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林府上下雖是恨恨不已,偏偏聖旨表達了對傅府的重視,他們即使想對蘭氏如何,竟也要惦量一下聖人的心思。
林氏越發的式微,到如今再生氣,被一坊間女子相欺,竟也只能夾着尾巴做人。
林氏一族在前朝可是大族,雖然沒落了不少,但清貴名聲仍在,心高依舊氣傲,骨子裡的高傲卻是一直消之不去的。
越傲就越恨,越恨就越走偏鋒。
雖然一時蟄伏了下來,但是,恨意卻是半點也未隨時間消融,只會越積累利息也越多。
宮裡的教養嬤嬤很快就下來了。
兩個教養嬤嬤,配了十六個宮女丫頭,一併進府,同時進來的,還有朝中有名的翰林大師,進來是教養兩位小公子的。
自此,傅宇焞與傅宇恆,便在前院開始上起課來,但兩人卻從不說話,傅宇恆一開始不懂,後來見傅宇焞每每用冷峻逼人的眼神盯視着他時,他就心中發怵,慢慢的也就不再靠近了,各自學各自的。
十六個宮女有八個配給了傅綿錦,八個配給了傅傾顏,兩個嬤嬤卻是一直跟着傅傾顏的,以示對她的重視。
傅綿錦現在不懂這其中區別,長大以後才漸漸的明白。而配給她的八個宮女不過是爲了面子情好看。
而真正得力的兩個嬤嬤,卻是跟在傅傾顏身邊的。
宮中人來的時候,蘭氏十分緊張,深知宮中之人的厲害,不能得罪的道理,所以姿態放的極低,一見兩位嬤嬤就先見了禮,道:“兩位嬤嬤安好,妾身自知身份低微,實在不會教養女兒,以後就勞煩兩位嬤嬤多多費心了……”
兩位嬤嬤表情淡淡,不親近也不熱情,只道:“我們前來是奉皇命行事,以後與夫人相處愉快……”
蘭氏自然低應了,安排一切妥當了,這才安了心。
她也知道這些宮中之人,一向心高氣傲着,只怕也懶得看見她,所以,蘭氏很少在她們面前晃。
如此時日多了,兩位嬤嬤漸漸也知道了蘭氏的心性,慢慢的態度也好了些許。
她們知道,她們已經到了出宮的年紀,聖人既然賜她們下來,以後大差不離的,就會一直跟着傅傾顏了,所以對傅傾顏是真的沒得說的。看她顏色好,出身雖低了些,但女子的尊貴看夫看父的,以後有傅大人在,這女孩子以後鐵定會與皇家聯姻,定最少是王妃的位份,所以,她們十分盡心盡力,也是專心的對傅傾顏好,她雖尚小,但身邊之人皆是這樣的禮節,言傳身教,有些東西,慢慢的也會浸到骨子裡,有些東西雖還不能學,但是時日長了,自然能慢慢的教給她……
蘭氏甚少在她們面前晃,但她們對蘭氏的印象也稍有些改觀,但出身確實是個硬傷。難免的就不怎麼待見她。
雖然她與想象中不大相同,又大方又知禮。但是,在她們的想象中,這是一個極妖豔的女子,與狐媚子也差不到哪兒去,所以,印象雖然有些改觀,但依舊並不親近。
時間慢慢的就過去了……
時光如白駒過隙,指間流沙,一穿而過。
轉眼間,六年時間就已過去了。傅傾顏已到七歲之齡,傅宇恆已經九歲,傅宇焞十一歲,傅綿錦十歲。
四人相見極少,但傅傾顏與傅宇恆的感情極好極好,男女七歲不同席,加上彼此學的都多,課程都多,老師管的嚴,甚少有見面的機會,但骨血相連,兩人一見面都十分親暱。與主院那邊的關係也是涇渭分明。
傅綿錦不再是那個愛哭的小孩,她變得陰沉,高傲,嫉妒,高高在上。
傅傾顏越長越大,兩位嬤嬤也越發的吃驚於她的相貌轉變。
一轉身,一投足,一回眸間,俱是風流,偏偏相貌極致的美豔,但是眼神中卻極高冷聖潔,仿似一切皆不在她眼中。
那樣的對比,十分強烈,有時候連兩位嬤嬤也弄不清楚這孩子怎麼會這樣。
也許用妖豔這詞來形容一個七歲的孩子過分了些,但有些人真的是天生媚骨,哪怕只有七歲稚齡,也已經傾國傾城,相貌之上,猶勝其母……
她的相貌,真的是上天的恩寵。
可她生性冷淡,彷彿對什麼事也不在意,但有一件事,卻讓兩位嬤嬤對她改觀了。
她生性話少。直到七歲,除了在與哥哥與母親對話之時話多些,其它時間,莫不是都是沉默相對,很少說話。偏也主見極強。是個犟的性子。
嬤嬤以爲她是生性冷漠,可是,她卻是真真正正極具有風骨的女孩子。
聖人在這六年間一直關注傅府情況,嬤嬤的上報皆是傅府幼女慧且妖。
聖人有時候看到慧且妖這三個字時,一直不大明白這話的意思,有時候琢磨了琢磨,也就一笑而過,並不放在心上,只以爲她不過是有些早慧的孩子罷了。
又哪裡知道,嬤嬤在這六年間裡的吃驚和驚訝。
她學規矩,學禮,學詩書,學女紅……等等,莫不天分極高,哪怕是舞,琴棋書畫,也展現出了極高的天賦。只是,在請老師這一點上,她卻與嬤嬤起了爭執。
因爲傅傾顏想要與蘭氏學這些,但嬤嬤卻嫌棄她的出身,便勸慰傅傾顏道:“姑娘,並非我們不讓姑娘與蘭夫人學這些,實是因爲夫人出身低微,出於勾欄院中,其學到的奇YIN技巧,多是討好男流之輩,只怕有辱……”
才七歲的傅傾顏,已是纖纖玉骨,她先是低着頭,斂着眉沒說話,一段玉頸藏在衣領中,聞言便勾起了脣角,淡淡的笑了,眸微擡,直直的盯着她,道:“初心嬤嬤,你是在教我要嫌棄自己的生母嗎?!”
