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管理權的交接,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秋琳要完全掌握一家全然陌生公司的人員,經營以及結構配置, 這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辦到的,同樣也是爲什麼她讓切爾可保留SUM的執行權,“這邊是人力資源規劃,旁邊是定崗……”人事部經理爲秋琳介紹他們部門的設置,今天已經是秋琳到北京的第三天了,三天的時間,足夠讓她初步瞭解JEEBO亞洲的大致輪廓,趁着空隙,一旁的尼奧對秋琳說,
“感覺怎麼樣?”
“比想象中要複雜得多,”秋琳自認不如,那些因爲尼奧回美國,而滯留下來的各種文件,來自各個地方的電話記錄,看得她要花了眼,而在不久後的將來,那便是她的工作,“所以我才說傑森的決定魯莽至極,擅自把公司交給你這樣性格怪癖的女人管理,”
其實尼奧還在耿耿於懷,爲傑森先斬後奏,爲他和秋琳兩個人把秘密瞞了他這麼多年,他就是一個這麼‘斤斤計較’的人,
秋琳好笑道,“從紐約唸叨到北京,在學校我怎麼沒有發現你話這麼多,還如此‘憂愁善感’?而且你比我強不了多少,無非多出來二十多年的社會經驗,”
尼奧瞪着她,卻沒有說話,
恐怕只有秋琳纔有把尼奧氣的不能出只得往肚子裡煙的本事,之前尼奧不知她是王秋的時候,看她年紀小,讓着她,現在知道了,就更要讓着她了,那位人事經理一直在注意秋琳和尼奧的對話,心中憋笑,此時又看了看尼奧的臉色,才更加斷定公司傳的兩位副總不和的消息絕對虛假,人事經理的眼睛就是利,即使兩人講話夾棒帶刺的,但他們之間的默契,只有交往十數幾年的朋友才能擁有,秋琳在哪裡,那裡的員工就無法安心工作,一個個從伏在辦公桌,小心的擡起頭,偷偷的打量她,“春節假期結束以後,着手準備新的招聘事宜,”秋琳掃視了一圈,發詔了她在分公司的第一個命令,標準的中文,聽得經理既吃驚,又有些不習慣,一直在外企工作的他從未見到有哪個白人能把漢語說得這麼好,他連連說,“好的,”
“以技術爲主,硬件、維護、支持,這三種是重點,”
秋琳的聲音不大很尖,反而很低柔,但就是讓聽者心一頓一頓的,那是一種令人無法違背的威嚴,還有誰敢小看她,還有誰敢在背後說她是花瓶,“光憑新老闆能說一口流利的中文,我就服了她,”有員工看着秋琳走遠的背影,一臉佩服的對其他人說,但秋琳依然給所有人留下了不好親近的印象,後來直接發展到底層員工見到她就戰戰兢兢,連話都說不利索,甚至有人私下給她起了外號---皇后,冰山皇后,尼奧在北京有住宅,在五環以外比較偏僻的地方,一棟兩層小別墅,秋琳回來以後便暫時住在這裡,“招聘的計劃,你最好跟傑森打個招呼,”尼奧脫下外套,邊說邊往裡間走,“如果要接觸核心技術的話,”
秋琳累得直接坐在沙發只嗯了一聲,什麼話也不想說,她拿出手機,看了看一長串的短信以及日期表上密密麻麻的記載就頭疼,索性暫時什麼也不看,靠着靠背微微眯下眼,稍晚的時候她還要等紐約股市開盤,疲勞的時候,只要能休息,什麼樣的姿勢都合適,就當秋琳迷迷糊糊快要陷入夢想的時候,別墅大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打開,嗖嗖的冷風把暖氣吹散了,冷得秋琳一哆嗦,她還沒睜開眼,就聽到一聲疑問,“還有別人?”
秋琳眉頭一皺,尼奧的家還有別人?她擡眼看着說話的女孩,有些眼熟,黑髮圓臉,個子不太高,打扮也時尚,這麼冷的天,還穿着風衣,女孩也在打量她,從她的臉到她的頭髮,然後說,“你,該不會是秋琳?”
“你是?”
“Yao,我的名字,”
秋琳一愣,她這才注意到這個中國女孩一直在說英語,她看起來非常熟悉尼奧的家,徑自關好門走進來,“天天都能在新聞裡看到你,想不到一回國,居然就能見到你,”女孩盯着秋琳不住的看,女孩的性格很外向,還自顧自的說話,連反應的時間都沒留給秋琳,一見尼奧出來,她便迎上去給他一個擁抱,秋琳一臉詫然的看着他們,心想難不成是尼奧的女朋友?
