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笑了,然後抿了一口茶,笑着道:“哀家一心念佛,朝堂後宮之事,早已經不涉足了,皇后心思雖然念着陛下,可也別這般急躁纔是,他們父子之間的事,自然會自行解決,我們後宮婦人,又如何能過多幹涉插手?!”
“母后……”皇后一聽忙跪了下來道:“此事實非爲臣妾自己,而是爲陛下和國之儲君,臣妾深知是一後宮婦人,地位尷尬,實在不好管,可是此事也涉及到一大臣之女,實在不能不管,否則於心難安。此女子,已經攪亂的陛下與太子不和,依臣妾看,此女絕不能留了……”
太后眸中光芒一閃,道:“不能留?!皇后莫非是想要賜死她?!”
皇后咬牙道:“是,只是臣妾卻不敢這麼做,所以特來請示太后,太后若是下了懿旨,此女一死,陛下和太子哪怕一時氣憤於太后,但是慢慢的也就會消氣了……危機後患也可除去,豈不兩全齊美。”
太后笑了,眸中帶着不懷好意,道:“皇后的意思是,讓哀家來做這個惡人,皇后擔心自己與皇帝因此事會生隔閡,卻不怕哀家也與皇帝產生隔閡嗎?!”
皇后一滯,道:“太后出面是最好不過的,臣妾畢竟不是太子生母,怕只怕……太子惱恨於臣妾……”
太后淡淡一笑,意味不明的道:“皇后若不是爲了請安就回吧,此事哀家自有主張……”
皇后不甘的道:“母后……”
“退下……”太后的語氣已是有些硬了。
皇后只好咬牙不甘的退下了,暗忖這個太后,依然是油鹽不進。
“她想借刀殺人,竟然借到哀家的頭上……”太后冷笑道。
“昨日太后壽宴,中宮可是十分不安份……”宮嬤嬤道:“皇后謀算不成,惱羞成怒也是有的,正兒八經的要娶傅傾顏做不到,自然也不想她落到太子手中,想着以除後患也是正常心思,只可惜她怕與傅太尉交惡,所以纔想到了太后娘娘……”
太后冷笑道:“宮中沒有秘密,她不會以爲她那點謀算,真的沒有人察覺吧?!皇帝若知道,只怕,對她已生殺心,哀家這個皇兒,哀家最瞭解,當年他親政,連哀家也不得不退離三射之地,去五臺山避嫌,現在她在朝中這般所爲……皇帝估計已經容不下她了,刀在脖子上而不自知,是爲愚蠢。”
“確實如此!”宮嬤嬤道:“娘娘要去勸陛下嗎?!”
“哀家自然不會多提這傅家女子的事,免得皇帝心煩……”太后笑着道:“起身罷,去看看皇帝和太子……他們父子再這麼置氣下去,這朝中京中可就心思涌動的人越發的多了,江山是皇帝的江山,哀家絕不容許有任何人敢對皇帝的江山有其它念頭……”
“是……”宮嬤嬤應了。
靖王之所謀,尚在她能容忍的範圍之內,但是,若是涉及到謀反之事,就沒那麼好說話了。
太后起了身,上了宮攆然後去了御書房。
大太監看到她過來,也是歡欣不已,道:“太后娘娘……”
他喜極而泣道:“娘娘終於來了,快請去看看太子殿下吧……”
太后看着他眼睛熬的通紅,估計也是一夜未睡,便笑着道:“這些年跟着皇帝辛苦你了……”
“老奴謝太后誇讚!”大太監道:“但跟着陛下,實是老奴之幸。老奴現在只希望陛下和太子能息事寧人,別再置氣拿身子開玩笑了……”
“進去吧……”太后往裡面走,一進去就看到還在跪着的太子,她忙上前扶起他道:“太子,你這個傻孩子,怎麼如此的倔強,快起來?!”
太子腿早已經沒有感覺了,她一扶,他已跌倒在地上,喘了一口氣,道:“……皇祖母……”
太后看他早有進氣沒有出氣了,也是一急,道:“還不快去請太醫?!”
