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能掐會算,不過是糊弄人罷了!”刀白鳳見皇甫殤離開,忍不住出言譏諷道。
段譽有些奇怪母親爲何這麼大的火氣,上前笑道:“這事與皇甫大哥有什麼關係,都是那個丁春秋搞的鬼!”說起這事,便與鍾靈互視了一眼,難免有些心有餘悸,萬幸丁老怪另有所圖才讓二人僥倖活命。
刀白鳳雖然對皇甫殤耿耿於懷,但此刻已經將一顆心完全放在了段譽身上,牢騷一過,便開始問長問短起來。
段正淳對於此時有些遊移不定,見幾個紅顏知己各自圍着自己的兒女,暫時放心下來,趁着天色未盡,去了一趟宮中,找保定帝將此時說明,順便商議個對策。但保定帝能有什麼對策,唏噓之餘,也只能將希望放在了天龍寺的諸位高僧身上,與段正淳定下時間,開始爲這事奔波忙碌起來。
與此同時,丁春秋一溜煙逃回了客棧後,才發覺被皇甫殤給戲耍了,不禁氣的吐血。想想也是,對方若是真有把握取他性命,豈能任他逃走,當時的情況,明顯就是對方在虛張聲勢罷了。可即便如此,皇甫殤如今也成了丁春秋最爲避之不及的人物之一。第二天天色一亮,便帶着幾個稀裡糊塗的弟子逃回了中原。
而與高升泰的耐心之極相比,坐擁摩尼教十萬教徒的方臘這幾天可是急的火急火燎。原來,那日周侗知道了方臘的打算後終究沒能認同他的做法,連夜逃到了福州,去找他的老上司黃裳去了。
方臘自然清楚黃裳是什麼人物,弄清周侗的去向後,便是整日忐忑難安,卻不知黃裳自從上次得罪了宮中太監,明升實降,早就被朝廷忘在了腦後。加上那次被煉幽然刺殺的事情,這段時間深入淺出,黃裳都極少露面,皓首窮經,一心紮在了道經之上。
可對方越是遲遲沒有動靜,留給方臘的想象空間就是越大,與摩尼教高層一番商量,大家都覺得先下手爲強纔是正理。自上官雲信離開浙江,摩尼教就迎來了前所未有的發展,尤其是教中的小公主方玲與霹靂堂少主尉遲連城喜結連理,更是讓摩尼教實力大增。爲今之計,方臘便是要說服這個好親家——霹靂堂堂主尉遲無敵。
摩尼教的這些動靜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爲,整個中原武林都被一件大事所吸引着,那便是半個月後在聚賢莊舉行的英雄大會。
“血債頻頻辛未年,契丹胡虜亂人間。東風吹醒英雄志,共聚賢莊扶道顛。”這是聚賢莊英雄貼上的一句附詩,極具蠱惑之能,尤其是這段時間關於聯金抗遼的事情傳開,有太多的人熱血沖天,想要儘自己的一份力量,而喬峰,恰恰就成了衆人名留青史的墊腳石。
皇甫殤對此盛舉不屑一顧,但也知道聚賢莊此舉的確漂亮,蠱惑了太多的人,以至於他在趕往聚賢莊的路上,還見識了不少普通人對此津津樂道、躍躍欲試。雖然有些感慨民衆的力量,但越是如此,他便越發不能眼睜睜的看着這些人白白送死。不可避免的,這幫所謂的武林英雄裡有不少人是心懷詭異之輩,但更多的人卻是被聚賢莊蠱惑而來。喬幫主狂起來可不管對方究竟是何目的,但皇甫殤卻不能眼睜睜看着這麼多人被屠戮,尤其是,亂世將起,他們的一腔熱血,應該有更加值得拋灑的地方。
與江湖上的風起雲涌不同,當事人此時卻在爲了妻子的內傷奔波忙碌着。喬峰此舉一來是向授業恩師玄苦大師請賜真相,而來是求取龍虎丹救治阿朱,但他此前是丐幫之主,行走江湖可以到各處分舵食宿,但如今卻是真的四海爲家,而且爲了免惹麻煩,都是選擇避道而行,倒是不知道武林中因爲他而生出的熱鬧。這一日,兩人終於來到嵩山腳下,前面就是他少年時所居之地,只是自從他接任丐幫大位後便沒怎麼回來過,此時人去樓空、父母雙亡,心下不免惴惴悲憤,委屈滿腹。
阿朱緊了緊握着對方的手,示意安慰,這般光景,再多的言語也比不上知心愛人的一個眼神。喬峰快步轉過山坡,菜園子下滿滿的都是喬三槐夫婦二人所用之物,虎目噙着淚道:“爹孃向來勤勉節儉,不想卻遭了此劫,當真是老天無眼,都怪我……”
“喬大哥你又何須自苦?事情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二老的仇總有的報的時候,相比在他們眼中,喬大哥倖幸福福的生活着纔是所期望的,何況,還有我一直陪着你……”阿朱依着喬峰嚅嚅道,她性子溫雅,說起話來也是細細如水,像一抹清泉流過喬峰心頭,讓他滿腹悲恨漸歸平淡。
“我都不知道該當向誰報仇,也不知向誰報恩,甚至不知自己是漢人,還是胡人,不知自己的所作所爲,到底是對是錯……”
“萬事只求問心無愧便好了,只要堂堂正正,是不是漢人又如何,反正在阿朱眼裡,喬大哥向來都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
喬峰愛憐的撫着對方的秀髮喃喃道:“嗯,等見過恩師,事情就該清楚大半了!”
