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無雙因做了這樣的決定,心中發沉。
“不敬不忠不臣,今日這罪名,本相一力承擔,爾等只是聽令行事,明白了嗎?!”慕無雙凌厲的盯着他們道:“倘若你們也承認,便是害了陛下,讓世人和後人都以爲是陛下容不下上皇,陛下是千古仁君,本相不能讓陛下擔這個罪責……”
衆人有些不忍,可是卻知道,此事事關重大,甚至影響身後之名,他們只得點了點頭,眼眶卻紅了,喃喃道:“慕相高義,在末將等心中,慕相,是永遠的國士無雙。”
慕無雙道:“今日也是不得已而爲之。你們都看到了,有上皇在,永無寧日。本相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
“幸爾皇位已傳到陛下手中,否則以上皇之性子,到了老年更會猜忌,國之將亡,天下受苦。”一將軍喃喃道:“……上皇唯一值得稱道的也只是疼愛陛下之心了,其它的……”不提也罷。
慕無雙苦笑道:“正因如此,若是上皇出事,陛下必會內疚很久,這似乎是個兩難的選擇。陛下既然要在中間選一痛苦,不如……本相替百姓們選一個最好的結局。”
“慕相,弓箭手已準備完畢。”一將軍過來道。
“準備進林。遠程協助。莫要近身……”慕無雙下命令道。
“是……”一列軍隊踩着腳步匆匆的進了林子。
小豆子急道:“慕相,倘若上皇出事,陛下他……”
“若是事情真到最壞地步,告訴陛下,是我不容上皇。”慕無雙道:“讓陛下恨我,至少能讓他心裡好受一些。”
小豆子呆住,盯着慕無雙,連哭都忘了。
“說我蓄謀已久。”慕無雙苦笑道:“做爲陛下的左右手,絕境之時,必須做一些最有利的權衡選擇,本相已經別無選擇。”
“慕,慕相……”小豆子心疼不已,道:“就像當初慕相明知可能會沒命,還要救回陛下一樣?!”
慕無雙道:“入仕的那刻,我已做好了死的準備。陛下是千古仁君,只要施仁政,那些隱居的名士才子,都會出世,沒有了我,還有更多的人去幫助陛下完成霸業……”
可是他能做的,也許就到今天爲止了。
“不,不……”小豆子道:“慕相爲陛下所做的,遠遠非那些能比,慕相不要,不要這樣……上皇不能死啊。死了,你也完了……”
慕無雙喃喃道:“只是最壞選擇,不一定得如此。別哭了,好好呆在這裡,別過去。”
小豆子被一兵士拉走了,無論他怎麼哭鬧,就是不肯放他出來。
小豆子急的號啕大哭,事情怎麼就成這樣了呢?!
事情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三人越戰越勇,越戰越不甘下風。
上皇怒極攻心,又被二人圍攻,漸漸的就開始落於下風。
蕭沛一個掌風進去,上皇沒躲得開,就被打飛出去撞到樹上,蕭沛愣住了,立即衝了過去。
上皇盯着他,壓着口中的血腥沒有吐出來,只道:“……你長大了,沛兒,有自己的主見了……你別過來……”說罷血腥掩不住,吐出一口血來。
“父皇,你怎麼樣?!”蕭沛哪裡肯聽,急道:“父皇,你究竟爲什麼要這樣,你將小皇子還給兒臣好不好,我們一起回京,我們一起撫養,不好嗎?!爲什麼要這樣,爲什麼非要這樣不可呢?!”
蕭沛一時大慟,眼中帶着悲傷。只是人還未近前,上皇已經起了身,掠過樹林往遠處去了。
蕭沛內疚之時,竟沒反應過來,毒聖先追了過去,蕭沛立即也追了過去,他的眼中全是痛苦。
上皇鐵了心的要離開這裡,所以輕功飛快,漸漸的竟將二人甩在身後很遠,更別提那些普通將士了,帶着弓箭,怎麼追都追不上,累的面如死灰。
蕭沛心內如焚,漸漸的追了很遠,竟離大營越來越遠。
此處是一山坡,上皇一進坡中,就覺氣息不對,他立即帶着警惕,停了下來。
然而,埋伏着的有數十人終於舉着劍朝上皇招呼來。
上皇臉色一變,怒道:“爾等何人?!”
