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未死之鬼，鬼爲已死之人。
正一道人解釋一番，葉小白頓時豁然開朗。這些惡鬼不能殺，因爲惡鬼好殺，可是陰氣難散。這些鬼屬於生前遭遇了巨大的痛苦，死後怨氣濃厚。怨氣就是一種負能量，鬼乃是這負能量的體現。
負能量聚集多了，只要加以引導就能形成大陣，使得整個一片地方充滿怨念，那些負能量攻擊一切生命體。最終導致災難的發生，或者引發天道的自然反應，就好比人體某一處地方細菌多了，身體就會自動分泌白細胞來吞噬一樣。天道和人體，本就爲一體的。
古人觀察自身就能明白宇宙循環，也是基於這個道理。葉小白身爲修道中人，自然一點就通。這個大陣極爲古怪，猶如一個永動機，自己每次攻擊不光起不到除鬼作用，反而將自身能量轉移進大陣，大陣自然還會反擊。造成惡鬼越來越猛，怨氣越來越大。
“趕快帶我離開！”葉小白將剖天劍猛地插回劍鞘之中，忽然自己噴出了一口鮮血在劍鞘之上。血液呈現金色，含有濃郁的靈氣。
看見正一道人詫異，他淡淡道：“我這把劍一旦拔出來，就要見血。”
正一道人一聽，不由的伸出驚懼感。因爲如此古怪的劍，威力必然不凡，而且似乎和邪道有所淵源。
葉小白這麼說，也有警醒他的意思在。正一道人急忙在大陣中亂鑽，好似老鼠在迷宮中亂跑似的。可是仔細看去，發現他的步伐很奇怪。
他的步伐屬於禹步。也就是普通小說中的腳踩七星。自從夏禹創造禹步以來。後人推演之後。成了九十多種不同的步伐。左右腳在前不同，舉足不同，咒頌也不同，所以各成妙用。
正一道人的禹步，佝僂着身子，口中念道：“不踩九州兵不動，要踩九州兵才行！”
唸的是方言，像是少數民族的語言。類似於吳語又像是閩南話。是一類非常古怪的語言。幸好有部分是像吳語的，葉小白身處金陵之地勉強能聽懂，再結合夏禹故事，就能猜出全句。
只見正一道人念着咒語，腳踩禹步，看起來像是原地打轉，實際上越走越遠。
葉小白隱隱也找出了規律，他猜測包圍自己的陣法，應當是至陰至邪的大陣。只有禹步能走得出去，可是禹步走起來容易。關鍵是咒語配合的艱難。
他卻在巫門中看過禹步，此時調理出來。口中念道：“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
天下咒語，九字真言無出其右。配合禹步，健步如飛。葉小白不過是踏了幾步，就趕上了正一道人。
一踏禹步，周身自然散發出至陽至剛之氣，九字真言加成之後，引的天地之間騷動。正一道人驚訝之餘，趕忙加快速度。
也不知道踏了多少步，只見那些惡鬼不斷飛撲，可是每每都撲不到兩人身上。好幾步都是擦着惡鬼的身子一動，偏偏那些惡鬼好似慢了半拍就是撲不準。就好比磁鐵的同極相遇，有一股無形的能量場，將惡鬼全部都撞開。
一時之間，撞的惡鬼亂飛。直到兩人走出陣法的時候，實際上回頭看去，葉小白還能看見自己的白馬在不遠處哀鳴，不過百步的距離，困了他將近一個多時辰。
“子時已經過去了，我們及時出來。如果出不出來，被那些惡鬼迷住，這個陣法會把我們困住一整天，直到下一個子時纔有機會出來。”正一道人說了這個陣法的古怪後，唏噓不已。
葉小白奇怪的看着他道：“如果我沒有記錯，正一觀離這裡應該很遠，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正一道人四十來歲麪皮白淨，此時忽然有些羞澀道：“我來京城時間長，早就發現了古怪。所以偷偷探查了一番，京城周圍布了一個至邪大陣，和京城內某處陰煞之陣發生聯繫。手段非常的奇怪奧妙，佈陣之人修爲也非是我想象。我就沒敢來管，可是最近那佈陣之人似乎離開了，我就想來撞撞運氣。”
“就憑你的修爲？”葉小白有些看不起的意思在內。
正一道人道：“我師父給我算過，我天資很差沒有什麼悟性，修爲又低本不該進入修道之門。不過我不信邪，偷了師父的秘籍練習，結果果然如同師父所說的那樣。只是天資低未必不能修仙，只要我能做一樁驚天地的功德，天劫之後也有飛昇的機會……”
葉小白也明白了過來，這人是想要功德成神。照理來說，功德成神的機率很大。有的人只要功德積累的足夠，哪怕在天劫之下肉身毀去，也可以憑藉功德成爲鬼仙。
不過這條路異常的艱難，比如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道家還有一個禁制就是“有心行善，雖善不賞。無心作惡，雖惡不罰”。如果救人沒有一顆赤子之心，怎麼修行都是無用的。
