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元和站在一個不算很大的院子正門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院子裡面的建築。
小院面積大概不到一畝地,除了正中心有一棟三層紅磚小樓之外,別無其他建築物;院子裡面停着四輛轎車,從氣息上看,一輛黑色豐田轎車就是他一路追蹤而來的對象。
到了這裡,柳生元和已經不急了,在他的感知中,可以清晰的看到,那個脅迫過母親的黑T恤正在三樓一間醫務室裡接受救治,可能是因爲時間緊急的原因,他連身上的黑色T恤還沒換下來。
柳生元和目前意志籠罩範圍大約是八十米半徑的一個球體,八十米這個距離聽起來,比傳說中劍仙‘千里飛劍取人頭’差得不是一點半點,可是,像日本東京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一般高層公寓的層高也不過是四米,八十米就是二十層樓那麼高!
這裡雖然是高句麗大使館,但日本也不可能讓他們在東京市中心圈一大塊地皮搞什麼高層建築,能有個院子就算是不錯了。
今天,輪到金太石在值崗,剛纔他走了一下神,結果就看到一個光着雙腳,身穿一身白色運動服的年輕人,站在大使館門口探頭探腦。
“這裡是高句麗大使館,未經——!”金太石厲聲叱喝道。雖然是駐紮在日本的工作人員,但他對日本人可沒什麼好感。
然而下一刻,他的身體僵硬保持直立,向後倚靠在牆上,眉心處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紅點,色澤如鮮血般紅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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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生元和從來都沒說過,自己是一個好脾氣的人。
他不在乎錢,因爲他錢夠用了;他不在乎多收幾個徒弟,因爲徒弟可以幫他試探前路;他甚至不在乎名聲和地位,因爲在他看來,這些東西不能幫他延長哪怕一秒鐘的壽命。
很多別人看來值得拼命去爭取的東西,對柳生元和來說都是沒有意義的。
但是,柳生元和也有在乎的東西——父親、母親、小櫻、也許還得加上弟弟(甚至自己是不是真的在乎弟弟,柳生元和都還有點不確定)。
柳生元和雖然一向小心謹慎,做過一些預防措施,但是他還是沒想到,竟然真的有人敢脅迫自己的母親、造成妻子身受重傷!
此刻的柳生元和,別看臉上一副毫無表情的樣子,但是心中怒火實在已經突破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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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艱苦的修行過程中,柳生元和整合了自己的心靈意志,陰神(潛意識)陽識(主意識)化合爲一,顯化成爲一棵無憂樹,鎮壓識海心湖。
因此,柳生元和對自己做出任何決定的思辨過程都清清楚楚,如掌上觀紋!
對他來說,根本不存在別人‘啊,我突然有了個好主意’這種突如其來的想法。
任何一點微小念頭的發酵,對柳生元和來說,都是在無憂樹監控下產生的,這種心靈脩養,也是踏入先天真人/大地遊仙境界的人,自我認知接近圓滿的必然過程。
柳生元和清楚知道,自己心中怒火的根源,來自於自己的弱小和失去家人的恐懼!
別看他身爲劍聖,是日本劍道的象徵和頂點;也別看他成就先天真人,提掣天地、把握陰陽;就算是他度過了三九天劫證就大地遊仙,可是這些又如何呢?
對沒什麼見識的古人來說,以爲這就是絕對力量;可是在科技發展的現代,這等力量對於個人來說已經超乎凡俗,但是對於真正的強勢力量——比如說國家——又如何呢?
說到底柳生元和也只有一個人,就算他修爲通天徹地,難道還能時時刻刻護住所有家人不成?
今天,可以有人趁自己不在,脅迫自己的母親;明天如果有人用自己父親的性命來脅迫自己呢?
自己難道能將所有親人聚攏在身邊日夜守護,不讓他們離開半步嗎?那和把家人囚禁起來有什麼分別?
龍有逆鱗、觸之必殺!
爲什麼?因爲龍的逆鱗是龍致命的弱點,因此,任何窺伺他弱點的人,必然要被他不顧一切全力反撲,因爲這是他不可觸犯的底線!
這個世界上,有人可能會一時興起,踢打路邊無害的小狗;但是,你聽說過有誰沒事,會用腳去踹一隻兩眼血紅的瘋狗?就算不怕狗咬也得怕狂犬病不是?
今天,被觸犯了底線的柳生元和,就準備要做一隻瘋狗!
今天,柳生元和要讓所有人知道,動了他的家人,那麼無論天涯海角、無論身份尊卑——都得死!