這便是當年的姚杏,完全沒有了那時的影子,秋琳才知道尼奧居然收養了一箇中國孩子,送她去美國讀書,給她優質的生活,而這些恐怕連傑森都不知道,“我說怎麼之前在電視上看你就覺得熟悉,”姚杏指着秋琳的頭髮,“我們見過還記得嗎,在JEEBO大廈裡,你和一個挺俊秀的男孩在一起,”
秋琳沒有想起來,秋琳的記憶力是好,但她只會記住自己在意的,但她知道姚杏說的男孩是誰,在這裡與她有交情的年輕男人,只有成瑾了,秋琳和姚杏沒有多聊什麼,姚杏的西化程度非常嚴重,和尼奧也很親近,從他們的對話裡,秋琳得知姚杏除了尼奧,沒有其他親人,而今年提前修滿學分畢業了,秋琳聽到尼奧問姚杏是願意繼續留在美國還是回中國,姚杏幾乎沒有猶豫的選擇前者,
之後的談話秋琳沒有再參與起身,進了房間,第二天一早,在打了招呼以後,秋琳便離開了尼奧的住所,她提前原計劃兩天回家了,給了王晴一個驚喜,而王晴見她的第一句話竟是,“今年怎麼一個人回來,狄登那孩子呢?”
秋琳哭笑不得,“難道他比我還重要,”
“人多熱鬧啊,”
王晴的嗓音有些模糊,眼睛也有些渾濁,頭髮全白,微駝着背,蒼蒼老態,時間對年長者尤爲殘酷,家裡早已換了保姆,高玲在城裡找了一個丈夫,已經生了兩個孩子,夫妻倆一起開了一家米線店,實在顧不上照顧王晴了,聽王晴說,她日子過得很不錯,新保姆叫樑秀,是一個四十來歲的農村婦女,陪丈夫來城裡打工的,兒子就在附近的高中讀高三,樑秀見到秋琳可嚇了一跳,白髮白膚的,除了在電視裡上,她還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姑娘,“王阿姨啊,她真的是您孫女?”
王晴笑呵呵的,“是啊,”
今年的春節尤爲安靜,左鄰右舍都空蕩蕩的,李玉結婚以後,便和丈夫楊沐移居北京,工作重心也放了那邊,王晴對秋琳說,今年初剛生了女兒,而老李早早的過去照顧了,家裡只剩她和樑秀兩人,樑秀兒子的高中離這邊近,偶爾還會過來吃午飯,也許是被這江邊的溼氣害的,鄰居方若海患上了重風溼,冬天還沒到,就與老伴叢阮去海南避冬,“你怎麼不和他們搭伴一起去呢,”秋琳對王晴說,王晴扶着自己大腿,“人老了,吃不消長途跋涉,而且我這腿也走不動了,”
看到母親枯瘦的手臂,褶皺的眼角,秋琳很心酸,“小秋啊,我知道你性子強,又獨立,從以前到現在都在外面闖,我在電視上也看到過你的新聞,”王晴語氣裡止不住的驕傲,她又嘆了口氣,“哎,原來我從沒催過你,我估計自己也活不了幾年了,不說什麼抱孫子女的話,能看到你成家,我也知足了,”
每當王晴在附近公園散步,碰到那些帶孫子孫女的同齡人時,心裡止不住的羨慕,她不奢望什麼,就希望女兒能找一個值得依靠的男人,圓圓滿滿的幸福,所以她見狄登沒來,才那麼失望,
王晴擡起女兒的臉,不再明晰的眼睛靜靜的注視着她的,“感覺這些年就像一個又一個夢,你是讓我活下來唯一的支柱,”
秋琳的眼淚抑制不住,她想告訴王晴,她是有孫子的,但夏伊的存在又讓她如何能說得出口,私生子,被仇人撫養,如今昏迷不醒,王晴知道了,一定會責怪她吧,她是多麼不稱職的母親啊
秋琳不敢嚇她的媽媽,只有把這些埋在嗓子眼,她下定決心一定要帶健康的夏伊回來,讓她媽媽親眼看看自己外孫子,保姆樑秀在爲他們準備午餐,這時從門外傳來聲音,“媽,外面有一個外國人,一直在看這邊,真奇怪,”揹着書包的男孩幾個大步就走進來,見到屋內的情景愣了一下,樑秀立刻給他打眼色,“快出去,隨便找個地方吃飯,”
中學生模樣的男孩還在發傻,兩隻眼睛盯着秋琳,樑秀着急了,聲音提高了不少,
“張祥,聽見我的話了嗎,”
“沒關係,就讓他在這裡吃午飯吧,”秋琳開了口,笑着說,“下午要上課?還沒放寒假?”
叫張翔的學生愣了半天,纔會過來秋琳是在跟他說話,有些靦腆的說,“嗯,高三要補課,你的中文說的真好,”
秋琳笑了笑,“你說外面有外國人?”
