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放了假的校園裡空落落的,一排排的教學樓都是黑壓壓的一片。
程歡無聲地跟在她的身後,沉默了半晌,這才追了上去:“夏巧都已經天黑了,回家好不好?”
“不好。”
她回答得很乾脆,甚至沒有一點遲疑。
向來大大咧咧的程歡難得皺起了眉頭,斟酌了許久,雙眸落定在她的腳邊:“夏巧,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大哥了?”
他們不是親兄妹的事情,許多人都是知道。大哥雖然管得寬了些,但也從來沒見過她發過牢騷,似乎對他的這種行爲壓根就不反感和排斥。
郭夏巧被問得一愣,隨即搖頭:“他是我哥,怎麼可能呢!”
她怎麼會無恥到喜歡自己的哥哥!
不同於對汪小可的辯解,她只是安靜的解釋。程歡的心臟狠狠收縮了一下,這才別開臉:“你們又不是親生兄妹,有什麼不可以的?而且他也很關心你……”
天空中忽然飄起了雪花,她沒有正色回答他的問題,只是雀躍地歡呼了起來:“下雪了!下雪了!”
漫天的雪花飄落了下來,程歡無聲地嘆了口氣,她回不回答都已經不重要了,答案很明顯,她在乎郭子爵比任何人都要在乎。
“你們怎麼在這兒?”
身後是任長青的聲音。
程歡朝他笑笑:“任老師,你一直住在學校麼?”
郭夏巧也沒料到會在操場上碰到任長青,這才斂起了神色,朝他微微頷首:“任老師好。”
任長青不是本市的人,但放假期間在家裡遇着了些煩心事,一怒之下便回了學校。與他同年紀的差不多這個點都已經各自有了活動,他又不喜嘈雜便推脫了。在這裡見到自己的學生,他也頗感意外。
“這麼晚了來學校,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好久都沒來學校了,有點想,順道就過來看看!”郭夏巧剛說完,眼睛便盯上了任長青手裡的食材。
據說,任長青的手藝很好。
“你們還沒吃晚飯吧?我正準備回家做,你們要不要一起上來?”
任長青邀請道。
“真的?程歡,那我們今晚就在任老師家裡解決吧!”
三人說笑間進了任長青的宿舍。
這是一套三居室,還是以前的老式格局。屋子裡的陳設看起來也有些年頭了,跟任長青的年紀看起來不大相符。
替他們倆泡了兩杯熱茶,任長青便道:“你們就坐在這兒看看電視,我做飯很快的。”
郭夏巧將陶瓷杯擱置在茶几上,興奮地道:“任老師,我能隨便參觀一下麼?”
任長青從廚房裡探了個頭出來,“你們隨意。”
程歡卻蹙起了眉頭,低聲道:“夏巧,你客氣點兒!咱是來蹭飯的,你可別亂來!”
她不滿地嘟起了嘴,這可是任長青的宿舍,以前沒機會過來看一眼,如今好不容易逮着機會了,還不允許滿足一下她的好奇心?
一想到這兒,郭夏巧突然意識到,曾經心心念唸的男人……她居然這麼平靜地放下了。她還記得當初,她跟在肖美美的身後肆無忌憚地窺視着這個男人。肖美美說:“任長青喜歡你。”
她那會興奮了好久,可惜懵懂青春裡萌發的愛戀卻在撞破了任長青和肖美美的擁抱的那一剎那,她的心就像被撕裂了一般,痛苦難耐。
肖美美委屈地說:“我不是故意的,任長青他……他說他喜歡的是我。”
這一世,許多事情偏離了原來的軌道,如果不是她的出現,或許肖美美跟任長青又在了一起了吧?
任長青的書房裡滿滿的都是書,還有一臺老式的臺式電腦。
臥室是單調的黑白兩色,透明的衣櫥裡掛着的是他的衣物,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書桌上擺放着的都是他這幾年教職生涯的獎章,她突然就在想,如果肖美美沒有轉學,她還在執行着自己一步步的計劃,是不是讓任長青的教師生涯徹底顛覆了?
她的面色陡然發白,她居然處心積慮地要託他下水,就爲了她讓肖美美顏面盡失,爲了成就她的復仇之路!
“夏巧你參觀完了麼?任老師已經熬好了排骨湯,你要不要過來嘗一嘗?”程歡在餐廳喊道。
聽着外頭的呼喊,她這才收起了思緒,微微攤開手心竟密密地沁出了一層汗珠。
三兩步走進餐廳,程歡已經盛了一碗湯遞到她的跟前,“趕緊趁熱喝一碗 。”
她皺了皺眉,端起湯便往廚房方向走去,恰好碰到端着菜碗出來的任長青。
郭夏巧顯然被嚇了一跳,端在手裡的湯碗也灑了出來,滾燙的湯汁不小心濺落在她的手上,她疼得呼了一聲:“好燙!”