初心嬤嬤一怔,動了動脣,還未說話,傅傾顏已經淡淡的卻用十分堅定而凌厲的語氣道:“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我出自孃親腹中,萬萬沒有要嫌棄生母的道理,別人嫌棄我攔不着,但若是嬤嬤教我嫌棄生母,只怕傾顏要質疑嬤嬤的教養及對我的教養之事的態度了……”
初心嬤嬤一聽,頓時頭皮發麻,她怔怔的看着才小小年紀的傅傾顏,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在嬤嬤眼中,孃親確實出身低,但嬤嬤怕是錯想了,你們都可以嫌棄母親,只有我不可以……”傅傾顏淡淡的道:“以後嬤嬤教養之時,還請代入我的身份,想一想我的立場,我深知學規矩的重要,但是因爲規矩,竟要拋棄做人最基本的東西,我寧願做個沒有教養的野孩子……”
傅傾顏道:“如此,只怕要讓聖人失望了,若是初心嬤嬤實在教養不來,我便請母親寫個條子,請呈皇后娘娘,還請娘娘召幾位嬤嬤和姑姑一同回宮便罷了,傾顏的事,不敢再勞煩幾位……”
初心嬤嬤一聽,冷汗都下來了,竟然不自覺的放軟了聲音,道:“……姑娘,實在是我大錯特錯了,以後,絕不會再犯……”
傅傾顏只是冷淡的掃了她一眼,半天沒說話。
初心嬤嬤一時間弄不清她的意思,心中實爲忐忑,直到傅傾顏睡了午覺。她才與夏嬤嬤道:“……姑娘小小年紀,怎麼會……並沒有教她如此……”
“有此一事,怕是姑娘對我們也存了戒心了,她是嫌我們來了府中,還拿着宮中的款呢,原來初來時,我們是凌駕於傅府所有人之上,甚至是壓着姑娘一頭的,到了如今,姑娘才這般大,竟如此有主見,也不知從何時開始,我們竟被她給拿捏的沒了章法……”夏嬤嬤也一把年紀了,面色有點沉沉的道:“……皇上當初讓我們來時,要的可不是這樣的結果,到如今,我們若真是被退了回去,只怕活都活不成,傅大人戰功赫赫,聽說最遲明年便要進京,到那時,不是打聖人的臉嗎?!”
初心嬤嬤咬了咬牙,道:“我想來想去都覺得姑娘此舉,怕是要逼我們表態,要跟着她,就得……忠心於她,完完全全……”
“……可我們來自宮中……”
“但我們還能回宮嗎?!”初心嬤嬤道:“一僕不侍二主,她的意思是什麼,顯而易舉……”
夏嬤嬤道:“姑娘小小年紀,怎的如此厲害?!”
兩人面面相覷,一時也拿不定主意,便擱了下來,自此服侍更加小心。當然,學舞和棋琴書畫,全是跟着蘭氏在學。
蘭氏一開始也不同意,只覺得自己學的全是不入流的東西,全是討好男子的。
反倒是傅傾顏笑勸她道:“孃親,你真的認爲這其中有區別嗎?!這個時代,所有的女子都是討好男子的,既然要學,自然也是這個目的,不學纔是真的矜傲,既然都要學,爲何不能與孃親學,我也想與孃親多多相處……”
蘭氏怔住,隨即眼眸放軟,道:“……好,那孃親便教你。”
雖然認可她說的話,只是,心中卻隱隱的發痛了,她的女兒,即將走上的將是一條什麼樣的路?!
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