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不得曹操不憤怒,一直以來,那個織蓆販履的大耳賊,在他面前都是灰頭土臉的。現在曹操自己才稱了個魏公,劉備居然就在漢中那山溝溝裡堂而皇之地稱起漢中王來了,這簡直是豈有此理。
但是憤怒歸憤怒,對於劉備這麼膽大妄爲的行爲,曹操一時間卻也是無計可施。劉備遠在漢中,自己和他去較量的話,必須要走秦嶺的那幾條山道。現在側翼西涼馬超尚未解決,一旦自己孤軍深入,很容易就被他給斷了後路,要是再拿不下漢中,只怕大軍就要被生生困死在山中了。
於是乎曹操在經過深思熟慮之後,也只能以最不給力的,也是唯一的方法表示了自己的態度:不同意!
曹操的不同意,盡在劉備等人的意料之中,甚至根本就沒有人指望曹操能夠答應。事實上在使者前往許昌之前,劉備就已經讓人築壇於沔陽,方圓九里,分佈五方,各設旌旗儀仗。
劉備還是和歷史上一樣,自稱漢中王。昔日劉邦在漢中的時候,乃是自稱漢王。漢中王和漢王,名字只是一字之差,但是這其中的意思卻是**不離十,言下之意就是現在的劉備要效仿昔日的劉邦,從漢中打出一片天地來。
數日後,在沔陽城南三十里處,劉備築壇祭拜天地,接受朝廷授予的(其實是自說自話的)漢中王爵位。劉備佔據漢中已快兩年。期間通過諸葛亮等人的精心治理。漢中之地的富庶程度,已然超過了張魯在時。雖然近日東遷了一部分人去上庸,但是目前漢中之地,人丁依然不下四十萬。附近老百姓近年來日子過得比較太平,深感劉備恩德的他們在得知劉皇叔進位漢中王,都是跑來看熱鬧。
晌午時分,劉備身穿蜀錦朝服,腰佩雌雄雙劍,乘車自南鄭往受位壇一路緩行,張飛親率三千甲士隨軍儀仗並護衛。一路上百姓紛紛自朝拜。
坐在車上的劉備看着眼前羅拜於地的百姓,臉色依然很平靜,可是心裡卻並非這麼波瀾不驚。習慣了縱馬馳騁的他,感覺這馬車實在是太慢了點。也有些顛簸。時間一長,劉備不由得回憶起自己的往事來。
他想起四十多年前,自己和同伴們在村頭那棵大桑樹下玩耍時,指着那樹冠說道:“他日我若爲皇帝,就乘此等車輦。”
三十多年前,十五歲的自己身上只揣着幾個銅板,拜別母親前去京師,向大儒盧植求學,那時候家貧的自己,在同門中沒少受白眼。也就和公孫瓚、吳巨他們這些同樣的寒門子弟還有交情。現如今那些曾經鄙視自己的名門子弟,又有幾人還在世呢?
二十多年前,自己結識了兩位兄弟,在黃巾亂世之中,初步建立起自己的名聲。卻因爲一時火起揍了督郵,最後連芝麻小官都沒得當。
十多年前,自己宦海沉浮數載,平白無故地得到了徐州,卻又一夜之間丟得乾乾淨淨。歷經坎坷數十年一事無成,本以爲人生差不多已經是就這麼差不多到頭了。哪裡會想到自己現在能夠坐領漢中王,坐鎮三州之地。這時劉備突然想起當初在赤壁之時,馬謖說過的一句話: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
有這麼多好兄弟以及忠義的當世人傑相助,自己匡扶漢室的目標。再也不是那麼遙不可及了。想到這裡劉備也是胸懷大暢,就連車似乎都快了幾分。
終於到了受位的祭壇。在以張飛和許靖爲首的文武官員的推遵下,劉備步履沉穩地登上壇,由諸葛亮誦讀祭文佈告天地,然後劉備接受朝廷頒漢中王印璽(其實也是自制的)以及九錫,最後登位接受官民的朝賀,整個儀式從下午持續至傍晚。老天也很給面子,別說下雨,連颳風都沒怎麼刮,整個過程非常順利。
不過登壇受位說到底只是一個形式,再說句不大中聽的話,也就劉備自己會非常激動。此時其餘衆人眼巴巴等着的,是那實實在在的好處。不說別的,劉備進位漢中王,按照定製,除了一些中央大官,如丞相、大將軍乃至九卿之類的不能冊封,其餘很多都可以直接冊封而不請示朝廷。至於地方官,只要是在你的治下,你想怎麼封就怎麼封。眼下漢中國的領地,自然是囊括劉備治下所有的地方了。顯然只要是劉備的地盤,都是他說了算。加上劉備同時還是當朝大司馬,理論上可以分封除了大將軍外任何的軍職,因此操作的自由度可就大多了。
劉備並沒有讓大家等多久,第二天,一道長長的封賞名單就新鮮出爐了。拜關羽爲前將軍,假節鉞,漢壽亭侯,領荊州牧;張飛爲右將軍,新亭侯。這兩位都是自己最貼心的兄弟,自然不能虧待。按制自己不能冊封大將軍,前後左右將軍就是自己所能冊封最爲崇高的軍職了,自己兩位兄弟先要好好安排。
拜黃忠爲左將軍,李嚴爲後將軍,領交州刺史。魏延爲平南將軍,領廣漢太守,黃權爲平東將軍,徐庶爲南郡太守,文聘爲平北將軍,領漢中太守,皆賜爵關內侯。其餘諸將如張任、嚴顏等人,也都是各有封賞。
