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蕭沛心地善良,能讓他減少些心軟,在這種時候總是好的。
幾個人都沒再多說什麼,蕭沛知道毒聖挺瞧不上上皇,也沒求他動手救上皇。有這麼多太醫在,確實無需毒聖出手。
毒聖看了看情況,看慕無雙暫時是不可能去休息的,勸了幾句,慕無雙沒動之後,毒聖也不管他了,不耐煩的從營帳中出去,回了自己營帳。
蕭沛見狀纔想起來,便道:“慕相去休息吧,這裡有我。”
慕無雙見他堅持,到底不好多留,只道:“陛下也要好好休息,小豆子,勸着點兒陛下……”
“是。”小豆子應了一聲。慕無雙便告退出了營帳。
此時天光已經大亮,太陽已經升起,外頭的風有些大。慕無雙出來後看着有些刺眼的陽光,感受着熱風,無奈的道:“樹欲靜而風不止,不過風再大,跟戰爭起來,已經是小事了……”
江湖之事,到底不及戰爭影響大,只要這些江湖人相互爭殺不波及普通人,朝廷也懶得管,不要太出格即可。
至於小皇子與上皇之事,畢竟是家事,慕無雙有自信,上皇只要信了,就不會那麼堅持。
現在……是一場心理拉鋸戰。
慕無雙出去後,小豆子勸道:“陛下,慕相和毒聖都這麼說了,上皇怕是真的沒有大礙,上皇身上傷口看着是重,但是上皇武功高強,毒聖嘴雖毒,但他說的也有道理啊……”
蕭沛想了想自己曾被陵王困住多少時日都沒吃沒喝,皆是因爲體內的能量。他便知道,毒聖的說的十有七八是真的。這麼一想,心裡頓覺太累。
小豆子到底替蕭沛心疼,嘆了一口氣,道:“上皇他真是……對陛下也用這種心計。實在是……如今小皇子也不知在哪兒,皇后娘娘定心急如焚。”
蕭沛頭更疼了。小豆子貼心的爲他按了按太陽穴,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心裡有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像怨的,像恨的,其實追根究底都是因爲愛。
上皇偷走小皇子時,想必也是出於一片愛意,可他總是做出令人十分厭惡的事情,總叫人喜歡不起來。
主僕二人一時都不說話了。營帳裡十分壓抑。
太醫給上皇換好藥,餵了藥後,上前道:“陛下,上皇劍傷較重,但有宮廷密藥,假以時日,便可休養好。臣等定全力照顧上皇,請陛下莫要憂心。”
蕭沛聽完就是一怔,隨即點點頭,道:“朕知道了。辛苦你們了。”
“不敢,臣等惶恐。這是臣等的職責。”說完也不敢打擾,只留一人照看,其它人皆退出去了。
蕭沛臉色難看,心中便是重重一沉,所有的擔心,此時也涌上來一股惱怒。看來,上皇傷的並沒有多重。他自此心裡真不是滋味。
他的想法,小豆子豈能不知,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好沉默,對上皇也有一股沖天的怨氣。
只是他是奴才,有些話,只能悶在心裡不能說。
“陛下,回營帳休息吧。”小豆子勸道。
蕭沛站了起來,徑自回了帳篷。小豆子知道他心裡難受,忙跟了上去。
他一走,太醫便後怕的拍了拍胸口,臉色有些煞白。另一太醫走了進來,道:“還好我等沒有與陛下說實情,看這氣氛,我實在是害怕,咱們好不容易熬到現在,萬一真爲此掉了腦袋,也太冤了……”
“不必怕,上皇雖然傷的重,但他有武功護體,雖受了內傷,但是需些時日,也能慢慢養好,我們也不算欺君……”太醫道:“況且你聽到慕相所說的話了嗎?!昨晚的狀況你也知道,慕相也不想讓陛下爲上皇太過操心,咱們不過是順其自然……”
另一太醫低聲道:“皇室與朝廷之事真是複雜,稍不慎,就是腦袋落地,上皇一向殘暴,我等能不引起陛下的擔心更好,不然上皇一醒,拿我等撒氣,陛下一聽上皇的,我們就完了……”
這一太醫也點了點頭,臉色有些不好看。但是爲皇家當差的,哪裡沒有一點私心,尤其是事關腦袋的私心。就連慕相都有點私心,不想陛下與上皇關係太好。
加上小皇子一事,只怕關係想好也好不了。
這樣也好,不管上皇醒過來會有什麼反應,他們去求慕相,慕相肯定不會讓上皇對他們遷怒。
兩人都鬆了一口氣,在外面候着的幾個太醫也都鬆了一口氣。
