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南就站在幾米之外,湛藍的眼睛注視着艾德琳,似乎在看她與兩年多前有什麼變化,
變長的頭髮披肩,純白的顏色似雪,多了些不近人情的冷漠,拔高的身體愈發纖細,儼然有了少女的雛形,
再見到諾南,艾德琳的心情說不上覆雜,在經過那麼多是是非非之後,諾南對她做過的那些,她早已不再計較,誰青春的時候沒有衝動過,
“沒想到你會來接我,”
諾南走近,眸子裡漾着和煦的微笑,彷彿他還是過去那個溫暖美好的男孩,
他擡手,見艾德琳沒有反對,才擁抱住她,“我很想你,”諾南輕喃着,
年齡漸長,愈加成熟的諾南周圍圍繞的女人越來越多,彼時她們或許爲他較小的年紀還猶豫徘徊,可當優雅的少年變得高大而挺拔時,誰還能不動心,
與安斯和愛莎說起的貴族家長多得幾乎囊括了整個歐洲貴族圈,更不提每週諾南收到的多如牛毛的宴會邀請,
是無情亦或者專情,他至始至終只認定了一人,無論他的父親如何斥責,
艾德琳默然的依了諾南的親暱,即使他曾試圖強勢攪亂她的生活,
艾德琳從戰亂中乍然離開,心神猶未脫離,亞瑟文的死,喬恩的決絕,還有……
所以就當她催眠疲憊的心,暫時爲自己建立起虛擬的避風港,讓她哪怕只安心幾秒,
即使這份溫柔不是她能夠承受得起,
重回巴黎,此時此地與那灰色領域簡直是天堂與地獄的差別,
停機坪不上,不管乘客還是機務人員都忍不住朝兩個孩子看去一兩眼,爲這如畫的場面,
姍拉娜臉上的笑容根本不得她止住,那是在欣賞到美好事物的時候,內心不由自主的愉悅,
她拿出衛星電話,走遠幾步,撥通了喬恩的號碼,
“艾德琳和我已經安全到達巴黎,”
這通電話喬恩等了三天,他懸着心也終於放下,“謝謝,”
“我本來打算直接把艾德琳送到學校,畢竟開學的日子就在這兩天,”姍拉娜看了看諾南又笑着說,
“不過還是您想得周到,艾德琳剛從非洲回來,確實沒有那麼快適應校園生活,需要其他人認真照顧,”
“其他人?”喬恩皺起眉頭,突的拉開辦公室的窗簾,他低聲輕喃,“諾南果然還是知道了,”
艾德琳的回國喬恩沒有通知過任何人,包括他的母親兄弟,喬恩原本只想讓艾德琳不被任何人打擾的在一所規模不大的私立寄宿中學暫時學習一兩年,
看來不能如願了,
諾南陰沉的臉容又在喬恩腦海裡浮現,
他應該把艾德琳留下嗎,喬恩捫心自問,
那麼,他們將錯的更遠,更離譜,
喬恩深深的知道答案,
舉步維艱,退是懸崖,進是死路,
“您要和艾德琳說話嗎,”姍拉娜沒聽出來喬恩語氣中的意思,還高興的問道,
“不用了,你告訴艾德琳,……”喬恩頓住,過了幾秒才說,“我愛她,”
窗外浪花驀然翻起,拍打着礁石,翡藍與茭白交斥,多麼美麗的大西洋,光看着它,誰能想象得到與之不配的紛亂,
姍拉娜讚歎,“您真是一個好父親,”
“或許吧,”喬恩的聲音很低,最終化作嘆然,
……
中午,諾南請姍拉娜享受了一頓豐盛豪華的午餐,作爲她繞遠送艾德琳回來的謝禮,他似乎理所應當成爲艾德琳家長或許是……所有者,
姍拉娜面對一桌用鈔票堆起來的美食,眼睛都發直了,她頓時覺得自己賺的那些錢,少得可憐,
“你要離開塔格利公司,”諾南問姍拉娜,
姍拉娜點頭,“沒錯,我受夠了與冰冷的鋼鐵打交道,又成不了鋼鐵女俠,” 她以最輕鬆的語氣,表述着自己即將的失業,
“如果有困難,可以隨時來找我,”
諾南在記事本上寫上自己的私人電話號碼,撕下,交給姍拉娜,
姍拉娜連忙接過,她可不敢小視面前俊雅的年輕人,單單只是他的氣質都已經如此不凡,姍拉娜知道他一定擁有不同一般的家世,
一路從戰火中走過,雖然有些捨不得,臨別總要到來,
“艾德琳,看來我們馬上要分開了,”姍拉娜衝艾德琳眨眨眼,“我相信他一定能比我更適合照顧你,”
諾南對艾德琳的情意早已擺在明面,姍拉娜若是笨到還看不出,恐怕在非洲也活不到現在,
她也並不驚訝艾德琳小小年紀便有了追求者,相反她更佩服諾南的眼光與果斷,
而且在姍拉娜眼中,艾德琳與諾南再般配不過,不論出色的外貌還是爲人交際時的氣度,
