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目光閃了閃,錦曦的話給了她提醒,她不由想到前幾日夜裡樑愈忠跟她說的那事,麥地裡跟樑愈梅私會的男人!
難不成,梅兒是跟着那男人進了柳樹林子私會?天哪,孫氏都不敢再往下想了……
“娘,你在想啥呢,那麼入神?”錦曦的話讓孫氏回過神來,她有點慌亂的把額前的亂髮拂到一旁,道:“沒,沒想啥。”
錦曦眨了眨眼,孫氏撒謊的水平在她眼底實在毫無技巧,明顯就是在想什麼,又有所顧忌,所以瞞着不說,一個人在那悶聲想。
不過,孫氏既然有意瞞着,錦曦也不會直接去追問。
錦曦嘴角微翹,頓了下,把先前在村西口的張家豬肉草棚裡,遇到春妮兒的事情,當做隨隨便便的聊天話題,複述給孫氏和孫老太。
孫老太倒沒表現出什麼,只當尋常的話來聽,而孫氏,在聽到張大強進山去給春妮兒尋野果子的時候,眼皮明顯跳了下。
錦曦快速捕捉到她的這個細小動作,道:“娘,你是不是有啥事瞞着我?”
孫氏一驚,忙地道:“你咋這麼問?”
“娘,你有啥就說出來,咱一塊想法子!”錦曦道。
孫氏愣了下,終於把憋在胸口的這件事給說了出來。
“如果沒有猜錯,麥地裡那個跑掉的男人,指不定就是張大強!”錦曦道,腦中浮現草棚裡,春妮兒拖着肚子,微微垂下頭去那一臉靦腆的幸福笑意,心下就有些不是滋味。
“……你爹讓我別聲張,對梅兒名聲不好,等他尋個機會去你爺奶那旁敲側擊,好讓他們多加看管着你姑,又或者趕緊給找個婆家嫁了。”孫氏囁嚅道:“可這雞瘟一來,大傢伙都忙得顧得了着頭顧不着那頭,你爹見你姑這幾日倒也還安分,沒有夜裡往咱家這跑,也就暫且沒急着去跟你爺奶那敲警鐘。唉,誰想,這眨眼功夫還是鬧出事兒了……”
“梅兒這姑娘都十六七了,還不知事,譚家大姐養了這麼個幺女,也不省心啊!”孫老太聽完再次搖頭,嘆息道。
“要是梅兒真是跟張大強進了柳樹林子……那咱還真不能拿着布帛過去報信……”孫氏又是擔憂又是爲難。
樑愈梅和男人私會的事,如今還只是錦曦傢俬下里曉得,若是孫氏和錦曦拿着布帛過去老樑頭那提供線索,到時候大傢伙涌進林子裡去找人,樑愈梅的事可就暴白於天下了,不得不慎重。
“娘,你別急,爹想必過一會子也要家來,等爹家來,你再把這事從頭到尾的跟爹那說下。若是姑姑那會子還沒找到,讓爹去爺那私下裡通個氣兒,要不要進林子去尋人,這事得讓爺來拿主意!”錦曦提議道,樑愈梅不守閨中之道,暗會男人,這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了。
紙永遠包不住火,早晚得鬧出來,一旦鬧出來,那可就是傷風敗俗,有損陰德的大丑事,老樑家這所有人都要跟着抹黑。樑愈忠有必要趁此機會過去跟老樑頭那暗裡通個氣兒。
不一會兒,外面傳來牛車的聲響,孫氏和錦曦衝出門去,果真是樑愈忠風風火火的回來了。
孫氏派去老樑家那邊打探消息的蔡慶陽也氣喘吁吁的跑了回來,回話說,樑愈梅一直沒有找到,譚氏急得暈死了兩回,老樑頭已經去求了里正,讓里正發動村子裡一些年富力強的村民們,幫着在村子四周找尋樑愈梅。
老樑頭還捎話過來,說讓樑愈忠家來,即刻過去那邊幫忙尋找!
打發了蔡慶陽,孫氏把樑愈忠拉到錦柔的屋子裡,關上門跟他嘀咕事情去了。錦曦回屋換了雙鞋子,等她開門出來的時候,樑愈忠和孫氏已經回到了院子裡,顯然孫氏已經把關於樑愈梅失蹤的始末,跟樑愈忠說了,樑愈忠濃墨似的眉,皺成了一個深深地疙瘩,臉色也很不好。
他看了眼這邊的錦曦,很快又收回目光,對孫氏道:“我心中有數,那我先過去了,夜裡指不定啥時候家來,你們做你們的,夜飯不必等我!”
