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輕輕地搖了搖頭,滿面哀傷,“自那之後兩年,我託了人,重金收購全國所有省市的報紙,耗盡了家財,把祖宗留下來的東西都當賣了,卻沒能找到關於爆炸的隻字片語。
但是,那些報紙卻並非完全沒有用,驪山解體的彈射艙碎片墜落地曾有各方勢力齊聚,熱鬧了好幾個月。
那片地方起了場山火,把一切痕跡都燒沒了,彈射艙碎片也不知道被誰弄走了。”
白髮人送黑髮人是這世上最殘忍的事,更殘忍的是死地難尋,屍骨不歸,甚至連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
“陸女婿結婚的時候曾向我承諾,會好好待夢夢,讓她幸福。可轉眼,人沒了,才發現他連身份都是假的,名字說不定都是假的。”
外公用力地呼吸,悲痛震得他的肋骨發抖,撞擊着胸腔裡發出了嗡鳴聲,那股子喪女之痛,和對女婿的埋怨憎恨堵在心裡,梗在喉口,令他寢食難安。
“你背上的傷太明顯,瞞不過有心人,所以我放了把火,把開平的祖屋給燒了,假造了一場火災,給你的傷造了個由來。
可我恨你的父親,恨他沒能力保護好妻女,所以我不想讓你姓陸,後來戶籍登記必須出具證明,大家都知道我女婿是姓陸的,我又轉念一想,陸這個姓說不定都是假的,也就替你上了戶口。”
村裡的電和一大隊從同一個便壓器裡接出來的,一到晚上,大家都開燈的時候,就會電太不足,光亮度大打折扣,顯得十分昏黃。
陸小芒外公家的燈泡又是最小的瓦數,就更顯昏黃了。
昏黃的燈光下,外公滿粗糙得像樹皮一樣的臉龐上滿是苦痛,眼淚在皺紋的溝壑裡滑動,悲愴得無法言語。
濃重的悲哀,籠罩陸小芒的心頭,令她心肝發顫。
她情不自禁地抱住外公,伏在他懷裡,輕聲哭泣。
“外公,不要哭了,媽媽沒了,你還有我,以後我們都好好的,一家人都要好好的。”
外公也緊緊地回抱着陸小芒,肩膀不住顫抖,哽咽不成調地回答她:“好好的,都要好好的。你越大就越像夢夢,眼睛,鼻子,嘴巴,就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可你的性子和行事風格又越來越像你爸,心眼越來越多,有什麼事都不和家裡人說,還愛說假話,外公不希望你這樣。”
“外公,我答應你,以後你問什麼我都不隱瞞,不會再編謊話糊弄你。”
“那你告訴外公,今天來咱家那小子是誰?”外公問。
陸小芒怔了怔,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你跟村裡的孩子玩,大家都知根知底的,我向來不管你。可是你要是跟外來的孩子玩,不要稀裡糊塗的,得弄清楚對方的底細來意。”
“是同學,宋傑家樓上的,就是上次天富偷的那片李子地的承包人。”
“那叫啥名兒?多大了?家裡也是當兵的?”外公非要問個一清二楚,“你是不知道,還是不想告訴外公?小芒,你剛剛纔說了什麼也不會隱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