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門前遍植萬年青的小二樓前,吃過晚飯的退休教師們正三三兩兩的捉對下棋,對戰的兩人聚精會神,觀戰的旁人時而瞎咧咧幾下,一派歡樂景象。
一樓左手邊第一間房前,一名剃着寸頭,身上穿了一件藍色長袖棉襯衫,鼻子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鏡的男人端着一搪瓷盆水小心翼翼地走了出來,把盆子往水泥花臺邊緣一擱,就地蹲了下來一埋頭,就地洗起頭來。
頭髮浸溼後他就用皁打了幾遍,剛揉着泡泡出來就聽到有人站在臺階下問那些下棋的大爺:“三年紀一班許老師的宿舍在哪一間?”
有人指了指洗頭的男人,“喏,許老師不就在那兒麼?正洗頭哩。”
“哦,謝謝。”禮貌清冷的男音再次響起。
許老師怔了怔,莫名地打了個寒顫。
這個聲音……這個聲音……怎麼還沒想起來是是誰就已經心生懼意了呢?
許老師把搭在脖子上的毛巾一下扯了下來,胡亂擦了擦頭髮,定睛看向臺階下。
身高逼近一米八,面目清俊,眼如墨色長淵的少年正衝他微微挑了一下眉頭。
許老師如遭雷擊,下意識地就想要逃。
少年大長腿一邁,三步並作兩步截斷他的去路,伸了一隻手指着敞開的門問:“許老師是屋內談還是就地談?”
許老師看了看少年夾在另一邊胳膊下的厚木板子,身子劇烈地顫了起來。
“我們今天已經非常熱烈友善地歡迎陸小芒同學了哇,你怎麼又,又來找我了?”許老師砸了砸嘴,仔細地把今天陸小芒進教室後所發生的事全都回憶了一個遍,他覺得他們已經做了他們能做的所有啊。
咋看這煞神的樣子,他還不滿意啊……
“你到底想做到什麼程度才肯罷休啊?”
林益陽唔了一聲,答非所問道:“看來,許老師是不想進屋,就在這兒友好交流交流。”
夾在腋下的木板瞬間被少年舉了起來,他左手舉板,右手握拳,嘿哈一下就打了出去。
咔嚓……
三四公分厚的木板瞬間裂成兩半兒……
少年丟掉一半,繼續出拳……
不一會兒,一整塊桌面大的木板就變成了八等份的小方塊兒……
那邊下棋因爲輸一子半子或者因爲旁觀都瞎指揮輸了棋爭爭吵吵着的大爺們全都看了過來,然後棋也不下了,收的收棋盤,擼的擼棋子兒,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之後,這些老頭們就腿腳靈便地一溜煙兒往宿舍樓的反方向……跑了。
這些奔跑的老頭中,還包括了許老師的親爸。
許老師正好看到他爸遞來一道愛莫能助,你自求多福的眼神。
“爸,你這兩天不說你腰痠背痛腿抽筋,讓我端茶送飯打熱水侍候您麼?您瞧瞧您現在跑得最快……我到底還是不是你親生兒子啊,哪有爸爸見到親生兒子出事兒逃跑得比外人還要快的啊?”
許老師的爸見林益陽也往他那邊在瞅,他趕緊大喊道:“不是親生的,不是親生的,他是我從屋後溝裡撿來的,野生的,你們冤有頭債有主,隨便打,隨便打,我先走一步。”
許老師生無可戀地坐到了花臺邊沿,一副認命的樣子,像是完全放棄了掙扎。
“說吧,想把我打成幾截兒?可是不管你想把我打成幾截兒,總歸要讓我死個明白吧,你前天來找我,說務必要讓陸小芒同學有賓至如歸的感覺,我照做了。今天你又找上門來,我到底哪兒做得不夠好?”
“就是做得太好了,好得過了火,惹了小芒懷疑。”林益陽道,“我今天也不動你,再給你一次機會,明天記得好好表現,不然……你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