兩人在舊居略作休息很快便往少室山而去,一路沉思,有喬峰護持,已奔出三四里路,隱約可見少林寺的院牆了。突聽不遠處一株大樹後面,傳來一聲沉喝:“站住!”話聲入耳,就見人影一閃,二人身前現出一個身穿灰色僧袍的僧人,橫攔路前。
喬峰瞧得一怔,不知這僧人何故攔路,拱拱手道:“大師攔住在下去路,不知有何見教?”
那和尚目光炯炯,滿臉都是怒容,冷漠的道:“貧僧斗膽,想請施主隨貧僧回去!”
好個無禮的和尚!阿朱正要出言譏諷卻被喬峰攔住,奇道:“大師要在下到那裡去?”
灰袍和尚道:“施主何必明知故問,自然是回少林寺去了。”
兩人不由面面相覷,他們的目的地便是少林寺,怎麼這麼快就有人前來迎接了,只是雙方都是清楚,看這和尚的態度也不像是迎接賓客的意思,反倒有些捉拿賊人的味道。
阿朱哼了一聲。少林寺數百年來一直領袖武林,門下弟子多有自傲之感,這和尚的神態更是倨傲,說話時一副盛氣凌人模樣,讓人心裡不舒服。
喬峰受業於少林,不願與對方發生爭執,再次拱手道:“久聞寶剎盛名,蒙師父寵邀,自當登山參拜……”
那和尚一臉冷笑道:“施主急於上我少林寺,可是要尋找什麼靈丹妙藥?”
喬峰聽得一怔,奇道:“原來大師早已知道,拙荊內傷甚重,正要借貴寺龍虎丹一用……”
“施主果然坦白,夜闖少林寺盜走龍虎丹的人果然是你……”和尚惱羞成怒道。
喬峰心下詫異,趕忙搖手道:“在下剛從山下趕來,大師莫要認錯了人!”
灰袍和尚冷笑道:“施主方纔不是已經承認了嗎?這龍虎丹可不是什麼人都能知道,何況你也說了,是來借丹藥的,哼哼!”
阿朱惱道:“若是盜丹的是我們,我們還趕回來幹什麼,你這沒頭沒腦的臭和尚!”
“哈哈,人心不足蛇吞象,我看姑娘身上的內傷也無性命之憂,只怕是吞了一枚龍虎丹猶覺不足,前來盜取第二枚的,可惜,我少林寺也就這一枚流傳至今,是也不是?哈哈,施主縱然身負絕學,只怕也難以闖得出嵩山一步,依貧僧相勸,還是隨我回寺,聽候方丈發落吧。”
喬峰不禁心頭火起,怒笑道:“在下敬重大師是少林高僧,但你怎能如此武斷,夜入貴寺盜走龍虎丹的的確另有其人……”
灰袍和尚打量了他一眼,冷笑道:“貧僧據報,入寺盜走龍虎丹的人就是施主這個模樣!”
阿朱冷哼一聲,喬峰也是忍無可忍,叫道:“在下喬峰,前來拜會玄苦大師,麻煩通告!”
