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楚斌聽着聶振邦的話語，也愣了一下，在張楚斌的印象裡面，似乎，還從來沒有讓聶振邦感覺到爲難的事情。農業開發，聶振邦輕輕鬆鬆搞來了一個憫農公司。礦業開發，龍華礦業更是大手筆進入。搞開發區，缺少資金，沃家集團又來添磚加瓦。縣委縣政府搞搬遷。部委的資金，彷彿不是錢一樣，嘩啦啦的就流進了梨縣財政賬戶。而且，還不能讓區市兩級政府截留。別人都是點明瞭專款專用。這世界上，還有聶縣長感到爲難的事情麼？
隨即，張楚斌也微笑道：“振邦，你這麼說，倒是讓我很好奇了，還有事情能夠讓你感到爲難。我倒是要好好看看。”
看着桌子上的資料。扉頁上寫着93年度梨縣經濟發展數據報告。打開報告，張楚斌原本還有些平靜的神色，卻是突然欣喜起來。
全年引入投資一共三億六千九百萬元。實際投資到位投資三億二千四百三十萬元。梨縣政府本身投入一點二億資金。
全縣工業增長速度達到了驚人的百分之九十三。全縣新增就業五千三百個。全縣礦業增長也達到了百分之六十七。農業增長達到了百分之七十二。全縣農牧民人均純收入達到了7733元每人。城鎮居民（除國家公職人員）年均純收入達到了7962元每人。梨縣綜合經濟發展速度達到了。百分之七十七點三。
財政總收入，從去年的年收入不到一千萬，到今年，截止目前爲止，財政總收入超過了八千九百萬。翻了九倍。
合上資料，張楚斌也納悶了。這可是了不得的政績啊。這個報告一發出去，恐怕，自己就要升遷了。
看着聶振邦，張楚斌也笑着道：“振邦，這可是好事啊，天大的好事。怎麼還感覺爲難了呢？”
聶振邦也笑了起來，自己當初看到這份報告的時候，還特意找了審計局和財政局的局長過來，聶振邦自己也認爲是算錯了。在確定了之後，也認爲是好事。不過冷靜下來之後，聶振邦也有些爲難了。
“張書記，數據，絕對是好數據，我肯定，沒有什麼水份在裡面，甚至，這個數據，還可能是保守的估計。可是，仔細想一下，咱們怎麼跟市裡彙報？”聶振邦笑着說了起來。
頓了一下，聶振邦繼續道：“老張，咱們也是老搭檔了，這次之後，我估計，你升遷也不遠了。畢竟，你在以前也是享受正處待遇，雖然正式擔任一把手的時間才一年。可是，作爲班長，這麼大的功勞。升遷是肯定的。我現在擔心的是，咱們是壓低數據上報，按照南海特區的那種模式。控制一下，將經濟發展速度控制在百分之十幾的樣子彙報。還是如實彙報。這纔是我爲難的地方。”
張楚斌此刻也有些滿意，升遷，這是肯定的，而且，上去之後，也不會是什麼閒職。應該還是在黨政領導幹部的行列之內。
對於聶振邦的話語，張楚斌也是清楚的。所謂南海模式，就是指在特區發展最初的時候。實際上，特區的經濟增長速度至少達到了百分之四十以上。可是，公佈出來的數據，最多都只是百分之二十左右。這也是爲各個地方政府預留一個餘地，畢竟，以前的發展速度快，不代表以後。這也是一種藝術。
沉吟了一下，張楚斌隨即也點頭道：“是啊，這麼說，是有些爲難了。經濟數據，我的意思是，還是不能夠太滿了，以前的時候，梨縣這是屬於一窮二白沒有基礎的局面，能夠有現在這個成績，主要還是對比差別太大。我看，最多百分之二十左右就行了。爲以後留出一些餘地出來。”
事實上，張楚斌的這個想法，是一般形態下都具有的一種想法。在聶振邦的記憶之中，前世也出現過不少這樣的事情。發展得好的，今年隱瞞一點，明明年，即便不怎麼樣，有今年的基礎在這裡，持平還是可以保證的，這就是多出了一年的政績。另外一種情況就是，當地發展的數據並不樂觀，爲了保政績，造假一下，多加一點，這也是有這個可能的。
考慮了一下，聶振邦也開口道：“老張啊，我的意思是，還是如實彙報，是什麼樣的成績，就做什麼樣的彙報，不留餘地，一方面，也能給我們梨縣的幹部樹立一個標杆，給所有人，包括我自己加上壓力和擔子，只有在這種情況下，才能督促梨縣繼續努力。另外一方面，如果保留的話，你的政績就顯得不是那麼明顯了，這對你未來是不利的。”
