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駭的不輕,忙上前道:“上皇吩咐,奴才在。”
“伺候朕起身吧……”上皇坐了起來,掀了帳子道。
小太監頭也不敢擡,應了聲是,忙將帳子給掛了起來,卻不敢看上皇的臉色。
大太監倒是臉色如常,道:“皇上怎麼只睡這麼一會就醒了……”
“沒有白天睡覺的習慣,睡不長……”上皇道:“現在睡了,反而晚上睡不着,不如起吧……”
大太監這才叫了人進來服侍着上皇洗漱,又給端了膳來用了。
“來,陪朕下棋……”上皇道。
大太監應了聲是,便坐了下來,只是,卻是低了好幾階,十分恭敬。他覷着上皇的臉色,看他面色無異,便偷偷的鬆了一口氣。
待小太監們都出去了,上皇才繼續落子,一時殿中並沒有說話聲音。
大太監卻被這安靜弄的有些忐忑。
上皇如今卻是知道大太監不是不聰明,只是不敢賣弄聰明罷了,他活的仔細又小心,服侍着自己這麼多年,也讓他費心極了。
想一想,上皇都覺得有些對不住他。史上奸宦是有,可是,大太監卻從沒有想過取得權力的時候,這些年來,無一不是爲他做事打算,從無私慾。
這樣的人,這樣的人……上皇都找不到他對自己某方面的缺點。
不說他有多忠心,卻得虧於他的怕,他的膽小怯弱。
有時候,這樣的缺點,不是壞事,主要還是看這樣的缺點在什麼人身上。
上皇不需要大太監有多大的膽子,也多虧他膽子小,因而才能在他身邊呆這麼多年,否則,只怕上皇容不了他。
上皇收回手後指尖就一直在摩娑着,道:“最近宮裡可是有什麼傳聞?!”
大太監吃了一驚,臉色微變,隨即明白過來剛剛的那些話,怕是上皇已經聽到了,他便忙道:“……老奴正在休養,聽的不多,只是,只是,多少聽到一些不好的風聲……”
大太監一時吃不准他說這話的意思,也不知道上皇心裡有沒有別的想法,便訥訥的不怎麼敢說話。
“什麼風聲?!”上皇道。
大太監訥訥道:“都是一些針對皇后娘娘的,想必皇上不納妃,應引起衆怒,娘娘的位置坐的是多少人的心頭血,應是不舒服……”
“無風不起浪,她若是能鬆手,也不會有這麼不好的名聲……”上皇冷哼一聲。
雖然不大喜歡傅傾顏,可是不喜歡是一回事,別人不喜歡,要謀害皇嗣一事,他就容不得了。
“你去與皇帝打個招呼,讓他肅清後宮吧,”上皇道:“皇家的血脈,豈容旁人謀害,朕知道這些人的心思齷蹉着呢,絕不能讓這些人得逞。你派人去查查清楚吧,這宮裡,總有些蛛絲馬跡……”
大太監忙應了一聲,道:“是,老奴明白了。”
“小心些,別引火燒身……”上皇道。
大太監心中一暖,道:“老奴記下了。”
“這宮中,依然不太平吶……”上皇想一想,便冷笑了一聲,眼中閃過一陣冷冰冰的刺芒。
帝王餘威尚在,眼神依舊如同刀鋒,令人不敢掠其鋒芒。
大太監看上皇這樣說也鬆了一口氣,想必上皇心裡其實也是彆扭加護短的,他雖與皇后娘娘有隙,但是卻萬萬不會坐視不管,既然聽到了,就絕不容許別人加害。更何況又涉及到皇嗣。
上皇下了一會兒棋,走到窗外看了看,道:“這裡已經冰雪融化,春將暖,花也將開,邊疆那邊如何?!”