正一道人卻也知道，他更正道：“這句話是不對的，無論有心無心，只要本意是好的，天道就會給予獎賞。這三百童男童女的聚陰大陣，乃是要更改國運的惡毒陣法。雖說我是有心行善，可是隻要我真的改變了，哪怕天界真有功德簿，也要給我記上一筆。”
對於功德成神，其中很多玄妙葉小白也不大明白，只有到天劫的那一天才能知道。無論成不成神，天劫之後那個人都不會留在世間，所以沒有凡人能夠知道答案。
“那你能對付這聚陰大陣？”葉小白皺眉道，“這個大陣可非同小可。”
“我在崑崙山學的就是鬼術，超度亡魂還是可以的。可是我缺一個護法，根本挺不住大陣反噬。這個大陣一共有五個部分，不光大陣邪惡。而且有的地方有高手守護。我一介道士打都打不過他們。所以空有屠龍之技。手無縛雞之力。”正一道人連連唏噓。
葉小白卻露出了一個笑容：“你是崑崙山的人？”
“那當然……雖然是掛名弟子！”正一道人說着又有些臉紅，掛名弟子和真正的弟子還是相差很遠。
可是葉小白一想到崑崙山，不免就想到那位叫青衣子的青老頭。他似乎也是崑崙山之人，手持剖天劍的威風無人能比。
葉小白道：“你把這個大陣細細說來，我來幫你護法。”
正一道人眼中一亮，不禁恭敬了幾分道：“有公子幫忙自然是萬無一失，這樁功德還是其次，三百童男童女之輪迴轉世。也是造福衆生。”
“造福我倒是不懂，可是殺人我不在話下。”葉小白伸手彈了彈剖天劍，冷冷道。
從京城外回到正一觀，此時正一觀外已經是人滿爲患。不過道童把手，不給任何人入內。葉小白奇怪道：“爲什麼正一觀不給人入內？”
“讓公子笑話了，正一觀雖然是一個小觀，可是也要講究一個靈驗。如果不靈驗的話，自然不會有香火錢。可是小道法力低微，別人來求我也只能憑藉微薄力量適當幫忙。一天最多隻能幫三個人，還不是百試百靈。這才設了限制。卻沒有想到拒絕的人越多，越引起轟動。如今想要進來上香之人多到這個程度。”
葉小白啞然，正一道人自然是不懂飢餓營銷的道理。可是人性就是如此古怪，你越是不給別人，別人也不管好的壞的，就偏偏引起別人注意轉而聚集過來，人氣越來越足。
他想通了道理，卻也沒有說破，而是轉而道：“既然我幫你護法，你也要給我一個薪酬。”
“不知道貧道有什麼能幫忙的。”
“你觀裡供奉的是哪一位神明？”
“自然是太乙天尊！”
太乙天尊就是道家之人口唸的無量天尊，類似於佛教的觀世音菩薩，在道教之中香火很旺。葉小白微微沉吟，隨後笑道：“雖然對無上天尊有所不敬，可是我這等邪魔外道還講什麼道德。我要享受無上天尊的香火，至少需要三天的時間。”
“什麼，你享受天尊的香火？”正一道人驚訝的說了一聲，臉色古怪道，“你不怕遭天譴？”
“我手上的殺戒數不勝數，還在乎這一點天譴？”葉小白冷冷道，他的手落在剖天劍處。
正一道人臉色數變，這才恭恭敬敬道：“都是爲了救苦救難，公子若真是能幫助貧道渡盡惡鬼，便算是天大的功德，這座觀哪怕是供奉公子也是應該的。”
葉小白笑了笑，隨後一拽正一道人的衣領子，偷偷翻牆進了正一觀。
兩人立刻忙開了，到了辰時的時候，道觀之門大開。道童在門口道：“今日乃是正一道長的壽辰，有王家公子出面，讓道觀開門三天不得關閉。諸位可來上香，只有三天的時間，過後真人又要閉關，請大家相互轉告。”
民衆一愣，隨後立刻蜂擁進來。道童只得維持起秩序，讓上香的衆人陸陸續續的進去祭拜。沒有人知道，他們進入正殿之後，祭拜的那個雕像已經被鑿孔，裡面放了一隻傀儡娃娃。
就在正殿角落的地方，流蘇遮擋處，葉小白搬了一把太師椅在裡面打坐。沒一會的時間，巫門所聚斂的信仰之力瘋漲。比起在金陵還要厲害，這乃是因爲這些人本就是抱着崇敬之心而來，信仰之力更加的單純。
還沒有一個時辰的功夫，他信仰之力瘋漲，很快就到了飽和的地步。恰在此時，門外出現了騷亂，一個瘋女人張牙舞爪的衝了進來。瘋女人不知爲何力氣極大，三兩個勤學武藝的道童，都被她輕易打倒。
上香的民衆嚇得四散躲開，只見瘋女人頭髮凌亂，口裡胡亂咒罵的掀翻了香臺。葉小白皺起眉頭，從流蘇後走了出來，手放在剖天劍上冷冷的注視着那位瘋女人。
瘋女人似乎感應到了殺氣，忽然又縮在地上嗚嗚的哭泣，好似一隻受傷的母獸。
“公子留情！”正一道人忽然又鑽了出來道，“莫要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