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干人的心思飛轉間,傾斜着向天空高處飛行的三獸,竟在眨眼的功夫就越過了鳳留行、沐月霜兩人所處的高度,愈飛愈高,愈去愈遠。
浮立於空的人,視線追隨着三獸的身影轉動。
當鳳留行沐月霜眼角上瞟時,綠光超越了兩隻神獸,趕到其上方,那巨大的天馬這次沒有用蹄子踹,在空中一旋,竟玩起了轉圈遊戲,那雙巨翅,與一大片綠色的鬃毛,則拍向上撞的兩隻神獸。
那一幕映於人的眼簾時,人人眼角抽蓄。
在誰也沒留意時,沐月霜、鳳留行兩人的眼裡劃過一抹焦慮,那神色一閃而逝,轉而,空中響起兩聲好聽的嗓聲:
“嘯兒,手下留情!”
“笑笑,手下留情!”
稱呼不同,其言中的大意則是異曲同工的相似。
這一刻,鳳留行沐月霜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的親自出口求情,他們的魔獸夥伴情況如何,他們自然再清楚不過,若直被天馬的翅膀與鬃毛拍中,真的會非死即殘。
哼,不見棺材不掉淚!
“飛飛。”暗自冷哼一句,水嘯連多餘的話都沒有,只柔柔的輕響了一聲,如果那兩二貨不求情,她可是真的會將那隻獸獸揍殘。
玩旋轉的飛飛,都還沒轉到一百八十度,聽到溫柔的呼喊,也不玩了,看也不看兩隻神獸,樂巔巔的飛向主人。
下降時,身軀一圈圈縮小,轉眼又變爲小巧玲瓏的俏模樣,一陣蹄足閃動,歡呼着奔回,一頭撞粘依在主人的身側,蹭着人的手臂撒嬌。
體形縮小,頭頂的銀光圈亦依次遞縮,最後像一個水晶球豎在他的尖角端,其亮度卻不見減弱,千里明光仍舊。
遠眺的人,再瞧小綠馬時,眼神一片敬畏。
強悍!
連神獸都敢踹的馬,誰不敬畏?
服,這一刻,人心皆服。
當小綠馬轉身離去,被踹飛的金烏、獨角獸,因沒了外力禁錮,自行在空中一翻轉,改向,疾沖沖的奔向各自的主人。
“撒手!”
“撒手!”
見契獸無事,鳳留行、沐月霜再次對望,眼眸一動,雙雙同時爆喝。
喝聲中,兩人同時撤掌後退。
強勁的氣流,橫掃八方。
遠處的人,努力的穩住,纔沒讓自己失態。
鳳留行、沐月霜各自退出近十餘丈,再不看對方,一旋身,皆面着抱琴而立的白衣少年,舉手理髮整衣衫。
當兩人轉面,水嘯瞳仁一跳,不覺暗驚。
她之前並沒有仔細觀瞧人的容顏與形象,現在,她終於看清楚了兩二貨的樣子,具體的情形,讓人震驚。
沐月霜一襲白袍竟有數處被什麼劃破,袍擺處更是有幾處呈縷狀,白色袍面竟染有無數小小的梅花,分不清究竟是誰的血跡,斑斑點的痕印,新舊皆有,舊痕淡化到近於黑色斑點,新痕則才凝凍不久。
他的雙眼,細細的紅絲遍佈眼白,眼眶邊有一圈淺淺的黑痕,他,竟有了黑眼眶!昔日如桃花花瓣一樣粉嫩的紅脣,呈蒼白色,還明顯的有缺水的跡象,乾燥無光澤。
整個人看上去,就是一副睡眠不足,嚴重缺水的模樣,跟在沙漠中行走幾個月的人相似。
至於鳳留行麼,他穿的是紅衣,血跡並不明顯,也仍然有許多顏色深暗的地方,衣袍也多處破有裂隙,其破損度並不比沐月霜少。
他的眼白也遍佈着細微的血絲,沒有沐月霜明顯,但是,他的血瞳顏色更深,呈赤黑色。
他們的髮絲都曾被染洗過,沐月霜的髮絲被血粘染過的部分,表面光澤暗淡,略顯乾燥狀,而鳳留行的白髮粘染上血,痕跡明顯,有成截成段的暗黑色。
就算如此這般,兩人竟誰也沒因此時的形象而呈羞色,都是一臉的雲淡風輕,理衣整裝時,也彷彿沒覺察到不對勁的地方。
破裂的衣衫與血跡,並沒有影響他們高貴的氣質,其一舉一動,還是那麼的優雅無雙,還是那般的風華萬千。
兩二貨,究竟發什麼神經大打出手?