文官方面,名士許靖被拜爲太傅,倍顯榮耀。此外法正被拜爲尚書令,諸葛亮、龐統爲左右司馬,此三人一起,總領漢中國一切軍國事務。名士射援與射堅兄弟二人,被拜爲御史大夫和御史中丞,張鬆爲尚書僕射,劉巴爲大司農,龐羲爲衛尉,糜竺爲中尉,秦宓爲尚書郎,來敏爲郎中令,費詩爲秘書郎,劉封爲虎賁中郎將。
除此之外,以馬謖爲尚書。兼領軍師將軍。令蔣琬、費禕、董允、向朗、楊儀、董和等人爲侍中。這些人都是劉備的心腹之人,雖然官職待遇上不如劉巴他們來得那麼顯眼,但是卻是內朝成員,和諸葛亮他們三個一樣,是實際上的中央決策機關。
此外劉備還開大司馬府治事,以劉琰爲大司馬府長史,楊洪爲祭酒從事,糜芳、張嶷爲從事中郎。一時間三州之地,除了劉備自己的官職還是漢官,其餘的人拜領的都是漢中國的官職了。當然。工資不會少的。
劉備的用人藝術,再次得到了淋漓盡致的體現,幾乎所有人都得到了與其能力相匹配的官職。如簡雍、糜竺、孫乾這些老臣子,雖然忠心耿耿。但是年事漸高更兼能力有限,就安排他們做一些輕鬆點的活兒,待遇還是要給高待遇;如諸葛亮、龐統和法正這些自己信任的股肱之臣,一個個的都是安排在了主要的職位上,隨同自己參政議事。而對於那些並不是特別貼心的劉璋舊部,則是以高官厚祿,但是虛銜來擱置他們。一方面示以榮寵,一方面卻又不予以太多的實權。
此外,如馬謖這般能力出衆,但是還不夠老練的年輕人。則是安排在內朝以供諮詢。不過爲了提高待遇,就讓他們兼任幾個虛銜,拿幾份工資。一時間荊益交三州上下也是一片歡騰,幾乎所有人都歡呼雀躍。
漢中國的建立,不出意料地引起了曹方的激烈反應。正月十五日,諫議大夫王朗由許昌急趕至漢中,代曹操傳書,嚴令劉備在最短時間內,立刻解散“漢中僞朝廷”,並上書朝廷請罪。這王朗倒也是個不簡單的人物。膽子着實不小,居然當着劉備和所有文武百官的面,直斥劉備“妄立朝廷”的行爲,是爲禍亂社稷的謀叛之舉,若不能幡然悔悟。日後必將遺臭萬年。但是他這一言行,很顯然是引火上身。諸葛亮、龐統。甚至許靖等人,無不是舌辯高手,當場對王朗的謬論進行了無情的駁斥。而很可惜的是,王朗還不具備馬謖“舌戰羣儒”的本領,很快就在諸葛亮的連續幾個軟釘子下,硬生生被“刺”的啞口無言。
讓“觀戰”的馬謖頗爲感到遺憾的是,今時的諸葛亮,似乎還沒達到傳說中能“罵人於死地”(罵死王朗是演義中的情節,大家就不必深究了)的境界,雖然讓王朗面紅而赤,頷下鬍鬚幾乎被氣得一根根都翹起來,但他最終總算是平平安安,全須全尾地離開了漢中。
其實,自在漢中國建立的那一刻起,劉備就已與曹操徹底地翻了臉,彼此間再無任何情面可言。而在此之前,因漢獻帝在許昌,至少在表面上,劉備還是要服從那些明出天子、實系曹操的政令。而且,許多時候在任命軍政要職是,劉備也必須向許昌上書。但隨着漢中國的建立,這最後一層面紗也被徹底地揭去。以曹操的智慧,不可能看不出這一點。他之所以在明知道這一點的情況下,仍派遣王朗前來漢中,實際上也是被形勢所迫不得已採取地措施。派出使者而未能取得成功,只能說明曹操已經徹底失去了對劉備集團的約束力,聯繫起先前雙方的關係情況,這並不算得什麼。但如果眼睜睜看着另一個獨立小朝廷建立起來,卻連半點反應也沒有,那便很容易給世人造成,曹操已經默認漢中國的合法存在的事實,這絕對是曹操所不願意見到。所以說到底。王朗漢中之行的結果,其實雙方早就已心知而肚名,卻仍然要做這樣一個形式。
不過曹操自然不只是會派王朗做做表面文章,在王朗回去之後,曹劉兩家邊境的衝突陡然間多起來了,僅二月份一個月,在荊州,兩軍的巡邏隊就接兵不下十次,各自傷亡了兩百多人。與此同時曹操派曹仁不斷地向汝南增兵,逼壓宛城和新野之地。關羽也不甘示弱,立即調兵北上與之對峙。與此同時,曹操又增兵關中,感受到壓力之後,漢中這裡的軍備也是日漸加緊。
但是更讓人意外的是,曹操在荊州和關中製造摩擦的同時,居然在淮南和徐州也是大舉增兵,弄得孫權不得不提兵合肥。以曹操的智慧,自然不會幹同時和孫劉開戰的傻事。但是這一連串的動作,卻又讓人猶如雲裡霧裡,摸不着頭腦。
與此同時,曹操大舉訓練的騎兵,卻是在如假包換進行之中。在前年的雍司大戰之中,曹操麾下的騎軍在和西涼鐵騎交戰之中損失慘重,因此不得不重新招募人馬補充。曹操治下的幽州和幷州都出產良馬,訓練騎兵自然不在話下。相比之下劉備治下只有南中和交州出產戰馬,但是這些西南馬以耐力見長,用來役使固然是得其所哉。但是衝鋒陷陣起來,卻因爲身材矮小並不實用。得知曹操大規模組建騎軍,劉備也是寢食難安,連忙召見衆人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