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末摔到地上之後就一直埋着頭,身體劇烈一震,像是被摔狠了。
兩名擡着空擔架的士兵立馬把擔架往地上一放,手忙腳亂地來扶他,一個摟着他的上半身,一個擡着他的腿,小心翼翼地把他重新放上了擔架。
武末埋着頭,眼眶溼潤,兩手緊握。
再擡頭的時候,那名虎背熊腰的士兵已經帶着女孩消失在軍綠色的帳蓬中。
武末直愣愣地看着前方三米遠的那個帳蓬。
擔架是往反方向去的,離着那個帳蓬越來越遠。
帳蓬裡傳來安建忠狠戾的聲音:“弄個籠子來,把她放進去,再找一條狗鏈,一隻狗槽給我這隻新寵物。”
武末用力閉了閉眼,腦海中閃過無數畫面。
一間四周透風的竹屋,只有幾平方大小,昏暗的燈光下幾乎看不清牀的位置。
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赤腳走在竹片搭就的地板上,因爲承載了男孩的重量,整個屋子都開始嘎吱嘎吱聲,他每走一步整個屋子都會晃動一下。
屋裡有個女人一直在淒厲地吶喊着,足足喊了一天一夜。
小男孩突地蹲了下來,透過那透風的縫隙往裡看,他看到佈滿泥沙的地面,蜘蛛在搖晃的燈罩上結網,地板上有一具人體在痛苦地蹬着腿。
血腥味和濃重的黴味夾雜到一起,十分難聞。
喊叫聲突然變得高亢而尖利。
屋裡突然多出一道像小貓似的哭叫聲音。
“阿大,快進來,我給你生了個妹妹,以後,你就有伴了。”
小男孩衝進屋子,雙手顫抖着抱起了那個小小的女嬰。
女嬰原本緊閉着雙眼,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她突然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用小小的黑黑的眼望着他。
“嘿,妹妹,我是你哥哥。”小男孩對那個皺巴巴的小女嬰打招呼。
家裡太窮了,媽媽生完妹妹第三天就得去做工。
竹屋裡就只剩下一個六歲多的小男孩和一個剛出生兩天的小女嬰。
她尿了粑了,他就笨拙地幫她清理。
她餓了,他就捧着她去找媽媽。
小女嬰一天一天的大了。
他的動作變得越來越熟練,擦屁股的時候再也不會因爲力氣沒用合適把她細嫩的皮給擦紅了。
有一天,他被一隻柔軟的小手抓醒,看到她笑了。
六個月後,她會坐了,他吃飯的時候,她總會伸手來搗亂,他要是阻止,她就會哇哇大哭,然後用那雙黑黑的眼盯着他,直到他妥協,把碗放下,放到她能抓到的地方。
每當這個時候,她就會得意地抓了碗,衝他笑。
八個月後,她會到處爬了,有一次趁他睡覺的時候竟然爬出了屋子,他醒來的時候都快嚇死了。
一年後的某天,她突然笑眯眯地望着他,口齒不清地喊他:多多。
喊完之後就突然站了起來,邁開了小腳丫,一搖一晃地走向他,“多多,抱。”
那是他這一生最開心的日子。
雖然只有短短的一年半時間。
她一歲半的時候,生了一場大病,原本紅潤的臉一天比一天蒼白。
她小小的身子躺在比她大很多倍的病牀上,了無生氣地看着他。
媽媽跪在醫生面前,一個勁兒地磕頭,磕得額頭都破了。
那時候的他們,沒有錢,吃藥都吃不起。
妹妹的病要花很多錢,而他們沒有。
媽媽開始早出晚歸,打扮得越來越花俏,他知道媽媽去做了些什麼。
可就算是這樣,錢依然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