太醫院的太醫哪一個不是人精,能混上來的,都有幾分本事,在朝中當差,不光要有過人的醫術,還要有審時度勢的眼光,否則也不知怎麼死的。
那個毒聖本身就是另類,他們自然不敢與他比。就連嫉妒都不敢。
此人擅用毒,心狠手辣,慕相和陛下都捧着,他們再嫉妒也不敢嫉妒此江湖中人。
不過他再受重視,到底對他們也沒什麼威脅。只是朝中之人,多少有些羨慕他的隨性而爲。
而他們,時時小心,哪怕在軍中,也不敢稍有馬虎,否則以往所有,皆化爲灰燼,都白努力了。
太醫們達成共識,緊閉其口。
沒有一個人幫上皇,願爲上皇說出實情。沒有一個人……
有些苦果,只能自己嘗。
上皇醒的時候,天又黑了,身邊只有幾個太醫在,他轉開眼睛看了一圈帳篷內,見蕭沛不在,心裡略有些失望。
他聽着外面的風呼呼的吹過來的聲音,心裡的失落難以言表。
想了片刻,似乎纔想起來自己身處何地。身上火辣辣的疼,不過上皇並不在意傷口,所以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他本可以拼着命都能趁現在離開這裡。因爲這是最好的機會。
然而……他無法走開,他的心留在這裡,他的心記掛着慕無雙所說之事,竟讓他遲疑着沒有起身。
他雖醒了,卻一直呆呆的看着帳頂,沒有叫醒在一旁打瞌睡的兩個太醫。
直到另兩個太醫前來換班時,纔看到上皇睜大着眼睛看着帳頂,一時嚇的腿腳一軟,撲倒在地上,戰戰兢兢的道;“……參見上皇。”
其實兩個太醫嚇的魂飛魄散,瞌睡蟲立即就跑了,忙滾在地上,又跪了下來道:“參見上皇。”
上皇的心思受到打擾,聞言皺了皺眉,微有些不悅。
不過也沒怎麼理會他們,便沒說話。
四人見上皇沒說話,便大着膽子退了出去,撒丫子就跑去歸帝帳篷,將此事忙告知了歸帝。
蕭沛一聽,手一頓,到底擔憂,便忙來了上皇帳篷。
兩人心裡都有心結,一見面,竟是有些說不清的氣氛。
“父皇,你感覺怎麼樣?!”蕭沛道。
他眼中的關心不是假的,只是有些複雜而已。而上皇眼中也透着關心,只是也複雜的很。
他從來都是極度要強之人,絕不可能說自己有事,便道:“沒什麼大礙,不過是皮外傷。”
他這麼一說,蕭沛自然篤定太醫和毒聖所說不假,一時竟是失語。
蕭沛頓了好久,才道:“父皇,讓小皇子回到兒臣身邊吧……算兒臣求你了……”
上皇臉色蒼白,苦笑一聲,道:“即使朕受了傷,你第一件事先是問小皇子?!”
“父皇?!”蕭沛眼露哀求。
上皇閉了閉眼睛,有些失神,喃喃道:“……朕真的很寂寞,你完全被傅傾顏搶走了,朕只能遠遁江湖,朕讓的還不夠多嗎,你讓朕回到京城,與你的皇后互鬥,你真的願意?!沛兒,朕爲了你,已經讓步太多了,爲何,不能讓朕的孫兒跟在朕身邊長大?!”
蕭沛一哽,道:“小皇子是我的兒子,我希望他能在我身邊長大。”
“即使是朕現在這個樣子哀求你?!”上皇直視着他,眼睛中有些脆弱,這些脆弱,如曇花一現。上皇一向是要強的,很少有露出這種眼神的時候。
蕭沛見之眼露痛苦,喃喃道:“父皇,不要逼我……”
上皇失望的嘆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不看他了。
“我知道父皇的爲難,父皇爲兒臣,付出了太多,讓出了太多,犧牲了太多,可是兒臣夾在中間也很爲難,父皇,兒臣不能因爲父皇而拿小皇子做交換,不是這樣能交換的,小皇子他是人,不是物品,不是權力,不是……”蕭沛喃喃道:“不是能交換的東西。父皇,你不要逼我。好不好?!”
上皇依舊不說話,心中掩不住的失望,憤怒,悲苦,失望過後,竟只剩淡漠。
也許他心裡也是有些內疚,抱歉的,然而到了這時,他竟一點都不覺得了。
“父皇……”蕭沛還在說話,道:“告訴兒臣,小皇子在哪好不好?!”
上皇淡淡的道:“你已是皇帝,不必再在朕面前自稱兒臣,朕與你說過的……至於小皇子,朕也不知道他在哪兒?!”
蕭沛自是不肯信,道:“父皇何苦這樣騙我?!”
上皇嘆了一口氣道:“沛兒,你真是大了,有自己的主見了,再不像小時候那樣聽話。朕真是想不到,你竟會這樣有主見……可是,你若要逼朕交還小皇子,你還是死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