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將人生比作一樣東西的話, 柳簾選擇過山車,這是一種相當古老的遊樂場中的玩意。第一眼在歷史書中看到的時候,柳簾就對它情有獨鍾。
五歲以前的柳簾是家人寵愛的小寶貝, 眨眼間就成了可憐的孤兒。
懵懂無知中被人收養, 他還沉浸在失去家人的茫茫然中不知所措。
“以後他就是你的主人, 就是你的一切。如果不想被送回孤兒院的話就必須乖乖聽話。”
看到那兇悍的臉, 柳簾弱弱地點頭。
只要聽話就好, 對於幼小的柳簾來說,還有什麼比得上爲他指明方向更加讓人感激呢。
眼前這個六七歲笑得不懷好意的男孩子就是他的主人,他效忠的對象, 聽話就是完全服從他的命令。
他一定要努力做到,因爲周圍還有七八個競爭者在虎視眈眈, 他並不是唯一的。
他和競爭者們被集中起來訓練, 教的東西龐雜又叫人難以理解, 他感覺很吃力,只好在其他方面彌補不足。
一年後他的成果總算沒叫他失望, 原本要被剔除的他在主人的堅持下被留下來,成爲玩伴兼保鏢兼槍手。
他的主人是齊嵩。
一個慣會欺負於他的惡人,可他早就被磨平了棱角不曉得要反抗,反而樂在其中。
“阿簾,快把這些功課做完。”
“是。少爺。”
“阿簾, 明天的演講你要替我準備好。”
“已經備好了, 少爺。”
“那個傢伙對我出言不遜, 一定要好好教訓他。”
“交給我吧, 少爺。”
……
他永遠都不會曉得, 當他睜着一雙懵懂的眼睛,乖巧地答話時, 總會讓齊嵩升起欺負他的慾望。這纔是他能夠留下的真正理由。
從五歲到十八歲,對柳簾來說這是段平靜的歲月,雖然忙忙碌碌,到底不至於茫然無措。他迅速成長爲齊嵩最爲得力的助手,對於齊嵩的性格習慣小毛病了如指掌。甚至只需要一個眼神,他便已經明瞭齊嵩的要求。
轉折來得很快。
齊嵩需要結婚了,他的聯姻對象是另外一家大公司的小少爺,那是一條人魚,所受到的寵愛可想而知。
齊家的勝算並不大,可齊嵩卻偏偏得到了人魚的芳心,這是家族不會放過的好事。
原本事情進行地很順利,每次齊嵩和那位人魚少爺約會的時候,柳簾總是陪伴一旁,不知是他長得礙眼還是兩人之間那種無法言說的默契,狠狠激惱了傲慢的人魚少爺,他掀翻了杯子。
“有種你和他過一輩子吧。”
齊嵩覺得莫名其妙,“阿簾自然是要一直跟着我的,你想趕他走,那不可能。”
柳簾恨不得縮到牆角去,要是讓他毀掉少爺的婚姻那是多麼大的罪過。
“既然你這麼喜歡他,還招惹我做什麼,我恨你。”人魚少爺氣沖沖地走了。
柳簾對上齊嵩不解的眼神,訥訥道:“少爺,我想他是想要跟您獨處,下次我還是不要來了。現在少爺應該追上去道歉還可以挽回。”
齊嵩挑起眉毛,“道歉,本少爺爲什麼要道歉,要不是看他長得漂亮,人魚又比較稀少,我何苦自討沒趣,實話告訴你,我可受夠了。”
柳簾明白他的意思,能得到人魚芳心的確讓齊嵩在狐朋狗友中間長臉不少,哪怕他不務正業,對家族的事業無甚助力也得到了很大支持。
柳簾知道勸說無效,默默垂下頭。心頭涌起巨大的失落,而後是漫天的疼痛,他就要失去少爺了嗎?他不想啊。
可惜他沒有發現齊嵩完全是在強裝鎮定,內心早已是翻天覆地。
人魚少爺的話不亞於在他腦海中投下炸彈。
他驀然醒悟,關在房間裡反省了三天三夜,他開始追求柳簾。
他面對的阻力很大,首先是家族的反對,這讓他的生活陷入困境,顯然齊嵩內心的堅貞和力量被激發出來,他迅速成長,以往那個吊兒郎當的大少爺不見了,倘若不是這一點作用,柳簾大概早就被當做障礙物被家族清除掉了。
另一阻力是柳簾本身。
“我喜歡你,阿簾,以後我們永遠在一起。”齊嵩的表白很直接。
“是的,少爺。”
回答很讓他滿意,可是這態度讓他憋着一股氣,上不去下不來。
喂,爲什麼會有種公事公辦的感覺。明明不是這樣,這是件很浪漫的事情啊。麻煩你不要這麼認真,不對,要認真,但不要死板。
“那你呢,你喜歡我嗎?”
“喜歡,少爺就是阿簾的一切,”柳簾鬆了一口氣,他不用離開少爺真是太好啦。
齊嵩深受打擊,可這種精神上的開竅是急不得的,他唯有慢慢來。
眼見着齊嵩走上正軌,柳簾的存在遭到齊家的質疑,他的任務到此結束,這樣一個□□放在齊家少爺身邊可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
面對辭退,柳簾陷入無盡的痛苦中。
幸好齊嵩發現端倪,和家人進行了對抗。
“孩子呢,沒有孩子怎麼辦?”家人的話很對,柳簾無法孕子。
齊嵩不以爲然,他可以找代孕人魚,只要價錢合適總會找到的。
柳簾很傷心,他怨恨自己的無用,都已經這麼努力了,爲什麼還是不能替少爺分憂呢。他是不是真的很沒用。
這種自責在齊家人的提議下消失無蹤,他願意爲少爺做一切。
等到出差歸來的齊嵩正爲生病不能陪伴他的阿簾而擔憂的時候,迎接他的卻是人魚醫院的通知。
他的阿簾從此成了人魚,柔弱的只能躺着,再不能陪伴他東奔西走的人魚。
齊嵩不知道該痛恨誰,他和家族差點因此而分裂,從此更加愛護柳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