任長青手疾眼快地奪過她手上的湯碗,又迅速地將她拉進廚房,冰冷的自來水沖刷在她的手上,她冷得齜牙。
程歡站在一旁乾着急:“恬恬,怎麼樣?要不要去醫院?”
任長青的面色有些凝重,吩咐道:“程歡,你去我的臥室書桌的最右邊抽屜拿一下燙傷膏,快!”
程歡忙不迭地點頭,按照任長青提供的信息快速地拿到燙傷膏遞到他手上。
被冷水沖刷了好一會,她的手沒剛纔那麼疼了,也沒有其他紅腫起泡的跡象,她甩甩手說:“不用擦藥這麼麻煩了,已經好了。”
任長青卻不依,執意要給她上點藥。
程歡也勸道:“你要是手上留了點疤,子爵哥肯定饒不了我,小心駛得萬年船,你就聽任老師的話吧。”
取了條幹淨的毛巾,溫柔地替她擦拭乾淨,他這才蹙着眉頭往她的手背上擠了一層藥膏,又用棉籤在她的手上攤開。
她這時候才發現,任長青認真的時候樣子很好看,即使只是安靜地給她擦藥,他謹慎的模樣像是對待一件瑰寶。他的頭離她的手很近,溫熱的呼吸吹拂在她的手上,竟讓她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她尷尬地挪開了雙眼。
程歡並沒有發現她的不對勁,此時正認真地站在一旁看着任長青給她上藥。
“已經好了。”
她收回手,低頭吹了吹:“涼爽多了!”
任長青這才擡頭,深鎖的眉心也舒展開來:“今天晚上就別把藥給洗了,來,趕緊吃飯吧!”
程歡已經盛好了飯,朝他們招招手:“開飯了!”
落座後,任長青納悶地擡頭:“夏巧,你剛纔爲什麼端碗湯進來?”
任長青的手藝確實不錯,色香味俱全,她剛想開口誇讚一番,卻被任長青突如其來的問話嗆到了。
程歡站起來替她撫背了好半晌,嗆到鼻腔裡的飯粒這才嗆了出來。
她狼狽地指着任長青道:“還不是看你爲我們倆做飯勞累了麼,給你送點補貼呀!”
任長青無語。
程歡乾脆送了個大白眼給她:“你要真心心疼任老師,就不會在人家做飯的空檔袖手旁觀,等人家菜都做好了,又拿人家的勞動成果去哄他開心!夏巧,你怎麼就這麼的厚臉皮呢!”
被人戳中了心思,郭夏巧氣得牙癢癢,面上卻朝任長青笑道:“老師,我是真的不會做飯,下次你教我的話,我肯定替你打下手!”
“好了,你們倆也別鬧了,一會菜該涼了!”
任長青覺得自己要再不打斷他們倆的話,他明天估計得一個人吃剩菜了。
……
吃過晚餐之後,在任長青家裡逗留了一會,他們便打道回府了。
路上程歡看着一臉春心萌動的她,問道:“郭夏巧,我警告你啊……不許把爪子伸向任長青。”
她一度覺得程歡是敏感神經太發達了,但凡她接觸一個異性,程歡都會認爲她對他們有意思。“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有這個傾向了?”
程歡騰出了兩隻手,指了指眼睛:“兩隻。”
他幼稚的舉動逗得她捧腹大笑,好半晌她才擦乾了笑出的眼淚道:“程歡,是不是我只要跟哪個男人接觸得多一點,你就認爲我喜歡誰。汪小可也是,我哥也是……你怎麼不說我也喜歡你呀?”
程歡瞪了她一眼,辯解道:“十八歲了有喜歡的人又不丟臉,倒是你……從來都沒老實交代過你對哪個有意思,我這不得天天跟着揣測麼!”
шшш★ ttκǎ n★ c o
“程歡,要是我以後沒人要的話,我們就在一起吧?”
她突然轉過頭,認真地跟他說道。
他的神情一滯,沒料到她居然會說這個。
“幹嘛不說話?是不是不樂意?不樂意就算了,我以後就隨便找個男人湊合算了!”她的視線轉向了窗外。
程歡這纔回過味來,神色複雜地瞄了她一眼:“好端端的,幹嘛說這個!喜歡你的人可多了,不過這些年……都被我給你擋了!”
她訝異地轉過頭:“爲什麼?”
“那麼多的爛桃花,不給你折了,難道等着你哥幫你折?”程歡無語地瞪了她一眼。郭夏巧的五官並不屬於那種精緻型的,但很耐看,一旦看久了,任誰都不捨得挪開眼。
她撇撇嘴:“不過那些小破孩,我還真沒一個看得上的,謝了!”
程歡眉頭跳了跳:“剛纔你說的話……還當不當真?”
她點點頭:“難兄難弟,以後多幫襯點!”
大哥的終身大事……實在是拖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