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者有命,豈敢不從?”柳生元和振衣而起,慨然應道。
他剛纔可真沒看出來,這位年紀一大把的老道長,居然也是一位頂尖武者,畢竟眼前這位身上幾乎看不到什麼肌肉,完全是一副仙風道骨(皮包骨頭)的樣子。
“哈哈,小友不用那麼嚴肅,我們只是略微切磋一二罷了,要是真正動起手來,老道今年已經九十多歲了,可受不起你的八荒橫行刀。”
劉老道沒起身,坐在沙發上笑着搖搖手。他剛纔露出這一手,是爲了給這位小朋友看看——老頭子可也是修成先天劍氣的人,和你切磋一下,斷然不算是辱沒了你。
至於柳生元和站起來就打算正兒八經的做過一場,劉老道可沒發瘋,他活到九十多歲那是養生有功,可不代表他就能像年輕人一樣拎着刀子上臺拼命。
在他這個歲數,早就沒了什麼勝負之心,之所以提出切磋一二,那根本就是爲了挑起柳生元和這位小劍聖的好奇心而已。
在劉老道想來,柳生元和小小年紀,居然有如此劍道成就,想必應該是武癡一流,那麼爲了吸引這位少年劍聖到天朝去,那他怎麼也得投其所好,拿出些乾貨,讓這位少年劍聖心癢難耐才行。
至於日本的官方層面,自然早有專門人員和日本政府去打交道了。
目前,在官方層面,雙方已經達成協議。由赤旗國教導團代爲培訓部分日本精銳特種戰士,換取日本新晉劍聖到天朝進行交流學習研究,順便對赤旗軍方的一些特種人員進行些體術方面的交流指導也是應有之義,當然,要是這位新晉劍聖願意留在赤旗學習生活,當然就更好了。
赤旗國這近百年來,雖然已經推翻王朝制度,建立了共和國,取消了附屬國制度,如今亞共體七國名義上都是平等盟國。可是,這種天朝上邦的老大架子,也還是要端着的。
即使現在都是共和國時代了,國與國之間爾虞我詐,國際主流外交方式是‘只有永遠的利益,沒有永遠的友誼’。
但是赤旗國秉承歷史傳統文化,倒也做不出強取豪奪之事,反而是七國之間互通有無、人才交流、技術共享纔是赤旗國在亞共體聯盟中的主要政策。
這也是亞共體七國,相對緊密團結在一起的主要粘合劑,亞共體能以一隅之力,與歐洲圈和美洲圈分庭抗禮,和這種國家之間相對緊密的團結是分不開的。
日本雖然常有野心勃勃之人,可也沒誰說要推翻天朝自己跳出來當老大,就是因爲沒有信心能做的更好。
赤旗國爲盟國培養人才,同時吸引盟國的人才來赤旗留學深造,協同研究交流,擴大國家影響力,已經是赤旗過一個行之已久的國家政策了。
日本政府作爲亞共體的主要盟國之一,自然不會拒絕老大的這種正常人才交流建議,不過,考慮到柳生元和年僅十四,這個歲數的少年正是逆反心理最重的時刻,中二少年可不是現在纔有的名詞。
因此日本政府的相關心理專家建議,最好不要對這位少年劍聖直接下達行政命令。
從柳生元和的過往行爲分析,此人具有強烈的家庭責任感(幫助父親公司擺脫困境,且隱身幕後毫不居功);對國家也有相當的歸屬感(主動參加武魂決,並在沒有把握獲勝的情況下,硬拼英國半神,奪得武魂杯);喜惡分明,正常情況下保持一顆善良的心(不殺之黑假面),然而在遇到黑社會綁架友人的時候,卻又心狠手辣。
這等少年性情總體來說比較傾向於正面,但是也不乏激烈決絕的一面,若是逼的產生了逆反心理,未來有一天,遠走天涯甚至直接拔劍一怒反社會反政府都不是沒有可能的。
所以通過心理分析專家的分析策劃,日本政府相關人員覺得,與其用行政命令逼迫,還是以誘導的方式引發這位劍聖的留學興趣更好一些。
正好劉老道一行人,也對這位新晉劍聖極感興趣,強烈要求交流一下。
日本方面雖然不知道這一行人的背後真正身份,但是既然由赤旗大使出面交涉,劍豪會方面也有佐佐木真平作爲擔保,政府方面自然順水推舟,讓他們自己跑來和柳生元和麪對面直接交流。
(交流如果不成功,這個鍋就由赤旗大使館去背了。到那時候,柳生劍聖要是不願西行赤旗,自然不是日本方面不肯履行約定,而日本方面的特種作戰人員培訓還是要照樣進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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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前輩的意思是?”
