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飢腸轆轆的趕往大車店。
何小西很愁的慌。一個懦弱的單身女人,得到這麼一大筆錢,不是件好事。
福禍相依,春草有可能因爲這筆錢,被人啃的骨頭渣子都不剩。
她都有些後悔,怎麼就腦子進水給她要這麼多錢。這事只要傳開,不說別人,春草的孃家就能吃了她。
就算她把跟來的這些人的嘴堵住了,也堵不住何泥墩家人的嘴。這件事瞞不住。
春草也很不安,一路上不停的擡頭看何小西,滿目驚惶。
何小西問她:“這些錢你有什麼打算嗎?”她把頭搖得像貨郎鼓一樣:“我聽你的。”
“我若是讓你把錢全捐給村裡,你也聽我的?”何小西半開玩笑的說。
“我聽你的。”爲表明她所言非虛,緊緊攥着何小西的手。
就在她們開始說話的時候,馬車上的其他人就都靜下來。靜靜的聽着她們的談話。
此時的一千塊錢,絕對堪稱是一筆鉅款。青林娘出殯的時候,最後算下來,一桌席面也不過是八塊錢。據說席面辦得非常豐盛。
見何小西猶豫着不肯回答,疤瘌眼家的三兒媳婦忍不住了,在車尾大聲說:“她都說聽你的了,你就幫她做主唄。”
她大嫂子呵斥她:“別說話,這事哪是這麼簡單的。”
另一輛車上的人聽到這邊的動靜,也靠過來。
何小西只讓陸擁軍靠邊停車。把這件事情商議定了再回去。
何小西很鄭重的問春草:“我要是讓你把錢捐給村裡,以後你會不會後悔?有了自己的孩子,會不會想如果當初不捐,留給孩子多好?”
“不會後悔,兒孫自有兒孫福,別人沒有這麼多錢能過,他們沒有錢也一樣能活,兒孫沒本事,留再多錢也有花完的時候,兒孫有本事,自己也能掙來錢,
我自己不想花何二喜家的錢,更不會讓子孫去花。”春草回答。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志氣,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智慧。
“子孫若如我,留錢做什麼?賢而多財,則損其志;子孫不如我,留錢做什麼?愚而多財,益增其過。
其他人七嘴八舌的說:“春草說的對,你就替她做主吧。”
“不花他們家的臭錢,要過來捐出去,氣死他們。”
……
何小西之前還覺得責任重大,現在輕鬆下來。笑道:“錢可不臭,春草給他們家做牛做馬十多年,吃苦受累,這是她應得的,就是錢多了麻煩多。
這錢不捐也行,借給村裡用,每年讓村裡給你付一些利息或是給些口糧。”
何小西又強調了一遍保密工作,一揮手:“趕緊走吧,我都要餓死了。”
大家又恢復了之前的氣氛,大聲說笑着回到大車店。
大車店給她們煮的粥都涼了。熱了粥,一人一大碗。吃着各自從家裡帶出來的饃饃。
何小西把帶來的兩個大罈子打開,給大家加菜。
疤瘌眼家的三兒媳婦,今天出了力了。何小西特意撿了一個條個頭大的魚分給她。她接過去,三下五除二,三口五口嚼吧嚼吧就給吃完了。
不像其他人似的,拿到魚都慢慢的品嚐。有些人只是自己嚐嚐味道,就拿出餅把魚夾在裡面,準備帶回去給家裡孩子吃。
跟來的這些婦女,基本都是家裡不受待見的。孩子們也在家庭裡受排擠,有好吃的也輪不到她們吃。
所以當孃的心疼閨女,省下來帶回去偷偷給孩子吃。
疤瘌眼家的三兒媳婦吃完了自己的,眼巴巴的盯着她大嫂手裡的魚。
她大嫂咬一口,她就咕嘟一聲咽一口口水。把她大嫂看得吃不下去了。只能無奈的分出一半給她。
這一對妯娌,把大家看得直樂呵。
大家都沒怎麼吃魚,何小西額外做的那一罈子榨菜反而成了今天的主菜。吃得大家讚不絕口。
聽說何小西要做來賣,大家都覺得可行。
“小西,我給你幫忙。”春草第一個報名。
“行,大毛哥把陸金齡家的房子買下來,他暫時不住,咱們的作坊就先開在那裡。”何小西意有所指。
春草的臉紅了一下。好在大家都沒注意她,沒人看到。
吃過飯稍作休息,大家就開始幹活。沒了何三喜媳婦,其他也沒有人幹活挑肥揀瘦,嫌髒嫌累。
陸豔明悄悄跟柳得全媳婦說了一會話。他走了以後,柳得全媳婦說:“陸豔明這裡想招幾個人。”
大車店少不了幹漿洗活計的婦人。他們自己家沒有合適的人手。
今天看到來的這些人,幹活麻利還不多嘴鷯舌的,就想從這些人中間挑幾個。包吃住還能額外掙份工錢,有幾個人就有些意動。
不過這種事不是自己能做主的,還得回家跟家裡人商量。
幹完活,趁着天色尚好,一行人又往村裡趕。“回去以後,還得麻煩大家一起去一趟何泥墩家,把春草的衣服被褥拿出來。”
春草這種情況,再住在何泥墩家裡就不合適了。
“春草跟我回家住吧,最近我家男人正好不在家。”疤瘌眼家三兒媳婦熱情的邀請春草。
“算了吧,你家裡讓你盤弄的跟個狗窩似的,怎麼好意思請人家回家去住?”她大嫂揭她老底。
這話又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有人問她:“你家老俊去幹什麼了?”疤瘌眼家三兒子名字叫老俊,長得也是一表人才的。
“我哥他們接了個活,給縣政府拉貨去,人手不夠,他去幫忙了,他大哥也去了。”老俊媳婦說。
老俊大哥叫大炮,也長得粗頭粗腦的。他們家人可以算是人如其名。
何小西聽了她的話心底一動,問道:“是不是去拉橡膠軲轆去了?”
“去天津了,不知道拉什麼,”問何小西,“天津有橡膠軲轆廠嗎?”
何小西也不知道天津有沒有橡膠軲轆廠。不過華國最早的一些廠子,基本都聚集在上海和天津這兩個城市。
所以何小西猜想,他們差不多就是去拉橡膠軲轆了。
縣裡許諾的車軲轆已經被別的單位的人截胡一次了,這次說什麼也要弄回來一批。
“你家老俊什麼時候回來?”何小西問,“他回來了給村裡報告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