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三手哼着小調下了樓,趴在門口保安室窗臺上,遞了支菸進去,說:“老闆回來沒?”
“呦吳主任。”保安接過煙,搖頭說:“沒呢,出去都快半小時了,沒見回來。
“哦,那行,牆上軍大衣給我來一件。”
值班保安趕緊轉身從牆上掛着的軍大衣裡選了一件最新的,隔着大窗口遞出去,笑嘻嘻的問:“這麼冷天你也出去啊?”
“沒事,出去走走,迎一下老闆,順便彙報點工作。”吳三手心想安保加強的工作,宜早不宜遲,今晚就跟樑一飛講了,明天就着手辦。
不然天天亂七八糟的打岔太多,重要的事情更多,加強安保這類‘小事’,說不準就忘了。
樑一飛跟他講過,今日事今日畢,明日事,今日想……真遇到實在想不好的,拉機巴倒,隨它去吧,船到橋頭自然直……
很顯然,加強安保這點小事,絕對不算‘實在想不好’的。
裹上大衣,頓時感覺暖和的一筆,軍大衣的確沒的說,壓得厚厚實實的死棉花,白天在太陽底下暴曬一陣,夜裡值班拿出來穿,又暖和又舒服,還賊抗揍,保安拿着橡膠輥打幾下都能頂得住。
美滋滋的出了門,回想到剛纔去工商和公安兩邊的過程,吳三手心裡痛快極了。
那兩頭聽說這事,非但沒一句責怪,反而都像越好似的,第一時間就問‘樑老闆沒事吧’,得知情況後,都是哈哈一笑,說這點小事樑老闆還這麼客氣幹啥,都是自己人什麼的,車明天開我們定點修車廠去修,直接跟單位結算。
說到免單,兩桌人都再三感謝,表示樑老闆太客氣了。
吳三手不算樑一飛的最老班底,但跟着他的時間也不短了,當年新時代才起步,就有他,樑一飛一路走來,和這些地方官員、大老闆們打交道的過程他是親眼看見。
想當年,對着一個派出所的所長,甚至警官,對着教育局的一個小小科長,樑一飛都要陪着小心,捧着供着,現在呢?
不說能擺平一切吧,反正濱海市這個地面上,朋友是越來越多,路子是越來越廣,面子是越來越大。
算起來,這纔多久啊?
哥幾個坐牢的時候,能想到有這一天?
打死也想不到,纔出來的時候,走街上看到個穿制服的,甭管是警察工商,甚至是消防,腿肚子都有點轉筋。
現在呢……
不能比,真不能比。
吳三手這人有個好處,在牢裡呆過,知道什麼是‘苦’,所以更加珍惜現在有的‘甜’,爲了保住現在的甜,沒事多想想這些,對於樑一飛就愈發的感激和崇拜。
想着想着,剛走出大門沒幾步,就聽到前面路上有很急促的腳步聲,吳三手一擡頭,就看到前面街道的燈光下面,飄過來一個長髮飄飄,白衣也飄飄的姑娘,最嚇唬人的是,兩條‘袖管’跟垂楊柳似的,掛在身邊來回晃盪,完全違法了關節定律。
“我尼瑪,遇到女鬼啊這是!”吳三手喝了不少酒,小腿身體本能的發軟,可是腦子裡卻又很男人本能的跳出來一句‘呦嗬,這女鬼長的挺漂亮啊!’
想這個的功夫,‘女鬼’已經衝到了跟前,纔看清楚,哪裡是手臂隨風擺,人家根本沒手臂,是個殘疾人,身後還揹着個大吉他。
可惜了。
女鬼刷一下停在吳三手跟前,急吼吼的問:“同志,你是嵐韻湖的保安嗎?”
吳三手剛走出嵐韻湖大門,又穿的跟保安似的,女鬼大概還以爲是保安出來巡邏呢。
“不是保安,你有啥事,嵐韻湖這邊,我說話還是能算數的。”吳三手笑呵呵得說。
“剛纔有個你們單位的人,給人打暈抓走了!”女鬼沒手,急得搖頭晃腦的指示着事發方向,滿頭長髮一陣亂飛,搞得跟大內密探零零發裡的劉以達似的。
場景即搞笑,又詭異,要是樑一飛在這,說不準就笑場了,可聽到這話,吳三手臉上的笑容卻猛地收斂住了,一身酒醒了一半:“誰?你怎麼知道是我們單位的?!”
“我不認識,一個比我高小半個頭的男的,20歲出頭,不過很成熟的樣子,高高瘦瘦,穿着黑色風衣,挺有錢的樣子,哦對了,他抽小熊貓,經常在這一塊散步,今天還喝了酒。他跟我講在這裡工作。”女鬼一連串說了一大堆。
“我草!”
吳三手剩下來一半酒立刻也醒了,後背刷得一下起了一身的白毛汗!
20出頭,高高瘦瘦,黑色風衣,抽小熊貓,喝了酒,在這裡工作,經常在這一塊散步……
這他媽不是樑一飛,還能有誰!