“吶,小友,我就以這張茶几爲舞臺,施展些小技巧,切磋下修爲就行了,老道先來拋磚引玉。”
說着,劉老道把雙手伸出袖外,一左一右的側放在茶几上,別看老道士年紀一大把,身材又是枯黃乾瘦,可這雙手卻猶如黃玉凝成,雖然手上的皮膚已經很有些皺紋了,但偏偏有一種玉潤石光般的色澤在手背的皮膚上隱隱流轉。
劉老道雙手一合,再左右分開的時候,雙手中間已經有道道煙霞明滅,就好像清晨的淡淡霧氣,在兩手之間飄蕩變化。
先是一個人形在霧氣中漸漸浮現,大袖飄飄,乘風而來;然後,另外一個人形從另一側的虛無中一步踏出,渾身甲冑,頭角崢嶸。
大袖飄飄的人形隨手一伸,一柄由白霧構成微型長劍,無聲無息的凝聚在手中;頂盔帶甲的人形則舉手作勢,兩柄大錘霍然而現。
“老道現在演示的是天罡地煞斬神劍和翻天鎮嶽十六錘。天罡地煞斬神劍是宋代恨天道絕滅道人池明卓所創的劍法,號稱殺氣第一;翻天鎮嶽十六錘則是隋末唐初李元霸的破陣殺招,號稱霸道無雙。”
“不過老道當然只能演示個架子而已,其中的武道真髓是萬萬演示不出來的,大家也就是看個意思罷了。”
劉老道是特意挑出這兩門功法來演示的。
想把柳生元和引到赤旗求學,至少也得拿出點人家感興趣的東西。就看看武魂決決賽上,柳生元和施展的八荒橫行刀,那簡直是猶如龍捲風暴一般席捲八方,這等殘暴酷烈的刀法,縱觀天朝上下五千年都罕有匹儔,自己不拿點乾貨出來鎮住場面,還怎麼把話題引導下去?叫人家去學習,也得有東西給人家學啊!
說句實話,長明道人甚至覺得,就算這兩套功夫,也未必能壓的住這位新晉劍聖的八荒橫行刀,可是,這兩套功夫已經是他能拿出手的最具特色,最強橫霸道的功夫了。
隨着長明道人雙手微微一震,在茶几上的兩個小人開始交手起來。
這等場面可真難得一見,在這個時代三維投影動畫雖然還算罕見,可在技術上已經不是什麼難題。
可是,單靠一人之力,全無任何科技設備,硬生生弄出一副三維動畫人物比武交手來,那可就真的驚人之極了。
在茶几上,兩個小人之間的比鬥,說是龍爭虎鬥未免誇張了些,畢竟是兩個身形虛幻,身高也不過四五寸,由白霧凝成的虛擬小人在演武交手,再怎麼聲勢赫赫,也要大打折扣了。
可是,偏偏這兩個小人一招一式之中帶出了凜凜殺意,無窮霸氣,即使圍在茶几邊上圍觀衆人大多數都是武道造詣不凡之人,也都吃了一驚。
使錘的小人,兩柄大錘上下輪轉,一招一式不快不慢,讓人一眼看上去就明明白白,其氣象森嚴之處,簡直猶如崇山峻嶽,氣勢磅礴。
加上這位長明道人也不知道是怎麼操作的,這兩柄大錘揮過之處,甚至可以看到空氣被劃過的軌道,不是那種在空氣中留下一道白煙的軌道,而是霧氣似乎變成實質的紙張一般,將兩柄大錘使力的輕重緩急,像是毛筆在紙上寫字作畫一般,都記錄在這些軌跡之上。
不過片刻,錘路所過之處,在空氣中形成一個篆文‘鎮’字和一個篆文的‘裂’字。
使錘的小人雖然只有四五寸高下,但隨着這兩柄迷你大錘的橫砸直撞,氣象萬千,也自有一種蓋世豪雄的氣魄瀰漫全場。
而另外一位大袖飄飄,手使長劍的小人,看起來似乎頗有離塵之意,可是手中一路劍法卻是婉若游龍,週轉自如的護住全身上下,時不時的還身劍相合,化作一條驚天長虹,硬生生撞入對方雙錘範圍以內。
長劍小人在外圍八方遊走時,一柄劍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在衝鋒破陣時,身劍合一,決死向前;一擊不中,鴻飛渺渺,御劍遠遁;而一旦對手窮追不捨,卻還有種種兇厲之極的反撲後招。
即使頂盔摜甲的小人,兩柄大錘的確有翻天鎮嶽之威,竟然也拿這位劍士無可奈何,只能任由一柄長劍縱橫來去,時不時長劍甚至能與兩柄大錘硬拼上一招半式,借力施展一兩路連環快劍近身搏殺,絲毫不落下風。
如果仔細看來,就可以看出,這位持劍的小人,正面強攻的劍法共有三十六路,正合天罡之數;至於其中夾雜的各種出其不意的刺殺之術,那就難以一一盡數了。
