦真的動用了司法手段，他的項目組就完蛋了，而且他的學術名聲也因此會毀之殆盡。
郭陽站在沈曉曼的辦公室門外，沒有進入。郭琳琳在他身後擔心小聲道：“哥，你要不要進去勸勸？這樣鬧崩了，其實也不好！”
郭陽笑了笑：“琳琳，讓沈曉曼處理吧，我相信她會處理好這件事。她不是那種衝動的人，她應該是自有主張，我們不要干涉她。”
郭陽的信任建立在他對沈曉曼深入的瞭解上。
而且，他心裡很明白，艾丙集團到了這個節骨眼上，要想實現超常規的快速發展，必須要依靠沈曉曼這種強悍中不失玲瓏的手段。
以郭陽對沈曉曼性格的瞭解，她肯定不是真的想跟何小平鬧翻臉，而是在給何小平的項目組施加壓力。
她會拿捏住一個很好的分寸。
何小平項目組的一個女學生忍不住起身來反駁道：“沈總，你這是故意找茬！我們一直在努力爲你們研發網站平臺，你憑什麼說我們消極怠工？”
“那麼，給我一個明確的時間表，提供規範的賬目，把我們資金的使用列支清楚。否則，我們就合作終止，法庭上見吧！”沈曉曼好整以暇，端起茶杯來小啜了一口。
何小平終歸還是扛不住沈曉曼暴風驟雨般撲面而至的巨大壓力，他咬了咬牙，忍住羞憤一字一頓道：“再給我們半個月的時間，我會把成型的東西交給你！至於資金問題，我們是大學的課題組，又不是企業，沒有財務人員，怎麼能給你提供什麼賬目？反正你們的錢都用在了你們的網站研發上，你非要無理取鬧我也沒辦法！”
沈曉曼忍不住輕笑一聲：“那好，我們半個月後見。只要你們能幫我們把網站建立起來，一切都好說，當然資金問題也需要賬目清楚，說明白錢花到什麼地方去了，我們也好入賬。”
沈曉曼瞬間滿臉的笑容，雲淡風輕的樣子。
這讓何小平有一種被嘲弄和戲耍了感覺。
但他心裡很清楚，像沈曉曼這樣的女人，非常精明，若是半個月後艾丙網和艾丙電商平臺還不成型，恐怕她會真的跟他使用法律手段。
何小平黑着臉帶着自己的兩個學生悻悻起身要走，在門口遇上了郭陽。
郭陽面不改色地跟何小平握手寒暄，何小平深吸了一口氣，簡單說了兩句客氣話就匆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