張祥連連點頭,“就在那邊,”他說着往外退了一步,朝院子口看去,“咦,剛纔還在這裡呀,怎麼突然不見了,”
“快進來,真像個傻子,”樑秀看不過眼,走過去拍了兒子的肩膀,又尷尬的衝王晴和秋琳笑笑,王晴一副和藹的樣子,而秋琳則看着男孩手指的方向出神,是喬恩吧,多了張祥,空蕩的屋子稍微有了人氣,這個男孩性格也偏內向,有些憨實,拘束的只吃了兩大碗白飯,菜都不敢動兩筷子,更不提主動跟秋琳說話了,飯後,就揹着書包匆匆去了學校,晚些時候,秋琳看到樑秀在廚房打包盒飯,幾顆青菜,一勺酸豆,還有幾塊紅燒肉,便順口問了一句,“是要去給你兒子送飯嗎?”
樑秀手一抖,險些沒拿穩飯盒,
秋琳真的有些納悶,爲什麼其他人似乎都很怕她,樑秀拘謹,看都不好意思看她,“是啊,學校食堂伙食不好,晚上又要上晚自習,孩子需要營養,”
對能盡心照顧她母親的人,秋琳都給予最基本的尊重與關心,“他在哪所高中讀書?”
“實驗一中,”提到這,樑秀一臉驕傲,秋琳笑了,“很好的學校,你的孩子很優秀,”她也是這所學校畢業的呀,一晃三十年都過去了,秋琳親切和善的語氣,令樑秀放輕鬆了些,她說,“你在中國長大嗎,感覺很瞭解這裡,”
“差不多吧,”秋琳彷彿想到了什麼,突的說,“我和你一起去可以嗎?”
樑秀一愣,“爲什麼?”
因爲她想看看自己曾經的高中,
寬闊的校門口學生來來往往,多有家長駐留,天冷溼氣大,一個個都凍的臉發紅,風吹到臉上刺刺的,但秋琳對此幾乎沒有感覺,她看着互相打鬧玩笑的高中學生,看着正接過飯盒的張祥,甚至看到前世的頭髮花白的老師從自己身邊走過……
秋琳似乎想通了什麼,上輩子那些恩怨隨着文元的死亡好像都已經是前塵往事,留在她腦海裡的除了靜默的畫面,什麼也不剩,她再也不怨誰,她過去的親戚、朋友、同學,現在與她又有什麼關係,被圍巾包裹下的臉慢慢浮起輕輕的笑,偶爾有人會朝她這個站在冷風裡發呆的人投過一抹注意,隨即又繼續自己的忙碌,秋琳看了一眼還在招呼孩子吃飯的樑秀,才轉身準備離開,擡起頭,帽檐下的雙眼卻愣住了,人羣裡的喬恩總是像鶴立雞羣般顯眼,而秋琳永遠在第一眼便看到他,“你怎麼知道我會在這裡,”
秋琳仰起頭問他,
“這是你曾經的高中對嗎,”喬恩笑起來,臉上有幾條皺紋就像深深的溝壑,“原來的家,常去的公園,幼兒園,小學,中學,也許我比你還了解,”
也許北風吹動了秋琳脆弱的淚腺,也許灰塵進了眼,她感覺自己的視線被模糊,她說,“你想見見我的母親嗎?”
聽到門口的動靜,王晴邊朝外走邊說,“這麼快就回……”在打開門的那一刻,她所有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她是她的母親,他是她的養父,
不過是前世今生的距離,
錯位的人生,交叉的命運,
讓兩個完全不相干的人被聯繫在一起,他們甚至連對方的語言都不瞭解,
喬恩彎下腰,鄭重的,深深的,對王晴鞠了一躬,王晴怔怔的呆立在原地,她的雙手在發抖,她想扶他,卻伸不出手,她看到了喬恩的眼睛,深邃、瀟然、靜謐,是終年沉浮後的迴歸,是看透世事的神傷,這個孩子……是愛小秋的吧,
老天就是愛戲弄世人啊,給了你一次機會,不會再鍾愛你第二次,王晴什麼也沒說,轉身上了樓,拿出幾本相冊,這是王晴精心保存的,王秋從小到大的縮影,每逢夜深時,她總會翻看兩頁,王晴把相冊遞到喬恩跟前,喬恩接過,兩個人沒有一句交談,但卻清楚的明白各自的心意,喬恩帶着相冊離開了,後來秋琳沒有在中國再看見過他,王晴看着已然淚流滿面的秋琳,輕輕嘆息,秋琳在家一直待到大年初六才走,
臨走前,她對王晴說,“我暫時留在北京,隨時可以回來,”
“照顧好自己,雖然你現在了不得了,但是萬事都要小心啊,”王晴握着秋琳的手,就是捨不得鬆開,目送秋琳乘上出租車走遠,王晴才收回目光,秋琳走了,樑秀的膽子也大了些,她問,“王阿姨,您的孫女是做什麼的?”