在場的多數都是武道達人,要在別人看來,一定會說這位持劍小人的許多動作,都是人類做不出來的動作。
可是在場的這些人卻心裡有數,這些動作別人也許做不出來,但是看過武魂決決賽的人都知道,至少有一位少年劍聖,做出這些動作一點問題都沒有。
“老道獻醜,小小戲法而已,哈哈,小友,你看怎麼樣?”隨着劉老道打了個哈哈,兩個小人各自收了兵器,站在茶几上向着大家躬身作揖,然後漸漸淡去身形,化爲兩縷白煙嫋嫋而逝。
蓋世英雄,無敵劍客,終究不過是一場遊戲,來去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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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也許看的是兩位小人展示的劍法錘路,不過,柳生元和更注意的是這位長明道人前輩,施展的這種虛空凝霧,聚霧化形,操作自如的手段。
柳生元和自問也可以凝氣成型,不過他凝成的東西,頂多就是一根根的劍氣絲線,壓根不可能形成這麼複雜的人形出來,更別說還要操控人形來做出如此複雜的動作了。
這位長明道人凝聚霧氣的方法,應該不是用的劍氣,倒有些像是柳生元和所謂的內勁。
可是這位長明道人的內勁可要比柳生元和的內勁稠密堅韌許多倍,竟然能做到這種看起來像是魔法幻術一般的事情。
柳生元和自己的內勁要是放出體外的話,別說給別人表演了,連他自己都看不見,只能通過感應來確定,到底自己的內勁在哪裡。
“前輩果然厲害,小子萬萬不及!”反正說些好話也不吃虧,柳生元和本來就抱着一顆求教的心,比不上就比不上唄,人家那麼大歲數的前輩,在許多地方比他更強也是理所應當的。
他可沒覺得自己現在掛個劍聖的名頭,就能處處壓人一頭,高人一等。
柳生元和這句話一出口,在場的幾位,包括佐佐木真平都是驚訝的看了他一眼。
以柳生元和現在的地位,用少年得志來形容都嫌太過輕描淡寫,他乃是一國的武道至尊,尤其還是日本這種視劍道爲武士道精神代表的國家,柳生元和的地位甚至已經達到獲得‘國家特級津貼’的至高榮譽,由國家出面安排安保的地步。
這樣一位十四歲少年,居然根本沒有爭強好勝之心,輕輕鬆鬆就說出認輸的話,這可真是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
“滿招損、謙受益。好,怪不得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成就。光是小友這種心性,已經是非常難得。”坐在長明道人身邊,一位滿面紅光的老人讚歎道。
剛纔聽佐佐木首席介紹過,所以柳生元和倒是認識開口的這一位老先生,是亞洲中醫協會的榮譽會長方十年。
“不敢當方老讚譽,元和確實無法與劉老前輩神技相比。”
“好了好了,小柳生,你也別客氣,露一手就行,你可是我們日本劍道第一人,怎麼也得比劃兩下子給赤旗的前輩和朋友們看看。”佐佐木笑着說。
這位日本少年劍聖能夠不驕不躁,謙虛自持當然很好,不過也得給日本劍道爭點臉不是?
“嗯,那晚輩就獻醜了?”
“正要一睹劍聖風采!”
“佐佐木首席,那柄劍對您重要嗎?”
“沒事,就是一把裝飾品而已,你隨意就是。”
柳生元和左手立掌,虛虛的空中劈斬了一下,就將手收了回來,微笑着說:“小子只有一把子蠻力,精妙之處卻是萬萬比不上劉老前輩的。”
在佐佐木首席辦公室的側面牆壁上,大約離他們坐着的沙發有三四米的距離,斜掛着一柄武士刀。
這柄刀不像其他日本刀一樣,用刀架承託着刀身兩端。而是用一根刀繩,繫住刀鞘,懸掛在牆上的一處凸起掛鉤上。
此刻,這柄掛在牆上的長刀,已經無聲無息的連刀帶鞘斷爲兩段,各自盪開一個角度,又蕩了回來,分成兩段的刀鞘交疊在一起,形成一個×號。
牆上毫無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