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墨珩忍着在馬上顛簸帶來的傷口的疼痛,一直沉着着臉色進了軍營。
到了衆人看不到的地方,終於鬆口氣,想要翻身下馬,卻是身子一歪,“撲通”一聲摔到了地上。
“王爺!”
吩咐好事情的楚天闊,走過來恰好看到這一幕,趕緊衝過去將邢墨珩擡起來。
緊跟其後的穆雲瀾和雷霆看見了,也趕緊過來幫忙。
三人合力將邢墨珩擡進了帳篷,全都面色沉重。
穆雲瀾和雷霆在戰場上奮力殺敵,沒有注意到發生了什麼事兒,此刻不由心中沒有一點兒的準兒,一頭霧水心中又十分沉重,“王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楚天闊搖搖頭,沒有回答兩人的問題。
只沉着臉,將手搭在邢墨珩的脈搏上。
半晌,楚天闊的面色更加沉重了,先是聚攏了幾日烏雲的天空,沉沉的要將人心壓到地下去。
“怎麼樣了?”雷霆和穆雲瀾擔心極了,又怕打擾到楚天闊,忍不住輕聲問道。
楚天闊搖搖頭,將邢墨珩的手放回去,“王爺受了傷,被麟炎國的一個將軍用長劍刺進了後心口。”
雷霆和穆雲瀾聽了這話,不由慘白了臉色,“那現在怎麼樣了?若只是刺進了後心口,你和趙參議一定有辦法的吧?”
兩人雖是這樣說,可聲音中卻遲疑着滿是試探。
楚天闊無力的搖搖頭,“若只是一般的劍傷,我一個人就足夠了,可是王爺這個……”
“王爺怎麼了!不就是一個劍傷麼!一定能好的!”雷霆打小兒跟着邢墨珩,這個時候情緒已經緊繃的像是一根快要蹦了的皮筋一樣。
楚天闊聽了這話,面色不由更是慘白了一些,“是我無能,王爺的脈搏實在是凌亂,我……我一時也找不到關鍵,得先看看王爺的傷口。”
三人不敢耽擱,趕緊將邢墨珩反過來,將被血浸溼的外袍掀開來,露出利劍所傷的傷痕來。
楚天闊看到這傷痕卻是驚訝的瞪直了眼睛,“怎麼會!”
劍是直來直往的兵器,劍痕也往往是非常直接的傷口,沒有什麼多餘的邊界。
可邢墨珩後背上的傷口,卻是參差不齊。
“你確定是劍傷?”穆雲瀾也看得驚訝,“我跟父親上戰場,也見過不少的兵器的傷口,劍傷更是看過無數,可從來沒有這樣痕跡的。”
楚天闊搖搖頭,沒有答話,俯下身去在那傷口處聞了聞。
愕然的擡起頭,憤憤道,“那把劍上有毒!”
“有毒?”雷霆也湊過去聞了聞,果然問道一股難聞的氣味,帶着些許惡臭。
楚天闊頷首,“我雖看不出是什麼毒,但中了毒是一定的了,劍上所塗抹的東西,還帶有一定的腐蝕性,所以王爺的傷口才這樣參差不齊。”
“且若是一般的劍傷,除了血味頂多只有殘留的鐵鏽味,王爺這個傷口卻帶着些許腐爛的惡臭,應該是傷口被腐蝕所致。”
“別說這些沒用的!”雷霆聽說自家主子中了毒,一時間衝動起來,“如今要怎麼辦!楚大人你有沒有辦法!”
楚天闊沉默的搖搖頭,雷霆和穆雲瀾的目光也跟着黯淡下去。
“這是怎麼了?”門口傳來一聲問候,三人下意識的回過頭去,卻見是原本照看兵士的趙一銘回來了。
看着三人如喪考妣的表情,趙一銘臉上習慣性帶出的淡淡笑容也隱了去,快步走到三人面前,“怎麼了?王爺出了什麼事!”
被他的氣勢嚇到,三人往後退了退,趙一銘看清邢墨珩的傷口,更是表情嚴肅起來,“怎麼回事兒!”
楚天闊一頓,趕緊將方纔自己的懷疑和對穆雲瀾兩人的解釋又說了一遍。
趙一銘小心探看着邢墨珩傷口,面沉如水,“確實是中毒了,具體中了什麼毒還不知道,快去戰場上把傷了王爺的那把劍找回來,興許還能發現些端倪。”
穆雲瀾和雷霆聽了這話當下就起身要去,又不由有些遲疑,“可是王爺……”
趙一銘催促道,“你們快去找,王爺這裡有我和楚大人兩個會醫術的就夠了,雖然還沒有解決的辦法,但我可以製藥並點穴,先封了王爺的經脈,和傷口處毒蔓延的趨勢。”
雷霆和穆雲瀾聽了這話才稍微放心,沉着的點點頭,再不敢耽擱,飛快的跑了出去。
趙一銘也不耽擱,趕緊跟楚天闊處理起邢墨珩的傷口。
“麻藥。”趙一銘伸出手,楚天闊趕緊從趙一銘的藥箱中找到麻藥遞過去。
趙一銘接過麻藥,想要抹在邢墨珩的傷口周圍,卻見那腐爛的皮肉,完全無處下手。
“算了!”趙一銘嘆口氣,“王爺的傷口輕易清理不乾淨,只能那這刀子先將腐爛的肉割下去,省的繼續蔓延開來。”
“割下來?”楚天闊聽了這話不由嚇了一跳,“生生的割下來?”
