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的，遲生帶着葉秋桐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黑乎乎的小巷子裡，如果是葉秋桐一個人，她絕對不敢來。
還好，遲生就在身邊，她還沒有適應小巷子的黑暗時，是遲生做她的眼睛；她走路差點踢到石塊時，是遲生拉她一把。
感受着從遲生身上散發出來的溫暖的力量，葉秋桐心裡踏實了一點。
“你走慢點，別急，千面人雖然是個混江湖的，不過做事還是很穩妥的，他剛纔也告訴我，已經留了提前量，讓咱們心平氣和地過來。”遲生見老婆的呼吸有點微喘，也不知道是走累的，還是着急的，便提示道。
“嗯，知道了。”葉秋桐定了定心，看着眼前這幢四層小樓，方方正正的外形，在黑夜裡就象一隻蜇伏的怪獸，門坊和樓道里都沒有燈，黑乎乎的，如果是一個人來，絕對瘮人。
“他說在這裡的三樓，308，走，沒錯，就是這裡。”遲生扶着老婆，緩緩上樓梯。
在識物辯方向方面，遲生絕對是一流的專家，何況還是在熟悉的向陽本市。
葉秋桐心跳得有些厲害，看着眼前308的門牌，還是舉手敲了敲門。
門開了，閃現出來的是千面人的臉，他默默地向後退，把進入的位置讓開，葉秋桐和遲生便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酒味。
屋裡只點着一根火光微曳的小蠟燭，而且對着窗戶的一面還用一塊紙皮遮擋了起來，這點光純就是爲了不讓人在黑暗裡跌撞到什麼，難怪葉秋桐方纔在外面沒有看到一點燈光。
“秋生！”葉秋桐上前拍了拍仰面朝天，躺在沙發上的男子，屋裡濃重的酒味正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
“我找到他時，爛醉如泥，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要不是我找到他，對方的計劃就成功了。”千面人如實地彙報道。
“他現在醉得這麼厲害，能弄醒他嗎？”葉秋桐關切地問道。
有些事情，需要眼見爲識。
如果秋生醉得這麼厲害，什麼都沒有看到，由別人事後敘說，效果自然就差得不止一點半點了。
“他醒着呢！”千面人哼了一句，“我早把他弄醒了，灌了不少解酒湯，他還去吐了三次，早醒了。”
早醒了，可是爲什麼他們來了，秋生還一動不動的？
葉秋桐心頭閃過一絲疑慮，不過馬上又明白了，秋生覺得沒臉見他們，所以索性裝醉。
此時，聽到千面人這麼說，葉秋生再也裝不下去了，只好撐着頭爬起來，但是仍是不說話，坐在沙發上，佝僂着身子，整個人象老了三、四十歲一樣，頹靡而沒有生氣。
葉秋桐懷疑，如果不是她一直跟進王娟的計劃，葉秋生被王娟設計之後，是不是會擋不住精神的壓力，徹底崩潰？
“秋生，出了事爲什麼不和姐姐說？你還當我是姐姐嗎？”
葉秋桐坐在秋生身邊，語氣雖然帶着責怪，但是卻莫名地給葉秋生溫暖，他在心裡尷尬之後，越過了那個坎，把自己最狼狽的一面展現給姐姐後，便有了從絕境的谷底向上走的動力。
“姐，我對不起爸媽，對不起你們。我讓王娟給設計了，我沒想到，原來她是這麼一個貪慕虛榮的女人，一步一步，把我騙到了今天這種地步。”
葉秋生不禁抱頭痛哭。
葉秋桐並沒有阻止他哭，痛過之後，傷口自然會癒合。象葉秋生這種情況，沒有大傷痛，就沒有大領悟。
葉秋生哭了好一會兒，心裡頭積壓的憋屈才釋放了一些，感覺好受多了，便慢慢停止了哭泣。
這是他成年之後，第一次哭得這麼慘，曾經他以爲，自己已經成熟，但成頂天立地的男人了，不會再哭了……
不過，這當然是他最後一次因爲這樣的事而哭！
葉秋生在心裡暗暗發誓。
雖然葉秋桐什麼都沒說，但是秋生覺得，姐姐和姐夫能來，肯定是知道了什麼。
對呀，向陽商界都傳遍了嘛，他是整個向陽第一個被老婆罷免了總經理職位的人……姐姐手眼通天，眼線那麼多，她能不知道嗎？
葉秋生心裡痛得一陣緊抽一陣的，哽噎地問葉秋桐：“姐，我對她那麼好，掏心掏肺的，什麼都給了她，爲什麼她還拋棄了我？”
“你們不是一路人，她不愛你，愛的只是你身上的光環和財富。一旦這些東西都成爲她的之後，你身上能讓她駐留的一切都沒有了，在她眼裡，你就象普通的路人一般，甚至可能連普通的路人都不如。因爲在向陽城裡，普通的路人都有居民戶口，你還是個農村戶口的鄉下娃。
在他們的作派和觀念裡，這種城裡人比農村人高貴的思想，就是這麼頑固。
以前你有財富和社會地位，勉強在他們心裡可以拉近這個距離，現在你什麼都沒有，你的一切都變成她的了，她還有什麼好留戀你的？”
葉秋桐冷靜地分析道。
“姐，我是不是很傻？我之前一是因爲真愛她，二也是因爲城鄉差別帶來的自卑，所以想盡一切辦法哄她開心，她要什麼都給什麼，只爲了博得她的一笑。沒想到，她這麼狠心。姐，她真的不愛我嗎？”
葉秋生猶在懷疑，還不相信這個已經揭開真相的血淋淋的現實。
葉秋桐看着還殘存一絲僥倖的葉秋生，苦苦地想從自己身上找到答案的模樣，不由苦笑一聲，她沒想到弟弟會這麼癡情，難怪上輩子被牟紅坑得那麼慘，她還沒回答了，就聽千面人突然語氣急促地道：
“他們的人來了，你們快過來看。”
“什麼人？”葉秋生被遲生架着走到窗戶邊，疑惑地問道。
千面人也不答話，一人分了一個望遠鏡給他們，纔回道：“拿着望遠鏡，看對面二樓直視過去的房間。”
葉秋桐聞言，拿起望遠鏡向對面看過，對面二樓一個亮着燈的房間立即被拉到了眼前，客廳和臥室裡的窗簾都沒有拉，大抵是臥室的房間裡，牀上躺着個女人，望遠鏡把這一切都呈現在大家的眼前。
葉秋生不由驚叫：“那不是牟紅嗎？咱們偷窺她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