樑一飛被人打暈抓走了?!
誰幹的?爲什麼?
吳三手腦子裡第一個就想到周宇宙和阿兵,不過好像不可能,這兩位還在大牢裡啃窩頭呢,上次和樑一飛回白湖農場,老遠看見了,他私下還問樑一飛要不要整治一下這兩位,樑一飛說沒必要。
至於其他人,就更想不到了,樑一飛是賺了不少錢,可真沒朝死裡得罪過誰!
“小劉,小劉出來!”吳三手回頭衝大門喊了一嗓子,剛纔那個給他拿軍大衣的保安瞬間就出現在大門口,“吳主任,咋地!”
“集合所有保安,算了,集合所有不當班的保安!”
“好咧!”小劉把‘一切以領導滿意爲滿意’的原則貫徹的很淋漓盡致,想都不想就點頭,激動說:“要幹誰?!”
嵐韻湖也是奇了怪了,以前周宇宙管事,常常發生鬥毆事件,可樑一飛管事之後,治安相當良好,社會上那些大小混混,來了嵐韻湖,全裝出一副文明人的樣子,結果這些保安徹底閒了下來。
不打架,訓練反而增加了,還是軍事化訓練。
久之久之的吧,這蛋就有點閒的疼了。小劉見吳三手又是咬牙瞪眼,又是大聲呵斥,還以爲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嗯……先集合再說。”吳三手現在還不確定情況,不好大張旗鼓把消息,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麻煩,轉頭對‘女鬼’說:“走,帶我去看!”
“好,就那邊!”
兩人朝事發地點跑過去,不愧是沒有胳膊的女鬼,揹着一個大大的吉他,跑得居然比吳三手還要快。
吳三手現在渾身冒汗,畢竟也不是冬天,哪裡還能穿的住軍大衣,脫了隨手朝邊上一丟,加快速度跟上去。
沒一會就到了距離天橋不遠的一顆老梧桐樹下,只見地上有一灘血漬,幾個很明顯的腳印。
“那人受傷了?”吳三手問。
“沒有,他挺兇的……”女鬼飛快的講述了一下事發經過。
樑一飛給她錢之後,她就準備收攤回家了,擡頭看見一輛麪包車上下來三個人,手持棍棒、麻袋衝向樑一飛,哪知道先動手的,反而是樑一飛,咔咔兩下就把一個人在地上不動了。
好漢架不住人多,他自己也被另外一個人用棍子從後腦偷襲了一下,暈過去被加上了麪包車。
“朝那走的?!”吳三手一邊說,一邊拿着大哥大就準備報警。
“那邊,前面轉彎……”
“吱呀……”又是一聲輪胎響,一輛奧迪一百停在邊上,車窗搖下來,露出韓雷的臉。
“吳主任,你在這呢,要不要送你?”韓雷說。
“送個屁,老闆被人綁了!”吳三手看到韓雷,那個氣啊就不打一處來。
即氣韓雷,關鍵時刻這個保鏢居然不在身邊,也氣自己,他媽的,好端端的,讓他去送張鬆幹嘛?這不是腦子抽抽了嘛!
還有一丁點兒,是氣樑一飛。
這個老闆也是的,每次出來抹黑逛街,非要一個人,說了幾次,讓他帶個保安他非不幹,還說什麼‘破壞氣氛,影響思考’。
屁啊!現在被妖精抓走了,你老人家能好好思考了嗎?!
心理活動還挺複雜。
“怎麼回事!”韓雷沒想那麼多,直接跳下了車。
結果導致女鬼又用了一分鐘把事情重複了一遍。
“我報警先!”吳三手繼續打電話。
“吳主任,這八成是綁架,報警會不會?……”韓雷欲言又止。
吳三手飛快的過了下腦子。
樑一飛有錢,如果對方只要贖金,報警萬一把事情鬧大,反而可能導致撕票什麼的,剛纔不對保安小劉說原因也是出於這個考慮。
不過,不報警,那憑着嵐韻湖這頭的力量、能力,想找樑一飛就很難了。
“我知道輕重,市局的趙處長跟老闆關係親密,我跟他講,讓他先不要張揚!”吳三手直接撥了趙大軍家的電話,沒一會,衝着話筒說:“趙處我吳小亮啊,抱歉這麼晚打擾你,出了個大事……”
而韓雷卻從車裡拿起了手電筒,對着事發地點的地面照着,眯起眼睛,似乎在地上找螞蟻似的,仔仔細細的看了起來。
邊上,‘女鬼’似乎心有靈犀一般,用腳尖虛虛的點了一下事發地,說:“喏,這有個腳印。”
地上那灘血的邊上,還真有幾個不是很清晰的血腳印。
“嗯。他們車在哪停下的?”韓雷問。
“喏,就這裡!”
才過完年,這條路平時沒什麼人,周邊是工地,灰塵很大,加上渣土車來來往往的跑落下的碎泥土,馬路邊上,還真有兩條輪胎印子,斷斷續續的朝前延續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