平日裡知道穆雲杳治病的方法就千奇百怪,沒想到趙一銘走的也是這個路子。
“對,生生的割下來。”趙一銘也皺了皺眉頭,“王爺的傷口,從劍痕開始就腐爛起來,若是不趕緊割下來,一定會順着完好的皮肉蔓延下去,就像是蝗蟲過境,若是一個控制不住,全身的腐爛了,縱然日後治好了,於王爺的功夫和行動也難免有礙。”
楚天闊點點頭,經歷過穆雲杳的事情,他至少知道,自己不清楚的事情不輕易去反對。
見楚天闊不再多言,趙一銘看他一眼,“給我一把消毒的刀來。”
“用烈酒消毒的?”
“沒錯,用烈酒消毒的,”趙一銘指了指自己藥箱子裡的一個瓷瓶,“這個酒是出發前穆小姐給我送過來的,說是戰場上若是受了傷,以免傷口感染,一定要讓兵士們用烈酒將傷口擦一擦,這瓶是專門給王爺準備的。”
楚天闊不妨穆雲杳與趙一銘還有聯繫,卻也知道現在不是多問的時候,點點頭,按照趙一銘的吩咐準備起來。
純粹的烈酒噴灑在鋒利的刀刃上,趙一銘人雖是瘦弱,不似邢墨珩和楚天闊這樣行兵打仗的人挺拔,手中的動作卻是利落。
同樣謹遵穆雲杳吩咐消了毒的手,一手捏着邢墨珩後心口處的皮肉,一手拿着絕頂鋒利的刀子,手起刀落,腐爛的發出烏黑色的皮肉,就剝落下來。
楚天闊見狀趕緊用乾淨的紗布將那腐爛的皮肉接住,謹慎的包起來,“我待會兒找到冰塊兒冰着,這肉上有毒,或許也能幫助找到解決的法子。”
趙一銘驚訝於楚天闊心細如斯,卻也沒有多說什麼,只讚許的點點頭,“你說的對。”
聽到趙一銘如此說,又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訝,楚天闊不知道爲什麼,心底卻升起一絲自豪的感覺,下意識的挺直了脊背,甚至升起了想要在趙一銘面前更加表現的感覺。
也不過是一瞬的事兒,他便忽略過去,專心跟着看邢墨珩的傷口。
然而最後一刀的時候,原本毫無知覺的邢墨珩卻突然痛哼一聲。
“王爺?”
楚天闊和趙一銘都驚訝的叫出聲,震驚的看着邢墨珩。
沒想到邢墨珩的神經如此之頑強,竟然還能醒過來。
“穆……嗯……”邢驚蟄口中發出模糊的聲響,楚天闊和趙一銘對視一眼,附耳過去,疑問道,“王爺?王爺您說什麼?”
湊近之後,邢墨珩的聲音越發的清晰起來,只聽他口中喃喃道,“杳杳……杳杳……”
楚天闊一頓,沒想到邢墨珩這個時候全心全意惦記着的還是遠在京中的穆雲杳。
“王爺……”楚天闊一個糙漢子也不忍心說出口,又惦記着只是邢墨珩疼到極處了,所以喃喃出穆雲杳的名字。
可邢墨珩雖然有氣無力的,卻是一直喃喃着停不下來。
楚天闊和趙一銘對視一眼,只得道,“王爺,如今咱們是在西關,雲杳在京中呢,您好好休息,回去就能看到了。”
誰知楚天闊說了這話,原本只是輕聲呢喃着的邢墨珩卻是猛然掙扎起來。
後心口的疼痛,疼的臉上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卻是人就不住的伸着手,搖着頭。
“王爺!”楚天闊和趙一銘趕緊扶住邢墨珩,“王爺您小心傷口。”
卻聽邢墨珩似乎終於聚集了力氣,斷斷續續道,“別……別與杳杳說,別叫……叫她擔心……”
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完這一句話,邢墨珩似乎已經用完了全身的力氣,眼睛都開始不受控制的閉起來。
他卻是不甘心的用力的睜着,死死的盯着楚天闊的方向。
楚天闊無法,當下只得點頭應承下來,“王爺您放心休息,我不會與雲杳說的,若是說了,就軍法處置!”
聽楚天闊如此說,邢墨珩又已經沒有更多的力氣,瞬間就又昏了過去。
楚天闊和趙一銘對視一眼,一時間都有些不知如何言語,只是沉默的將邢墨珩後背的傷口清理乾淨。
“外面的傷口雖然清理淨了,可這傷口似乎是極深的,裡面的怎麼辦?”楚天闊茫然道。
趙一銘也搖搖頭,“我可以試試祖傳的方子,看能不能暫時控制住裡面病毒蔓延的趨勢,只能如此,再想別的法子!”
楚天闊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得答應下來,心中卻不由惦記着,若是穆雲杳在這裡,怕是有更好的法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