看不出人有沒受傷,水嘯放棄繼續深究的慾望,帶着滿心的不解,回頭,望向八大面具衛,試着從八衛的神色上尋到蛛絲馬跡,而一轉頭,發現八大面具衛亦是滿眼的驚詫,知道大約是找不到答案的,悶悶扭頭。
空戰結束,天空風平浪靜。
神獸的威壓消失,地面的魔獸仍顫顫伏地不敢行動。
華儀與寒清安等人走向水嘯,人人眼裡流露着震驚之色,久久不退,他們,都瞧到了鳳沐兩人的異樣。
三足金烏、光明聖獸飛快的趕至各自的主人身側,並使勁兒地蹭自家主人,兩隻神獸受到沉重的打擊,正無聲的傾訴着自己的委屈。
理好裝束,鳳留行、沐月霜各自撫摸着自己的魔獸夥伴,給於安撫。
玉紫幽與華儀等人很快接近,水嘯睨眼與魔獸親暱的兩人,微微的轉向,帶着自家最貼心的飛飛小棉襖,旋身即走。
後面一大羣人呼啦啦的疾走追趕,八大衛微一遲疑,也跟着,反正自家少主早晚會過來的,他們就不去招神獸大人的嫌了。
空氣流速因人羣而變,鳳留行、沐月霜一瞄瞄到那抹跳動的梨白,雙雙彈起,極速狂奔。
兩人的目標一致。
兩人的坐騎,皆如影相隨。
“嘯兒。”
“笑笑。”
略帶失意的呼喚,低沉急促。
空中的人心跳頓了頓,一個個斂眉垂目,奉行非禮勿視,非視勿聞,權當自己是空氣。
行在最前的水嘯,連眼神都懶得旋舍一個,仿若未聞般,足不停步的疾行,陣陣香風,隨人飄遠。
鳳留行、沐月霜沒得到迴應,全速狂追,稍稍一刻,越過人羣,搶趕到最前方,又一分,各站在一邊,像兩尊大神守在前方的空中,等着人經過。
抱琴而行的水嘯,兩眼平視前方,不偏不斜,人也不避不繞,徑自從兩尊大佛之間的地方直線行走。
當飄逸的小人兒自眼走過時,鳳留行嗖的一下子搶到人的左方,一下子將飛飛擠開,成功佔領地盤後,又一把挽住人的手臂,步趨步跟的挨着滿身清香的人。
亦在他搶佔高地時,沐月霜也不甘落後,白光一亮,即粘至水嘯的右邊,很自然的挽攙住另一隻胳膊。
被左右夾襲着的水嘯,剎步,不走了。
其餘人全部頓足。
“嘯兒,誰惹你不高興?你這麼生氣?”鳳留行低眸側眼,瞧到的是一張烏黑的小臉,直覺不妙,忙忙小心安撫。
沐月霜一瞅,眸子一閃,低聲細語:“笑笑,不生氣,要不,再讓你將我的聖獸揍一頓出生?”
這個人,是盟主?!
緊跟着的三足金烏、光明聖獸差點被嚇傻,瞪着眼睛,眼珠子都不會轉了。
他究竟爲什麼生氣?
衆識天境被一連串的事給弄得滿腦子混亂,這會兒也終於關心起關健所在的事來,卻是想破了腦子也沒想出來究竟是怎麼回事,根本弄不明白爲何那原本平靜的人怎麼好好的就勃然大怒了。
我擦!
眼角一跳,水嘯險些跳腳。
鬧了半天,她都快氣暈了,那兩個二貨竟一點都察覺,到現在還沒弄清楚形勢?這還讓人怎麼活?
不問還好,這一問,她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氣又熊熊燃起,接近頭冒青煙,兩眼噴火的程度。
“你們還好意思問?你們不是打得很開心麼?殺得很過癮麼?”眼芒一跳,臉上籠上寒冰,眼刀嗖嗖一甩,一一指向罪魁禍首:“你,你,你們兩個腦子被驢踢過的笨蛋,離我遠些!”
鳳留行懞了,沐月霜呆了。
兩個人長這麼大,可從來沒被人指鼻子罵過,現在竟被人劈頭蓋臉的數落,情何以堪啊,情何以堪!
其實,呆的何目是他們本人,後面的都一片怔愣。
音醫大人,音醫祖宗,您老行行好,收斂收斂,行不?
怔愣中的人,無聲哀嚎,他們傷不起啊,音醫可以打神獸,可以罵隱世世家的神族少主,可他們卻只有一條命,受不起驚嚇!