早有小太監跑出去了……
太后摸了一下他的額頭道:“傷成這樣還凍了,這裡都青黑了,還有些熱度,快,看看腿,小心護理,不然一國太子留下殘疾,還怎麼做太子……你們這些人也不小心的護着……”
早有人扶着太子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了。
一堆人圍着太子,太后便進了裡間。果然見到宣帝聽到外面的動靜,一臉掙扎的猶豫心疼着要不要出去呢。
這樣的表情,太后再深知不過,她看着他熬的通紅的眼睛,狼狽的樣子,便道:“你又何必折磨你自己……”
這樣的宣帝真是十分熟悉。
“母后,讓母后操心了……”宣帝喃喃道。
“你又何必與他置氣,他年紀還小,你讓他這樣跪一夜,萬一跪傷了腿,可怎麼好,心疼的還是你……”太后低聲道:“當年元后逝去前病着的時候,哀家至今沒有忘,哀家實在不想你到那種境地,哀家不想皇帝再經歷一次了……”
宣帝一凜,慢慢的頹然的坐了下來。
太后也坐到了一邊的小几上,道:“你這樣子,哀家再熟悉不過,當年你熬成那樣,心疼的是哀家,現如今也輪到你了,當年你一往情深,哀家又何嘗不心痛於你的執迷不悔,現在輪到太子,爲何你也這般的如哀家當年一樣呢?!”
宣帝渾身一怔,擡眼看着太后。
太后喃喃道:“情之所至,怕是不能控,當年皇帝如此,如今,太子如此,情關難過,設身處地的想一想,皇帝也該要理解太子一番癡心。”
宣帝聽了這話,只覺心中苦澀不能言,喃喃道:“母后,兒子當年不孝!”
“罷了,爲人父母者,都是如此,哀家早看開了……”太后想了想便笑了,道:“你也早些看開纔是,不管朝局,不管那個女子是何身份,皇帝能想得到,只怕現在的太子是想不到的,就如當年的皇帝……”
“太子終究是元后與皇帝的兒子,哪怕不看在太子的面上,看在逝去的元后份上,皇帝就服服軟,認個輸吧,在這種事上,誰心疼的多,誰就得先認輸呢,這些年,皇帝疼太子的心,哀家清清楚楚,哀家雖不在後宮,但也知道皇帝對太子的心,是真正的慈父之心……”太后道。
宣帝終於忍不住,眼睛紅了,昨晚他想了很多對太子的期望,對他的好,想的更多的是他對自己的辜負,就一直倔着不肯服軟。
到如今被太后一說,宣帝是真的心都開始軟和下來了。
他眼中帶着溼意,道:“兒子當年萬分不孝,到如今才明白這其中苦楚,這個孩子,自元后逝後,朕傾注了所有的心血來培養,沒想到……罷了,這一關,他遲早都是要過的,朕的確有些過多苛責他了,說到底,他到如今不過也只是一個孩子罷了……”
“讓他得償所願又何妨?!難道皇帝真擔心朝局會被一個女子所左右,哪怕是傅太尉,以後的事皇帝還控制不了?!”太后笑着道:“不是所有的父女都是連心的,哀家問過那女子的出身狀況,怕是連心都絕不可能……如此,皇帝又何必這般的強硬。”
“朕只是不想輕易答應……”宣帝道。
“想給太子一點顏色瞧瞧,也實在不該折磨太子的身子骨,若是他真因此留下隱疾,到時自責的又會是皇帝自己了……”太后笑着道:“服個軟,讓太子冷靜一下,你也冷靜一下,先讓太醫給他瞧瞧再說,其它的,你們父子再慢慢商量,你們本是最親近的人,有什麼不好說的,非要這般的鬥來鬥去的,憑白的讓旁人看了笑話……”
“旁人?”宣帝眼神一厲,語氣中多了一抹殺氣。
太后笑着道:“至於其它的,慢慢商量着來吧,有什麼不能好好說呢,天下沒有能斬斷的血緣,你們是最親的父子……”
宣帝定了定神,道:“只是此事,朕卻不能輕易答應,不是不想讓太子如願,朕也沒有非要讓他不能得償所願的心思,只是到如今還有一件大事……母后可知前朝秘藥之事……”
太后眼神立即就厲了起來,道:“皇帝是說,查到了餘黨,大鳳朝立國多年,難不成還有餘黨作孽不成?”
“確實如此,上一次太子遭遇刺殺,就是這些人所爲……”宣帝道:“朕正是想要下刀之時,所以在此緊急關頭,卻不能讓太子在京中出風頭,以免他被人盯上,朕要護着他……”
“皇帝的意思是,這件事先冷處理?!”太后道。
“嗯。”宣帝道。
“原來皇帝早有打算,哀家就知道皇帝對太子是絕對狠不下心的……”太后道。
“打斷骨頭連着筋,他是朕的太子,是元后留下的唯一的要緊的兒子……”宣帝道:“哪怕他再過份,朕又怎麼忍心對他太殘忍……”
“可惜太子不知皇帝這番心思,此時怕是還要怨皇帝心狠……”太后頓了頓,抿了口茶,道:“皇帝怎麼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