王晴笑了笑,“她呀,還是在讀的學生,”
之後秋琳去拜訪了李玉夫妻倆,還有他們的寶貝女兒,楊善,一個胖嘟嘟的小寶寶,不見生,見人就要抱,秋琳抱着她,孩子一個勁兒往她懷裡鑽,引得旁人直笑,秋琳的心也柔軟了許多,因爲她想起夏伊,也是這樣子的,“看不出你這麼喜歡孩子,”李玉笑道,“那就自己生一個吧,你的孩子,一定漂亮的不行,”
秋琳的笑有些苦澀,
又過了幾天,陳祥在看電視時,偶然換到新聞臺,畫面上,白髮的年輕女孩正與一位中國著名的企業家握手,新聞的標題是強強聯合,陳祥睜大了眼,“媽,你看這是不是王奶奶的孫女,”
“是啊,可不是,”樑秀也呆住了,
陳祥一字一句的念出下方的字幕,“JEEBO集團亞洲區總裁,”
“我的老天爺,”
母子倆都驚得說不出話來,
“你不是不想留在國內嗎?”秋琳左手撐着下巴,眼睛讀着桌上的合同書,沒有看面前的女孩,“我改變主意了,”被忽視的感覺令姚杏很不好受,她提高聲音說,“我在哈弗的管理學位,每門課程都是優秀,三年級的時候,我跟隨福萊爾教授在華爾街……”
“不是這個問題,”秋琳擡起頭看着她,“我只問你一句話,你覺得在這裡,自己有工作熱情嗎?”
姚杏顯然沒料到秋琳會拋出這樣的問題,而她彷彿看穿自己的目光,令她非常不自在,姚杏終於明白,這個與自己同齡的女孩能坐到這個位置,絕非偶然,“如果我想的沒錯,你不喜歡這個國家對嗎,”
秋琳的直接令姚杏羞惱,“請問這和工作有關嗎?”
“當然有關,我不喜歡自己的員工被迫呆在他們並不喜歡的地方,不僅影響工作熱情,還影響公司運作,”
秋琳完全不給姚杏面子,
“我是尼奧的養女,”
“那你應該去找尼奧,看他願不願意特意爲你安排一個職位,”打從第一眼,秋琳對姚杏便沒有好感,她不喜歡太尖銳的人,“如果要服從我的安排,那麼就和其他人一樣,按照程序,在我們公司網站投遞簡歷,”
姚杏感到荒謬,“ha,你敢承認自己不是靠JEEBO總裁纔得到現在所有的,”
秋琳笑然以對,“但我有作品,有成果,能爲公司帶來利益,你呢?”
姚杏被氣的轉身就走,
秋琳無奈給尼奧打了電話,“幾秒鐘之前,我把你的養女氣走了,”
“沒關係,我現在有些後悔不該讓她在那麼小的時候去美國,她現在的價值觀有問題,也和她童年的貧苦有關,你不用管她,沒必要看我的面子,”尼奧也頭疼,因爲姚杏已經氣沖沖的進來了,秋琳才掛斷,電話又響起來,
是傑森,開口的內容卻與工作毫無關係,“最近美國油畫界捲起了一股風,上流許多名人迷上了一位神秘畫者的作品,他的作品很少,大多突然出現在拍賣行,難以追其來歷,畫面多以自然景色爲主,尤其是森林,有人查到取景都在法國阿爾卑斯山附近……”
秋琳越聽心越沉,
“有些人猜測作者是男性,因爲畫風大氣又陰鬱,絕非感性的女人能畫出來的,但是每張畫最左下角都有一個記號,按照畫家的習慣,那一般是他們的名諱或者代表自己身份的符號,你知道這個人寫的是什麼嗎?”
秋琳垂眼沒有吭聲,
“艾德琳,每一副畫都是,完完整整,”握緊手機的手背發白,秋琳說,“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嗎,”
“他寫的是你的名字,如果我記得沒錯,那個孩子叫亞瑟文斯特對嗎,”傑森說,關於亞瑟文,秋琳告訴傑森的很少,那年在秋琳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傑森並不清楚細節,“現在風頭越鬧越大,一是畫作的確出色,二來是神秘的噱頭,已經有油畫狂熱者開始搜尋法國境內所有叫艾德琳女孩的資料了,”
但秋琳此刻所擔心的並不是這些,她想起亞瑟文對自己的畫有多在乎,他不可能賣掉它,那麼那些畫是怎麼流傳出去的,她害怕偏執的亞瑟文會來美國,她怕自己無處可逃,秋琳的確是最瞭解亞瑟文斯特的人,因爲傑森告訴她的時候,亞瑟文已經站在美國的土地上,“您看,這裡就是達拉斯拍賣行所在地,”
亞瑟文一身黑色風衣,頭上套着帽子,陰濛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