“人類,適可而止!”
“人類,爺的事還輪不到你指手畫腳!”
三足金烏,光明聖獸不爽,非常不爽。
“你,你,還有你們兩個,”水嘯正火着呢,又有撞上討罵的,哪有放過的理,眼刀一丟,直殺另兩事主:“你們以爲你們很了不起,能號令羣獸是不是?堂堂上古神獸後裔,竟殺一羣比你們低了不知多少階的魔獸,你們羞也不羞?有本事你們去殺裡面的皇者獸呀,宰這些沒意識沒智慧的小獸算什麼英雄?奈何不了大的,就欺負弱小,要換作我,早羞得一頭撞死了,以免讓人貽笑。”
她說一句,周圍的人眼角跟着跳一跳,然後,一個個擡手按額,暗抹冷汗。
裡面?
玉紫幽、寒清安捕捉到不尋常的字眼,眼角驟跳,兩人第一感覺就是,這裡面必定還有他們不瞭解的內情在,他們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事,但有一點他們卻能確信,那就是小傢伙一定知道詳情,可能是事關重大或者牽扯到某些方面,從而並不方便言明。
三足金烏光明聖獸正想據理力爭,不知何因,嘴張了張卻什麼也沒說出來,還非常惱怒的撇過頭。
“嘯兒,你知道這件事的內幕。”鳳留行的語氣極爲平靜,像是陳述一件事實,語氣無比的肯定。
沐月霜靜默,至少,他目前還無法確認原因。
悄然間,呼息突的輕微。
那一句,正說到人心坎兒去了,人人都想如知道真正的事實,都屏息以待。
心靈一抖,水嘯的手臂僵了僵。
那,能說麼?
如果能說,她早說了!
想到某些問題所牽扯到的厲害關係,一時竟滿心的苦悶吸氣,呼氣,深呼吸一個,慢慢的平息心中涌動的心潮,嘴角卻掩不住無奈:“你們沒發現所經之處的不尋常麼?你們屠殺獸羣,高階獸王沒一個趕來指揮,你們就不奇怪麼?你們再看看,從外至內,這魔獸的等階又何變化?”
不尋常?
處處不尋常!
變化麼,一直在變!
不用想,人人都將路途之經之細節記在心裡,可是,那又能證明什麼?
疑問,瀰漫人眼。
衆人雖隱隱的察覺到了點什麼,可想抓住時,又什麼也抓不住,一雙雙眼睛不由自主的瞟向同一處,想聽聽解釋。
鳳留行、沐月霜兩人雙目如炬,赤灼灼的盯着人,暗中使勁,牢不可鬆的拽着人的胳膊,大有一副不說清楚就不許走的意思。
被陰沉的、陰鬱的、焦灼的、深沉的等各種目光盯着,水嘯只覺渾身如有毛毛蟲在爬,心中更是說不出的苦澀,都盯着她幹麼?她不是說的很清楚了麼?
“眼見爲實,等你們看到真相時,你們會明白的。”苦笑着聳聳肩,微擡下顎指指前方。
人人認同其理。
鳳留行、沐月霜還是拉着人的胳膊不放,似有要挽着人一起走的意思。
被人挾着,水嘯十分不爽,抿着脣,不言,也不動。
飛飛實在看不過去,唰的低身,鑽到主人的足底下方,還用惡狠狠的眼刀招呼着兩隻神,眼裡流露着赤果果的鄙視。
光明聖獸,三足金烏一瞧,哪肯忍受那種明顯是諷刺的行爲,也不耍大牌了,各自一掠,也跑至盟主足底,等着給主人服務。
如此一來,佔去了極大的空間,竟生生的將後面的人羣隔離開。
鳳留行萬般無奈之下,心不甘情不願的鬆手,跳到三足金烏背上;沐月霜自然也明白,就算縱有一千個不願意,也只好移步。
三獸起飛,奮勇爭先,遠遠的將人羣甩在後面。
飛飛沒有收斂銀光,光圈隨之移動。
當人與獸掠過,潛伏着的魔獸不知是懾於三獸的氣息還是早早受到了暗示,全部有視無睹,任其呼嘯而過,也不加阻攔。
稍稍一會兒,渾厚濃重的巨響又一次降臨。
那聲音,震得人眼冒金髮,兩耳轟鳴,讓人無法頂音前行,一行人只好等聲音消失才挺進。
愈行愈慢,在音隔而響的巨響連響三次,才行進三萬餘里。
寅時時分,正是夜正深時。
激行的三獸,猛然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