“什麼,你就是那喬峰狗賊!”灰袍和尚連退三步,阿朱氣氛不過,正要開口大罵,便見一陣喊殺聲傳來,十幾個少了僧人快步跑了過來,氣勢洶洶,手中均持兵器。
“是他嗎?”其中一個年紀頗大的問道。
“是,是師叔,就是這人,玄苦大師死前叫他喬峰……”
“這該死的契丹狗……”
衆僧匯聚一處,將事情說開,灰袍和尚又將喬峰乃是盜丹惡賊的事情抖了出來。
喬峰漸漸將事情弄明白後,卻是入墜冰窟,陡然想明白了幾件事,兇手步步爲先,殺喬氏夫婦是如此,盜丹也是如此,如今更是搶在自己拜會恩師之前殺了玄苦,既將罪名栽在了他的身上,又斷送了他詢問身世的可能。一想到玄苦大師因己之故遭難,便是無處可泄悲憤。
便在這時,一夥少了僧人已經撲殺上來,爲首那人年紀頗大,提一柄方便鏟,破空殺來。灰袍和尚則是將肩頭一晃,右手如鉤朝上一擡,作出拿攫之勢,左爪一探,猛向喬峰肩頭抓來。
這兩人一出手就是少林絕學,七十二路方便鏟攻防有度,密不透風,灰袍和尚的降龍手更有赤手縛龍之能,威勢奇猛。其餘幾個僧人的武功也是頗有建樹,好在喬峰出自少林,對這些普通的招法家數爛熟於胸,接連出掌,便將其中幾個僧人一一拍倒,但這灰袍僧和使鏟的和尚的確難纏,聯手之下,喬峰想要不傷對方而取勝,的確不宜。
如此交手二十餘招,場中就只剩下兩個年紀頗大的和尚還在和喬峰激鬥,眼見其中幾人已經上山求援,喬峰心下暗急,知道誤會越來越深,此時百口莫辯,當即使了一個虛招,退出到阿朱跟前,挽住對方蠻腰,朗聲道:“是非真相,將來總有水落石出之日,幾位大師得罪了。”說着,左腿微屈,右臂內彎,右掌劃了個圓圈,呼的一聲,向外推去,一招“亢龍有悔”將衆人逼退。
一時間,整個山坡都是塵土飛揚,勁風掃到附近的幾株楊柳上便是喀喇數響,應聲斷折。亢龍有悔剛猛迅捷,亢奮凌厲,素有盈不可久之嫌,因此有發必須有收,但喬峰此招志在逼退並無傷人之意,所以,這勁力彌散之廣駭人,但力道卻不見得有多麼的強。二僧雖然狼狽,倒也沒受絲毫之傷。
等衆人再次恢復過來,眼前哪裡還有什麼人影。灰袍和尚苦笑一聲道:“看來這英雄大會我等也要去一趟了!”
“本該如此!”使方便鏟的老僧沉聲道,“不過這喬峰的武藝的確了得,北喬峰果然是名不虛傳!”
少室山下,喬峰在阿朱的幫助下易容成了一對普通的青年夫婦。
“說真的,姑蘇慕容果然家學淵源,嘖嘖,阿朱你這手藝就是一絕!”喬峰不吝稱讚道。
阿朱皺了皺瑤鼻,好笑的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喬峰道:“好了,臉不要崩這麼緊,要不然臉色皺紋一多,看上去太老了可就不妙了,嘻嘻!”說笑間,兩人已經到了附近的一處客棧。
尋了一處僻靜的地方坐好,喬峰才道:“阿朱不要擔心,龍虎丹雖然沒了,但我知道有一人或許能夠醫好你!”
阿朱知道他擔心自己的傷勢,笑道:“大哥莫急,你看,我現在這樣可不也挺好的嗎,何況,何況……”說着,臉色不由一紅。
喬峰知道她的意思,林靈素的雙修功法的確有用,至少阿朱目前已經沒了性命之憂,但這功法似乎也到了一個瓶頸,每次能夠修復的傷勢也越來越小,幾乎可以忽略,阿朱的傷勢看似無恙,但以她此時的身體,卻是受不得半點風寒,一個不慎,便是萬丈深淵,所以,儘快調養好身子乃是一個不能忽略的問題。
兩人說笑着,忽聽得客棧裡的武林人士開始談及了喬峰的事情,不禁側耳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