只有這樣,在柳生元和自己沒死之前,誰想動他的親人,都得先考慮一下自己的下場。
柳生元和不能時時刻刻保護家人,但是他會借用某些人的人頭,來向世人展示他保護家人的決心。
不過,讓柳生元和感到遺憾的是,一個持槍兇手的人頭,未免份量太輕了些,就算加上一個高句麗大使館,似乎份量也有些不夠——現在只能希望兇手背後,會有個足夠讓人驚喜的主使者吧。
越大的腦袋,警告效果就越好!
至於殺不殺的掉,柳生元和表示這完全不是事。
當今世上,也許有自己找不到的人,但是殺不掉的嘛,大概只有一個萊拉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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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句麗大使館內有獨立的防衛力量,雖然不能和軍事堡壘相比,但至少也擁有五名以上,合法持有槍械的武裝人員。
“混蛋,給我站住,這裡不是你可以亂闖的?趕緊滾出去,不然我要開槍了!”
在大使館院子裡值守的一個高句麗士兵,看見大搖大擺走向使館小樓正門的柳生元和,頓時走出崗亭大聲呵斥起來。
按照使館的規定,如果沒有特殊情況,來訪人員應該沿着地上擺放的隔離欄,從側門進入大使館內部,那裡有專門的接待辦公室。
使館正門是使館內部工作人員的出入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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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句麗目前的經濟發展遠不如日本,但是高句麗這個民族,有一種能把自卑化爲自大的奇妙精神勝利法。這種奇妙的精神勝利法是其他國家人民難以理解、掌握的一種秘技。
在高句麗人看來,日本是一個只會做表面文章,其實已經失去了真正傳統文化精髓的國家。
別看暫時經濟繁榮鮮花烈火,但是在未來必然會陷入失敗。
當然,日本人很有錢,這點他們還是很羨慕的。
總而言之,高句麗人其實看日本人很不順眼。
所以高句麗大使館纔會在這種小細節裡面,給來辦事的日本人找點不痛快。
所謂‘你的不痛快就是我的痛快’,高句麗人就是這麼擅長精神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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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生元和對背後的呵斥置若罔聞,自顧自朝大使館樓裡走去。
“媽的找死!”高句麗士兵獰笑一聲,高句麗大使館屬於高句麗領土,擊斃一個闖入者絕對符合法律,他甚至特意把槍擺弄的嘩啦啦響,就想看看這個赤腳青年的醜態。
可是,他剛剛擡起槍口指向對方後背,就覺得自己的視角出現了一點問題——自己的左眼怎麼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右眼?
這是他最後一個念頭。
二樓窗口的高句麗大使剛好看見了這一幕。
就在樓下,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守衛士兵按照標準程序,在警告無效後剛要擡起槍口,整個人突然從頭到腳、莫名其妙的豎着分成兩半,鮮血與內臟稀里嘩啦散落了一地!
這怎麼可能?是什麼力量將他劈成兩半?他根本沒看到任何人動手!
那個白色衣服闖入者根本沒回頭看背後一眼,而是自顧自走入大使館。
柳生元和頭也不回,走進了大使館。
今天,他根本就不是來和人講理的,他是來殺人的!
一個身穿軍裝的大使館武官攔住了他的去路。
“你是誰?”武官的頭顱滾落在地。
“來人啊!”高喊來人的俊秀青年身體被攔腰斬斷,上半截身軀跌落在地上,疼痛之下,雙手在地上抓出一道道血痕,嘴裡大聲慘呼:“救——我——”
“混蛋,你找死!”五步外,一扇房門打開,裡面衝出一個人,一邊怒罵一邊掏出手槍,可是槍口還未擡起,隨着柳生元和冷冷的一眼望去,他的人已經被碎裂成七八塊。
鮮血瞬間鋪滿地面。
“救命啊!不要殺我!”一人連滾帶爬的想要逃進屋子裡去,可是,‘窟通’人體倒下的聲音響起。
柳生元和在一樓從東走到西,有從西走到東。
他所經過之處,一開始還有人跳出來,攔截、試圖開槍、怒斥、責罵、勸說、辯解、求饒!