“狗皇帝,拿命來……”幾十人都是江湖打扮,說話的是一女子,眼中帶着狠辣,道:“……我等追蹤了你很久,才找到你的蹤跡,原本都快找不到了,沒想到守株待兔,真等到了你,宣帝……你以前殺了多少人,你還記得嗎?!你的一條賤命都不夠補,今日,這裡都是你的仇人,狗宣帝,今日我等定要爲滿門報仇,將你千刀萬剮,方纔解恨。”
此時上皇氣血上涌,哪裡是這幾十個江湖人的對手,幾十人武功都不低,雖然一人不足爲慮,可是加起來,上皇只能有堪堪躲開的份。
“你們是何人,朕不識得你們……”上皇沉怒道;“速速離去,朕可饒你們一命。”
女子冷笑一聲,死死的盯着他道:“好不容易找到你,豈能放過?!你當然不識得我們,他們都是被你滿門抄滅的餘辜,狗宣帝,死在你刀下的亡魂足有數十萬人……你賠得起?!不,不能讓你死,我等要抓住你,叫你死不得死,生不得生……”
上皇一時急怒,暗忖這些人跟來,他竟完全不知道。
是了,來的路上擔憂沛兒,根本沒注意有沒有人追蹤。
“他們死有餘辜,不忠不義,自然該死!”上皇冷道。
“還死不悔改!”女子臉色難看,道:“你連一歲稚兒和狗都不放過,你簡直不是人,你就是逆道昏君。受死吧……”
衆人顯然做足了準備,幾十人形成劍陣,竟將上皇圍在中間,根本突破不過去。
上皇不懂陣法,一時迷惑其中,怎麼打都出不來。他心中氣怒攻心,又吐出一口血來,胸前已是血花點點。
他不在意這些刺殺,這些人不過是餘孽,江湖人,不足爲慮。
他恨的是蕭沛竟聽信身邊人的話,竟裝病引了他過來。上皇只要想到這個,心中就疼的發慌。
這是他疼的兒子,最信任的兒子,如今,連這也破了,他還能有什麼?
沛兒,你如何能裝病設計朕,朕是你親父,是撫養你長大的親父,兒時的教導和陪伴,竟都忘了嗎。
有了媳婦忘了爹。這忘的也太絕了。
上皇雖然略心虛帶走了小皇子,可是現在卻是理直氣壯,或者說自己將自己說服的理直氣壯。
經今日一事,他就更不能還回小皇子了,更是鐵了心一般。
沛兒如此不知輕重,完全聽信慕無雙和傅傾顏之言,小皇子就絕對不能還回去。
他知道他偷了小皇子,是站不住腳的,只能以親自教導來強辭奪理,可是,蕭沛知道真相後,竟這般的絕,如此防他,上皇難免心灰意冷,有些東西傷多了,心也就淡了。
更鐵了心的想着一定要親自教養下一代繼承人,否則皇后地位無人可以威脅,以後,她更是可以號令天下。
怎麼可以?!
一個後宮女子。心竟如此之大,他絕不能容忍。
只是一傷心,上皇再一分心,就有了大大的破綻,對方尋到了,擺了陣法,竟有兩劍刺入到上皇身上。一處是肩,一處是腹。
上皇吐出一大口血來,不敢再分心,全力應付。只是臉上蒼白不堪,身上全是血色。眼中卻是如鷹一樣的銳利,拿着劍時,也完全不顧身上的傷,只顧殺人。
對方也是拼了命的要置上皇於死地,更是不會手下留情。
劍陣之厲害,在於他能困住人,拖住人,以配合無間的劍陣傷人。
蕭沛和毒聖追來時,上皇身上又有三柄劍入體。
蕭沛駭的魂飛魄散,拎着劍奔入陣中,道:“……父皇?!”
他的喉中帶着慘烈,眼中呆滯,看着他身上的血色,如被刺傷心肺管子,疼的心裡發慌。
他所有的恨一下子都淡了,眼前只餘下如同血人的上皇。
毒聖替他擋去一箭,對蕭沛道:“莫要分心,先解決這些人再說,他們哪兒來的?!”
“江湖刺客而已!”上皇冷笑,眼中狠戾。
“哼,先解決這些刺客,我再與你算帳……”毒聖道。
“輪不到你管……”上皇哪怕受了傷,也是驕傲的,他曾是一國之君王,雖然狠戾,其氣勢卻有真正帝王之氣質,哪怕到最窘迫之時,也是傲慢的,不懼的。
毒聖對他這樣倒有些欣賞,雖然對他所做所爲真的不齒。
“父皇,你別再……”蕭沛眼中發酸,後怕的嘴脣哆嗦起來,道:“這裡怎麼會有刺客?刺客怎麼會埋伏在這裡?!”
上皇見他對自己還有關心,心中冷意稍去,他終究是對蕭沛狠不下心的。只是,倔強的卻不肯再看蕭沛一眼。
蕭沛心中大慟,心亂如麻。
“連狗皇帝也來了……好好好,父子正好一起受死!”女子戴着黑麪紗,一雙眼睛,狠如毒蠍。
“你們是什麼人?!”蕭沛沉怒道。
“仇人!”女人帶着劍陣步步緊逼,一步也不肯相讓,眼中全是欲殺之而後快的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