“你等我一道,梅兒不見,家裡亂成一團,聽慶陽回來說曦兒奶幾度暈死,我做媳婦的,怎麼也得過去照看一二。”孫氏道。
樑愈忠暗沉的臉露出一絲欣慰之色。
“娘,我跟你一道去,不去看看奶,我也不放心!”錦曦道,快步走了過來。
孫氏本想勸下錦曦留在家中,但看到錦曦換過的鞋子,只好打住,點點頭。跟一旁的簡氏交代了兩句,一家人匆忙出了家門,疾步朝村子裡而去。
纔剛剛拐到老樑家門前的那條青石路面的巷子口,遠遠就瞧見老樑家前面正門處,燈火通明,門口站着一些看熱鬧的半大孩子,而屋子裡面,傳來鬧哄哄的說話聲。
樑愈忠三人快步到了大門處,一眼便見譚氏靠在堂屋的椅子上,邊上圍着幾個同村跟老樑頭交好人家的老太太,崔喜鵲的娘,崔老太也在,張屠戶家的也來了,正跟那安慰譚氏。
楊氏正在那跟衆人繪聲繪色的一遍遍複述當時的情景,金氏呆愣愣的坐在靠牆的小板凳上,誰說話,她就昂頭直勾勾望着誰。
譚氏靠在那裡一聲不吭,平日裡梳的一絲不亂的髮髻,散開了大半,兩鬢花白的發蓬亂的很。她瘦削的身子骨陷進椅子裡,目光直勾勾望着屋外濃濃的夜色,眼窩深陷,眼眶通紅,鼻子頭上也一片通紅,瘦削的臉上青白一片。
樑愈忠三口人踏進屋門,瞧見樑愈忠一家三口進門,崔老太和張家的都跟孫氏打招呼。
“老三你可算回來了,娘這都快急壞了!”楊氏大聲朝孫氏他們招呼。
譚氏撲捉到‘回來了’這三字,如從夢境中驚醒一般從凳子上彈了起來,瞧見進屋回來的人,是樑愈忠三口人,而非樑愈梅。
譚氏再度癱軟在椅子上,直勾勾的望着外面發呆,臉上死灰一片,較之先前更甚。
孫氏膽怯的看了眼譚氏這邊,想過去安慰幾句,開口喚了兩聲娘,見譚氏毫無反應,孫氏暗暗嘆口氣,在一旁垂着頭坐了下來,靜靜的陪着。錦曦安靜的站到孫氏身後,心裡也是百感交集,不過半日不見,譚氏好似蒼老了不下十歲!
坐在孫氏旁邊的崔老太跟孫氏小聲嘀咕,錦曦聽了兩句,得知老樑頭他們再次帶着村裡的壯丁們出去尋樑愈梅,還沒有回來。
孫氏便讓樑愈忠也在屋裡等一會,等老樑頭回來再說那事。樑愈忠點點頭,蹲到門口的地方沉默着。
這邊,楊氏清咳了幾聲,呼出一口濁氣,調整了語調,再次開始演說樑愈梅的失蹤經過。
楊氏是天生的演說家,這一番說道下來,錦曦都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
錦曦注意到譚氏的嘴脣在打哆嗦,顯然是楊氏添油加醋,繪聲繪色的還原當時場景,一遍一遍的讓譚氏如臨事發現場,譚氏心情接納不了,在那脣角直打顫,這是昏迷的前兆。
錦曦正要出聲阻止楊氏,被樑愈忠搶先開口。
“二嫂,大傢伙都曉得了,你甭再重說,讓娘消停消停吧!”
楊氏雙手叉腰很不服氣的朝樑愈忠看來,馬臉拉得很長,淡眉細眼豎了起來,上晝錦曦把那隻瘟雞給收了回去,那口悶氣她還沒出呢!
“誒,我說老三,你咋這麼說話哩?我這不擔心梅兒來着嗎,這屋裡的大媽嬸子嫂子的,哪個不是過來關懷咱娘?人好心過來探望,我給人說道說道咋了?礙着你啥事了?”
“二嫂,你……”樑愈忠纔剛張口,楊氏又是一番連珠炮似的話,頓時將他打斷。
“我說話礙着你啥了?要你指手畫腳封我的嘴?梅兒不見了,這大半日裡,我陪着娘半步不離的,你二哥田間跑到地頭,又是催人又是找人,忙得腳不沾地。你們倒好,這會子天都黑了才跑過來做做樣子,做給誰看哪?還不准我說話了,我呸!”
樑愈忠幾次張嘴,都找不到插腔的份兒,孫氏也是插不進半句話進去,兩口子一進門就被攻擊上了。
“我爹在鎮上,爺讓青小子去催,我爹得到風聲就往回趕,水都沒喝上半口!我家兩個弟弟拖着,我娘好不容易脫身就趕過來了,二媽指責我們家不出力,打從上晝我娘一得到消息,就讓蔡管家帶着家裡所有的長工,全都派出去找我姑去了!”錦曦大聲道,張家的和崔家的都點點頭。
“那我做嫂子的說個話,老三你做兄弟的也不該當着人面來攔我!這就是你的不對!”楊氏又道,刻意避開錦曦的鋒芒,揪住憨厚老實又不善於置辯的樑愈忠不依不饒。
錦曦目光冷厲的看着楊氏,嗤笑了一聲,揚聲道:“二媽說話我們誰都不敢攔,可那也要看啥話,在啥樣的場合下說!”
楊氏見錦曦同樣揪住自己不放,終於把怒目瞪了過來,薄嘴脣一張,沒想到錦曦的聲音再一次搶在她前面,而且還蓋過了她。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