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起了一陣寒風,花解語雙眼露出的寒光絲毫不亞於那名壯漢。
“花奴我是爲你好,你不知道我哥是誰。天底下只要我哥想要的女人,絕對沒有得不到的。我哥想要你,煙雨夢也不敢阻擋。何況你跟的這個孬種般的男人,實在有損你的身份。他不就是要娶你做妻子嗎,你就心動了?滑稽,你若是在京城自然知道,這傢伙被青梅竹馬戴過綠帽子……”
“住口,不准你說我家公子。”花解語嬌吒一聲,盡顯她溫柔外表下的冰山棱角,“二公子,從今日開始,咱們的交情到此爲止。”
“哎!”二公子看她決絕模樣,急忙對那漢子道,“黑子,放開那孬種。”
壯漢撤了冰冷刀刃,一步一步往後退去。腳步聲如擂鼓,好似敲在衆人心中。葉小白摸了摸脖子,破了點皮。他不得不正視面前的女公子,花解語退在他的身後,低頭不語。
搖晃紙扇,二公子轉臉對葉小白道:“王青琅你是不是男人,有種你就應下來。”
花解語緊張的看着葉小白,有心想要叫他不要答應。畢竟對方勢力強大,葉小白就算有才華,天下有才之士多如過江之鯽,對方有的是手段讓他輸的一敗塗地。
自己不算什麼,就怕他若是輸了永遠擡不起頭來。不知爲何,現在自己一顆心都在他身上,只怕他受了委屈。
葉小白沉默不語的時候,王子巽突然上前,湊在那位二公子身邊說了一句什麼。二公子突然展顏一笑道:“你不早說,把那孬種的奴才給我扔進來。”
門外被人拖進來一個熟悉的身影,葉小白失聲道:“王四!”
“少爺!”王四鼻青臉腫,目光閃躲道,“大小姐讓我不要出來,我在府裡憋着難受,想要出來找你。卻被他們幾個抓到,結果……”
“王子巽,你作死!”葉小白恨不得持刀殺了那個混蛋,王四雖然名義上是他奴僕,可是他心中也把他當做自己朋友。
王家幾名族親冷笑不說話,二公子擡起白色的靴子,踩在趴着的王四肩膀上,笑容如沐春風道:“王青琅你還真是愛奴心切,不過你應該知道,像這樣的奴才,本公子就算把他殺了,也不犯法。你說對吧!”
“怎麼樣,比試還是不比試!”二公子沉聲道,“比試的話,我就把你這奴才放了,不然我就宰了你的奴才。”
葉小白深呼吸,慢慢冷靜下來道:“比,不過你的賭注是什麼?”
“什麼賭注?”
“笑話,如果我輸了你要帶走花奴,那麼我贏了呢?我要求也不難,我要你把你哥的女人送過來給我沖喜。”
“大膽!”二公子臉色一變,脆聲喝道。那名鐵塔般的漢子,也是氣勢洶洶的露出凶煞表情。
“草!”葉小白指着二公子的鼻子罵道,“怎麼,不敢拿你哥的女人來賭?”
“不是不敢,那是對我哥的不尊敬……”
“那你剛纔說的那番話,難道不是對解語的不尊敬?解語真是瞎了眼,認識你這樣的朋友。狗屎,不過是家裡驕縱出來的千金大小姐,裝什麼鳥人。”葉小白將對方諷刺的不能還口,冷哼道,“我們換一個賭注,約賭一場。就比琴藝歌舞,誰輸了就給對方磕頭。”
這麼一來,賭注立馬就下降了數倍。只是在這個時代來說,禮教之下,男人下跪的分量更重。
“好!”二公子想了想,陰測測的答應下來,踢開王四轉身道,“我們走!”
衆人轉身正要離開,突然一道寒光掠過二公子的臉頰,直奔那鐵塔般的漢子。壯漢好似後背長眼,身子橫移半步,寒光從他脖子邊劃過。隨後鑽到門對面的牆壁上,消失不見,似乎是整個兇器都鑽了進去。
大漢摸了摸脖子,破了一塊皮,位置和葉小白的位置溫和。他臉色一變的回頭,花解語眼中寒光閃爍:“就此一次,下次若敢冒犯我夫君,就取了你的狗頭。”
二公子也沒有想到,花解語竟然有這等身手,心驚肉跳之下急忙灰溜溜的離開。王子巽等人更不敢留,蜂擁的就走了。
唯獨留下王四,葉小白上前去爲他解開繩索道:“苦了你了。”
“少爺,都是我沒用!”王四低着頭道。
葉小白笑了笑,隨後轉身目不轉睛的盯着花解語。直把這麗人盯得面紅耳赤,嬌羞的低下頭道:“看我……看我做什麼。”
“沒想到你還是高手!”葉小白心想如果煙雨夢是深不可測的修士,那麼花解語會些功夫也是正常的。她身上好似還有無窮的秘密,等待他挖掘似的,“不過剛纔你叫我什麼……再叫一遍。”
剛纔氣憤之下,花解語叫了一聲夫君,現在想起來羞意更濃。轉身便逃,葉小白卻死死跟在後面道:“我看你往哪裡跑,能不能跑出我的手掌心。”
被遺落的王四遠遠看着他的身影,忍不住豎起大拇指,少爺就是少爺。聽雨樓花魁,這麼有本事的女人,結果被少爺追的到處跑。果真是流(諧)氓會文化,神仙都不怕,厲害!