張楚斌聽着，心中也衍生出了一種感動，儘管，聶振邦這麼做，也有他的一些想法。可是，說到底，縣長和書記也沒有什麼區別。得到好處的，還是自己。想到這裡。
正處級到廳級，這是一個坎。有的人，窮其一輩子，或許，也跨不過去。此刻，對於張楚斌來說，副廳級的誘惑，無疑是巨大的，至於在不在梨縣，當不當這個縣委書記，一切都要給副廳級讓路。
隨即，張楚斌也點頭道：“嗯，振邦你的考慮，確實也是個問題。我看，就直接實事求是的彙報好了。我們沒有弄虛作假，完全能夠經得起調查和考驗。我們就勿須擔心這些事情。”
……
市委這邊。劉文清剛上班，外面，就傳來了市長丁愛國的聲音：“馮秘書，劉書記在裡面麼？”
聽到這句話，劉文清也愣了一下，心中也在琢磨起來，丁愛國怎麼主動跑這裡來了。難道說，丁愛國這邊有事情麼？以丁愛國的性子。即便是很緊要的事情。恐怕也就是一個電話。自己和丁愛國搭檔這麼多年的班子。雖然關係都還算是融洽。兩人也沒有正面吵鬧過。可是，說實話，丁愛國登門的情況，屈指可數。
想到這裡，劉文清親自站了起來，打開房門迎了出來。臉上帶着笑容道：“丁市長，快請進。老丁你大駕光臨，這是有什麼事情麼？”
丁愛國此刻的神情有些複雜，神色變幻，跟隨着走進劉文清的辦公室之後，丁愛國也坐了下來，隨即道：“劉書記，不知道梨縣送上來的年度經濟數據報告，你看了沒有？”
這句話，卻是讓劉文清有些詫異，以往的時候，這種報告，一般都不會送到自己這邊。經濟數據報告，這是屬於政府工作報告的範疇，以往，每年年終，下面的幹部都是送報告到丁愛國那裡就行了。
今年，自己這裡也接到了一份梨縣的經濟數據報告，可是，劉文清還沒有來得及看。隨即，劉文清搖了搖頭道：“還沒有，昨天，市委辦公廳這邊纔剛剛送過來，我倒是準備今天抽空看一下，怎麼？梨縣又出事情了嗎？”
聽着劉文清的話語，丁愛國臉上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隨即，丁愛國笑着道：“劉書記，我看，您還是親自看一下吧，這一次，梨縣是出大問題了。”
一看到這份報告，劉文清才粗略的掃了一遍，目光在報告材料上掃了一眼。隨即，也驚訝的張大了嘴巴，這一次，梨縣的經濟發展速度報告，給人一種難以置信，天方夜譚一般的感覺。
“老丁，你覺得。聶振邦的這個報告，有沒有水分？”劉文清隨即皺眉詢問起來。
全縣經濟發展速度達到了百分之七十七點三，全縣人均年純收入接近八千元，在這個年代，這是一種無比震撼的成績。在這個萬元戶屬於稀奇的年代，恐怕，到了明年之後，梨縣將會成爲全國第一個萬元縣。一個縣啊，這可比一個萬元村、萬元鄉來得震撼多了。
這種事情，丁愛國也有些拿捏不準，聶振邦和張楚斌給人的消息實在是太震撼了，震撼到有種不太現實的感覺，在西北這種地方，在這個大部分地區，經濟發展速度還不到百分之七左右的時候。這麼一個發展速度，這是神蹟。
沉吟了一下，丁愛國也緩聲道：“劉書記，應該不能吧，張楚斌和聶振邦這兩個同志的性格，我們還是瞭解的。不是那種浮誇的人。而且，既然他們敢這麼上報，肯定也是有思想準備的，應該是能夠經得起審覈和考驗的。我個人，還是相信這個成績的真實性。”
劉文清也點了點頭，隨即，劉文清沉聲道：“好。我看，小張和小聶這兩個同志，還是可以相信的。我們就按照這個數據上報上去。”
此刻，劉文清也是出於對聶振邦和張楚斌的絕對信任，竟然連考察和審覈都簡略了。直接上報，事實上，劉文清這也是冒了不少的風險了。不過，聶振邦這個人的性格，劉文清是清楚的，沒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可以肯定，這個數據只低不高。
和霸州市這邊一樣，自治區審計廳和財政廳這邊在接到了霸州市呈送上來的數據之後，也被嚇住了，所有人都認爲這是搞錯了。還特意打電話到霸州市重新確認了之後，這才彙總到了自治區主席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