“我還要帶你逛巴黎,難道你不記得了嗎,”艾德琳想挽留她,哪怕只有一天,這些日子,大家一個一個都離開了她,
“噢,抱歉,我媽媽剛纔給我打電話,讓我今天晚上去他們家吃飯,”姍拉娜搖着自己的手機,歉笑的說,“她對我非洲意見已經夠大,我不敢再惹她老人家生氣,”
這不只是姍拉娜的託辭,也是事實,她離家七年,她的母親頭髮也白了一半,
艾德琳主動抱住姍拉娜,“謝謝,”
在前世,她一定可以和她成爲好朋友,
姍拉娜用大笑來掩蓋眼裡的不捨,
“你和喬恩先生說話的語氣簡直一模一樣,”
她輕貼艾德琳的臉,
“他還讓我轉告你,他愛你,”姍拉娜希望這句話能消除艾德琳對未來的懼怕,
不管她表現的多麼勇敢,也只有十二歲,不是麼,
艾德琳恍然怔住,接着笑容慢慢從她嘴邊擴散到眼角,清淡的就好像暮起天邊劃過的霞光,美到極致,
原來喬恩也是愛她的,
諾南發現了女孩的變化,他覺得似乎錯過了什麼,但他並不願去可刻意猜想,
……
喬恩爲艾德琳選擇的中學就在巴黎,一所普通的初中寄宿學校,名氣與規模比不上那些‘重點名校’,
因爲以艾德琳小學二年級肄業的文化水平,沒有更好的寄宿中學同意收她,
司機瑞克把艾德琳單薄的行李放好,對她說,
“艾德琳小姐,現在就要去學校嗎,您可以先休息兩天,”瑞克與艾德琳也算是熟識,從紅佩開始,他便一直作爲諾南的司機,
“我本來就是不合規定的學生,再拖延報道,恐怕學校要開除了,”艾德琳笑着搖頭,
“沒關係,有少爺在,……”
諾南淡淡掃了瑞克一眼,後者立刻住了嘴,
汽車平緩的開在寬闊的大路上,獨處的時候,卻沒有人開口,直到諾南問道,
“你還不肯原諒我嗎,”他的語氣裡一種經過千般斟酌的小心翼翼,
“如果沒有原諒,我不會跟你上車,”也許就因爲喬恩那一句意味不明的話語,艾德琳現在的心情如騰空的彩旗飛揚,連看向諾南的目光都充滿了恬靜的笑意,
足以使對方怦然心動,諾南更專注的凝視着她,
機場人羣來來往往,他還能抑制住內心的歡喜與愉悅,那麼在只有他們的狹小空間裡,諾南對艾德琳的思念與盼想再也沒有阻礙的全然傾入,
但這次他懂得了收斂,甚至讓艾德琳無法察覺,
“我真高興你能平安回來,塔格利出事那些天,我每天都過的膽顫心驚,”
諾南連去非洲的飛機都準備好了,但被安斯堅決攔住,“做爲肯特家族的繼承人,你所走的每一步都不單單代表自己,”他只有諾南一個兒子,要杜絕任何可能的危險,
諾南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停留,而是又說道,“能和我說說在非洲遇到的有意思的事情嗎,我還沒到過那個地方,”
這樣要求,艾德琳當然不會拒絕,反而很樂意向諾南訴說,
“有很多啊,比如一些人買不起藥膏,早晨就不停的咀嚼細樹枝,好比口香糖,我還特意嘗過,感覺還不錯,”艾德琳說着說着便笑起來,
因爲她想起來,那次是亞瑟文爬到樹上,卻被藤蔓纏住了頭髮,怎麼也解不開,少年無奈又氣悶的模樣,艾德琳至今記得,
悲痛在女孩眼底不過浮起半秒,可諾南還是注意到了,艾德琳復又笑道,“還有,我遇到過……”
從機場到學校一個多小時車程就在艾德琳的講述中度過,諾南聽的極其認真,偶爾會打斷她的話,問了一些非常不符合他身份的幼稚問題,而艾德琳的笑容越來越多,
氣氛簡單而輕鬆,他們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平和的相處過了,
最終車緩緩的開進寬敞的廣場,這裡已經停滿了不同的車輛,不遠處就是學校兩棟極具現代感的教學樓,
新生報道的時間只有三天,而今天是最後截止的期限,
一些揹着大包或者拖着小行李箱的學生有說有笑的從車前走過,應該是回校的高年級學生,
“哇,瞧這輛車,”男孩驚歎着,“有錢人,”
“不,應該說太有錢了,”另一個男孩說,
“我們學校還有這麼一號人,”
“新生吧,”
談話聲漸漸遠去,虧得車太好的隔音性,艾德琳什麼也沒聽到,她不知道自己從進入學校的第一刻,就開始給同齡人帶來巨大的衝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