……
金陵城一夜之後,忽然下起彌天白霧。整個世界迷濛一片,寬闊的青石街道,便顯的寂寥起來。腳步聲輕緩,身穿霜白鑲玄青色邊長衫的俊俏少年由遠及近。
正是被葉小白嘲諷過的二公子,搖着十二扇骨墜着碧玉的紙扇,並不嫌天氣寒冷。由於年齡尚小,又是女扮男裝顯的年幼,披散的頭髮中紮了一咎馬尾辮,瀟灑自在。
“二公子……”黑塔般的漢子忽然出現,他體型雖然龐大,卻走路無聲,在大霧中若隱若現。
二公子俏眉挑起,顯出薄怒道:“不要提那個二字!”
一說到二,她就忍不住想到葉小白諷刺自己二的很。以前她還是蠻喜歡二公子這個稱呼,現在越想越是厭煩。
黑塔壯漢頓時噤若寒蟬,就要下跪。
“免禮,不要動不動就跪。本公子沒有怪你!”二公子一揮扇子,叫黑子的壯漢躬身行禮之後,再度從濃霧中消失。
濃霧之中,金陵猶如鬼城,難得靜謐的氛圍,減少了這六朝古都的俗氣,添了一分仙氣。二公子一路行到偏僻處,錦繡鑲着金線的靴子三步並兩步,穿過霧氣終於來到一處所在。
牆壁衰頹、朱門剝落,腐朽之氣從裡面傳出。俊眼修眉的二公子,神色鬱郁的擡頭,黑漆金匾經過風吹雨淋,衰朽的金匾有着蒼勁有力的三個大字“七郎廟”。
踢開雜草叢,還有一塊碎成兩半的古拙石碑,鐫刻周正的蠅頭小楷“萬馬軍前建大功,斬堅入帳見英雄。如何爲遂平生志,反致亡軀亂箭中”。筆畫嚴謹追勁,意度天成。
“哎,楊家已經沒落如此,到底是家中沒有男丁。”停步在七郎廟前,二公子似乎對着楊七郎頗有幾分敬賞,“據說當年楊家七郎全身中箭,被丟到河中。屍體倒流,路過金陵被人冒着殺頭危險撈上來建立這座七郎廟。如今不過百年,便已衰頹如此。我神宋,軍魂何在?”
玄青色勁裝,體型壯碩的黑子出現在二公子身後,面露悲慼之色:“爲國盡忠,乃軍人天職也。身前身後名,不如馬革裹屍。”
“等日後修繕好,本公子必來上一柱香。”說着轉身,寬大的衣襬在空中劃出一道圓弧,她雙手背在身後,按原路返回。
噠噠噠,急促馬蹄聲如雨點擊打屋頂,十步開外錦羅綢緞的豪華馬車橫衝直撞而來。眨眼間,馬車便到了眼前,也不知道俊俏的二公子是否反應過來。她依舊背手而立,目光清冷的看着馬車。
街道之上速度快成這般,按照如今的話來說,超速了。
轟然一聲,皮膚黝黑的壯漢上前兩步,已經越到他主人面前。出拳如流星,快的連驕縱慣了的馬車伕還未反應過來。隨着拉車駿馬被打翻在地,連同馬車也翻覆開。
馬車伕飛了出去,馬車改變軌跡滑行出去,連那俊俏公子的衣角都沒有碰到。拍拍灰塵,二公子看都沒有看翻到的馬車,而是給了黑子一個讚許眼神,接着向前行走。
比起驕橫,誰能比得上她堂堂二公子。
“少爺……少爺……”身後傳來哭爹喊娘般的慘叫,那飛出去的馬車伕,撲在馬車上在喊自己的主子。一邊喊一邊衝着二公子這邊方向吼道,“你們別跑,我少爺有個三長兩短,拿你全家的命來換。”
二公子冷笑一聲,打開紙扇。紙扇背面山水畫,正面題着詩詞。對於奴僕的話,她根本都懶得理會。一拳將馬車打飛出去的黑子,瞥過去一眼作爲警告。
還沒兩三步,馬車中果真爬出一名身穿華貴紫衣的公子哥。還好沒有傷到哪裡,目光陰沉道:“怎麼回事?”
“他們、他們……”馬車伕立馬指向二公子和黑子。
“兩個雜種給我站住,竟敢弄翻我秦家秦玦的馬車,想要一走了之?”秦玦眼中閃過殺機道,“難道沒看見馬車上,有我金陵秦家的旗幟?”
“雜種……”二公子的腳步一停,只留給秦玦一個肅然的背影。沒有等她下命令,黑子已經風雷一般的轉身,大步流星的衝向秦家主僕。
“你幹嘛,我是金陵秦家的秦玦,你敢動手……”秦玦將馬車伕一推道,“狗奴才,給我打。”
可是黑子還未靠近,馬車伕已經跪下。能掀翻馬車的人,豈是他敢招惹的。秦玦還要咋呼,高壯的黑子猛地揮出蒲扇大小的巴掌。
啪,街道上響起一聲脆響,流年不利的秦家大公子橫飛出去,吐出一口鮮血後落地。筆直的躺在地上,還留一口氣。
“懿王家的狗,真不懂規矩!”秦玦昏了過去,自然沒聽見二公子的自言自語。稍後,很有跳躍性思維的二公子,又攏起紙扇在左手掌上一拍道,“黑子,通知王家那個小子,十日後便在七郎廟門口比試。脂粉氣太重的歌舞也無趣,要比就比些豪放的、男人的歌舞。”
“是!”正考慮是不是要滅口的黑子連忙應下來,亦步亦趨的跟着自家主子離開。
卻不知半晌之後,昏迷的秦玦甦醒,握着拳頭露出一臉殺機:“是誰,剛纔出手的是誰?”
“不……不知道……小人也沒看清正臉,霧氣太濃,只知道那傢伙一身白衣,手握紙扇。”
“白衣、紙扇……王青琅,我要你死!”陰差陽錯間,那名二公子卻惹了另一段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