然而,一切最終都安靜了下來。
柳生元和走上通往二樓的樓梯。
“饒命!饒命、饒——!”聲音越來越小、漸漸消失。
“我是大使,我有外交豁免權!你不能殺我!我——”
肥大的身軀倒下,這位頗爲肥胖的大使,似乎連摔倒的聲音,也比別人大了那麼一點。
“快,快打電話報警!”可是,手機無緣無故的裂成兩半,桌上所有的固定電話,電話線一根根自動斷開。
“——————躲好,千萬不要發出任何聲音。”房間裡,一男一女兩人一起趴在牀下,各自用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嘴,緊張的看着房門,生怕房門被人推開。
一直沒人推開過那扇房門,過了片刻,一縷鮮血沿着地板的結合處的縫隙,慢慢從牀下淌溢了出來。
一隻老鼠從牆洞中小心的探出了頭,然而下一刻,它看見它的天敵——貓,已經躺倒在一片血泊中。
老鼠還沒來得及高興一下,自己的頭也無聲無息的掉落下來。
當柳生元和靜靜的走上三樓時,整個大使館裡,已經安靜得好像是一片墳墓——
‘吱嘎’一聲,三樓衛生室的房門被推開,柳生元和緩緩走了進來。
衛生室裡一共有三個人,一個躺在病牀上,右手被白色繃帶包紮成一個球,身上甚至連黑色T恤都沒有換下來;另一個躲在病牀背後,是一個瑟瑟發抖的女孩。
女孩可能很年輕,身穿着一身白色護士服,努力的縮在角落裡,把頭深深埋入膝蓋之下,不敢擡起頭來。
地上躺着一箇中年男子,穿着一身醫生白大褂,手裡拿着一把手槍,只不過在他的太陽穴處,一個紅色血點斷絕了他的生機。
柳生元和走到病牀前,黑T恤眼睛怒張,臉上青筋暴起,整個人卻一動不動,就好像空氣中有什麼東西把他牢牢壓住,讓他無法動彈似的。
當柳生元和推門走進來的時候,黑T恤放棄了掙扎,癱在牀上。
“你想知道什麼?只要你不殺她,我就告訴你。”黑T恤剛纔眼睜睜的看着大夫在自己面前莫名其妙的死去,自己也被空氣中莫名出現的重壓,壓制的動彈不得,這等詭異場景,早已讓他放棄了反抗的念頭。
更何況大使館的小樓總共就這麼大,又是很有歷史的老房子,就算人在三樓,他也能聽見樓下傳來的慘叫和討饒聲音。
對方既然敢在大使館肆無忌憚的殺人,又擁有如此詭異的力量,什麼崔家的背景就不必提了,那隻能給主家招惹禍端。
柳生元和伸出一隻白玉般的手掌,在黑T恤眼前緩緩搖擺,五指屈伸如魚龍蔓延,幻化出層層幻影,不用兩三秒,黑T恤已經是神情恍惚。
這是道門秘傳——移魂秘術。
當然,這玩意到了現代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催眠術。
“是誰要你去搶南田雅子的秘方?”
“崔、崔——”黑T恤一邊嘴裡說着一個‘崔’字,一邊神色變幻掙扎,竟然隱隱有掙脫柳生元和控制的跡象。
移魂術、或者說催眠術就是這點不好,面對意志堅定或者經過專業訓練的人來說,很難起到作用。就算起到了作用,也很容易擺脫控制。
就像任何催眠大師,都不能直接命令對方自殺一樣,被催眠者遇到強烈反感的問題時,會引發精神強烈反抗的跡象,從而擺脫精神壓制,從催眠中醒來。
當然,這也與柳生元和在催眠技巧方面是個二把刀有關。
爲了不讓對方擺脫催眠,柳生元和只好換了一個問題。
“崔,是什麼勢力?”
“是三韓財團的主人——”只要不問到主使者姓名,黑T恤頓時放鬆下來,一臉茫然的回答道。
說來也是巧,像黑T恤這樣的精銳死士,不但經過反催眠訓練,甚至還有專門的心理大師在他們意識中埋下了邏輯炸彈。
可柳生元和也不是什麼催眠大師。
所謂術業有專攻,柳生元和的催眠術僅限於壓制主意識,激發對方潛意識的層次——潛意識是不會說謊的。
柳生元和一知半解的催眠術,自然不會有什麼巧妙的心理誘導,完全就是靠強悍無比的精神氣勢直接鎮壓對方心神,強迫對方吐露真言。
可遇上這種事先埋下心理炸彈的死士,本來催眠應該是沒有任何作用,頂多只能收穫一個白癡。
要是真正的催眠大師過來,通過適當的誘導,獲得的答案應該是主使者李圓珠。
可是,柳生元和壓根不會什麼精神誘導,簡單粗暴的問題當然也只有最直接的答案——崔永源命令他們去的,直接主使者可不就是崔永源嗎?
而崔永源又不是崔傢什麼重要人物,他可不屬於心理炸彈的敏感詞。
不過作爲隊長,崔永源在這些隊員心中的確很重要,所以黑T恤吐出一個‘崔’字,潛意識裡就不願意再說下去了。
然後,柳生元和又問‘崔,是什麼勢力?’這在崔家死士心裡當然只有一個常識性答案,別說崔家死士了,就算隨便找一個高句麗人,被問到‘崔家是什麼勢力?’多半也是這個答案。
實際上,崔永源那個‘崔’字,和崔家根本一毛錢關係都沒有,高句麗姓‘崔’的人海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