“應快化凍了……”大太監道:“玄虛真人不是夜觀天象說王道還在京城嗎?!想必這場戰事,應快能支撐到那個時候了……”
上皇聽了不語。
大太監看他背影,知道他怕是並不怎麼擔心戰爭會敗,只怕怕的是,戰爭取勝後的情景。更怕慕無雙與傅宇恆兵權在握。
大太監心中暗忖,想要上皇改掉這毛病,只怕是不可能的,就像改掉他自己膽小怯弱的毛病一樣,也是不可能的。
唯一能做的也許只是讓上皇受的影響更小一些罷了。
大太監吩咐小太監將此事與小豆子提了個醒,小豆子聽到的時候,臉色也是變了,吃了一驚。
小太監道:“豆公公,此事萬萬不可泄露,只是你提醒皇上一聲,要萬萬當心,還有娘娘身邊的人,更要多加註意……”
小豆子點頭,朝他一拜道:“多謝公公提醒。”
小太監忙道:“怎敢受總管公公這等大禮……”
他有些驚慌失措。
“公公之恩,小豆子謹記在心,這些年沒少受過吳總管的照顧,如今,我更要替皇上多謝公公了……”小豆子道。
小太監心中滑過一絲微妙的感動,道:“如今豆公公責任重大,此事還要豆公公多多操心。”
小豆子送他出去,轉過頭便腳步匆匆的進去將此事告知了蕭沛。
蕭沛聽完後,拳頭已是緊緊的握了起來,眼中全是壓抑着的怒氣,甚至帶了些血腥。
“此事,還有誰知道?!”蕭沛道。
“只有吳總管與其徒弟知道……”小豆子道:“不過他們能來,是得了上皇准許的,上皇定也知道。”
蕭沛道:“此事不可外傳,以後顏顏身邊的飲食起居,一律都要加倍小心。”
小豆子一凜,道:“是。”
蕭沛有些坐立難安,如針氈一般。來回走動了好幾圈,十分的煩躁,想必有人若是有心,就怕防不勝防。
小豆子道:“皇上,原先娘娘宮中的一些小太監宮女,只怕是要徹查一番了。”
“將他們的家裡關係一條條的全摸透了,若是敢背叛皇后,九族全滅!”蕭沛是真的有了一股說不出的沖天之火,帶着驚人的憤怒。
到如今,他還未與顏顏圓房,竟已有人盯上了她的肚子,只恨不得弄垮了她的身體,以後再生不出來纔好。
蕭沛怎能不寒而慄,想到多少皇后后妃都是死於這種毒物暗算,蕭沛簡直是心都刺的疼的厲害。
他怕有一絲一毫的疏忽,顏顏就會受到暗算。
他怎能不怕,心中帶了心事,手就止不住的開始在抖。
“皇上……”小豆子看他,已是微微有些不忍。
蕭沛沉着臉,喃喃道:“朕先去看看皇后……”
小豆子知道他心不定,便忙也跟着他出來了。
碧雲和棉霧的下場還歷歷在目,飄雪和洛梅是聰明人,知道其實這件事上皇不會再爲二人出面,而她們也絕不可能有出頭的機會,因而呆了幾天,便尋了時機,向傅傾顏自請去別處當差了。
傅傾顏看二人眼神堅定,便允了,暗歎一聲,她們倒是識趣。
她們一走,杏雨與筱竹等人都暗自鬆了一口氣。
“這殿中終於清淨了,她們在的時候,簡直惡臭不能聞,連呼吸也不順……”杏雨不客氣的道,此時倒是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
筱竹聽了不禁也笑,道:“飄雪和洛梅是聰明,知道在這宮裡不僅出不了頭,還會處處受排擠,乾脆就自請離去了,也少了她們的是非,若是碧雲有她們這覺悟,也不至於如此……”
“她是活該!”杏雨一點也不客氣。
筱竹看她嫉惡如仇,也只是失笑,看她離去,才進了內室,笑着道:“杏雨雖說的刻薄了些,但卻是事實,她們二人一走,這殿中的確清淨了不少……”
“浣衣局那邊呢?!”傅傾顏道。
筱竹道:“去問過了,碧雲被打的去了半條命,奄奄一息,不過已請人看過,想必命是保得住的。”
“就該留住她的命,死了,有什麼好,活着纔是受罪呢……”傅傾顏道:“碧雲與棉霧之間已如仇敵,這樣在浣衣局受着苦,再相互折磨,才叫活受罪。”
筱竹點了點頭,道:“不管如何,她們總算有一條命在,總好過濫殺無度。”
權力令人着迷迷失,還好傅傾顏並未被它迷倒,心中還算有個度。
傅傾顏便不再提此事,只是專心的開始繡衣服,筱竹看她心情不錯,便又出去了,誰知這個時候蕭沛來了,她忙請了安,便退開到一邊,待蕭沛進去了,這才放下了簾子。
傅傾顏看他這時回來也是一怔,道:“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現在不是批奏章的時候嗎?!”
蕭沛看着她,略心有餘悸,道:“我是怕的……回來看看你才安心。”
“發生何事?!”傅傾顏看他手冰涼一片,略吃了一驚,忙怔怔的看着他。
蕭沛好一會,才平定下來,看她完好如初,一陣後怕後略鬆了一口氣,道:“……顏顏可聽說過斷子藥?!”
何止是聽說過,她中過這藥,生不如死,也對傅綿錦下過這藥,豈能不知道?!
傅傾顏的表情略微驚訝,道:“怎麼提起這個?!”
蕭沛長長的吸了一口氣,道:“宮中有人密謀,想要對你下此毒手?!”
傅傾顏的眸微微一眯,明白過來,道:“是爲了我這皇后寶座?!”
蕭沛點頭。
“他們真是下了血本……”傅傾顏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