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澡堂裡只有他一個人,沒人看到他怎麼跌的,發現他的人說他是面部朝下趴伏在地上的,前額撞到了澡堂的水泥牆壁,旁邊有一塊掉落在地的肥皂。
但我仔細檢查過,當時沒有傷口也沒有出血,但是他昏迷了大約兩小時,醒來後也沒有什麼大的異常,只是突然說要吃李子。
對於怎麼跌倒的事他也絕口不提,也不太肯去醫院,連續做了十幾天惡夢,看症狀像是輕微的腦震盪。”
肖杉噼裡啪啦的說完之後又疑惑地看着陸小芒,“你問這個幹什麼?”
陸小芒深吸了一口氣,默默地看向林益陽的頭部。
皮肉包裹着的顱骨下,縱裂分成左、右兩個半球。半球表面覆蓋一層灰質,凹凸不平形成無數凹陷和凸起的溝壑。
再往裡看,可以看到深層的白色皮質,還有各種細細的紅紅的像是血管一樣縱橫交錯的微小細線。
從大體上來看,沒有明顯的問題,既沒有腫包也沒有出血點。
可陸小芒知道林益陽的身體一直很強健,無緣無故的昏迷肯定是不正常的。
如果大部位看不出毛病,那問題就極有可能出現在那些像血管一樣的東西上面。
陸小芒打算把那些小細線也看個遍。
但是這東西特別多,密密麻麻的,縱橫交錯,像迷宮一樣,她看了一會兒就有點頭暈。
肖杉見她一直盯着林益陽看,兩隻瞳仁烏黑髮亮,臉上的表情也十分嚴肅,他嘴張了好幾回,卻奇怪的忍耐了下來,沒出聲打斷陸小芒。
直到他看到陸小芒的眼角好像迸裂了。
陸小芒的眼睛已經瞪到了極致,眼角有一種撕裂般和疼痛,片刻之後,還有溼溼的東西在往下滴落。
她連忙側過頭去,伸手快速地在眼角抹了兩下,然後又繼續盯着林益陽看。
人的腦部確實是一個神奇而複雜的存在。
溝溝回回之間,隱藏着數萬計的脈絡狀的東西,陸小芒想要把這些脈絡都看清楚檢查一遍。
她的視線到了後來已經變得十分模糊,整個人卻繃得越來越緊,腦子裡有一根弦,好像隨時都會被繃斷過去。
眼睛因爲看太久而慢慢的乾澀,心裡怎麼悲傷,眼淚都擠不出來了。
陸小芒不斷地眨動眼皮,迸裂的眼角又開始滲血。
她用手指抹了又抹,然後就把染了血的手握緊,揣進了褲兜裡。
肖杉一直在觀察她。
陸小芒知道自己現在的臉色一定很難看。
她很疲倦,可她還沒看完。
眼淚沒有了,她看不透林益陽的大腦內部,只能看到他黑密的頭髮。
大腦裡一片混沌,陸小芒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虛弱。
可是肚子裡飢餓的感覺卻十分強烈。
林益陽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了過來,黑淵般的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陸小芒。
眼前的人,小臉蒼白,眼圈紅腫,瞳色烏黑,眼裡盛滿擔憂,連他看了她好一會兒她都沒察覺到。
“陸小芒,我又做夢了。”
他的聲音很輕,輕得像是微微掠過湖面的春風,陸小芒看到他醒了,心頭一喜,頭卻快速地低了下來,褲兜裡的手一直緊緊地攥着,冒出來老大一坨。
褲兜在抖,因爲裝在裡面的手握成拳頭了還是發顫了。
林益陽的夢,就是前世。
他的夢越多,他們之間的牽扯就越深.送李子那天,他好像就一直在試探她。
他哪怕只記起零星片段,也不會放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