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琳第一次做模特,有種很特別的感受,
爲了配合亞瑟文,她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敢動,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小身體僵僵的,麻麻的,
這條古董裙子還挺厚,至少在現在這個天氣裡穿起來感不到多冷,也不知是不是因爲今天陽光尤爲強烈的原因,
現在的亞瑟文看起來還真有畫家那麼點架勢,眼睛看着她,目光裡多了幾分琢磨,拿着畫筆的手,畫了又停,停了又畫,是在考慮顏色?光線?艾德琳不懂畫畫,只感到這個時候的男孩基本上和正常孩子看不出任何差別,他完全沉浸在繪畫的樂趣之中,眼裡只有面前的畫板和景物,
而艾德琳一大早被亞瑟文拉出來,連早餐都沒吃,現在餓的很,可爲了亞瑟文的藝術,她一直忍着,
她自己都沒發現,不知不覺間,她對這個精神世界怪異的男孩寬容了許多,甚至已經開始慢慢相信亞瑟文,相信他不會再傷害她,
風景獨好,早春蘇綠,天地間的一切都充滿着一股曠達的氣息,兩個孩子就在這山澗之中,享受着自然的靜謐與溫暖,而在那看不到的地方,淡淡的情愁正漸漸的開始交織,
……
王晴這個年過的可算是紅紅火火,熱熱鬧鬧,先是和成家一起包餃子吃團圓飯,大年初一李玉又把她請去了金玉,老李親自下廚,一桌子豐盛的飯菜,讓王晴吃的又飽又高興,
之後就更滋潤了,叢阮直接塞給她飛麗江的機票,讓王晴連客氣拒絕的話都來不及說,然後便和方若海叢阮兩口子一起去了麗江,在古城裡一住就是十來天,
她和叢阮倆老年人,走走停停逛遍小城的每一角,叢阮非常熱衷於購物,買了不少特產,連帶着王晴也提溜兩大包回來,什麼牛肉,茶葉,還買了三條圍巾,
從機場開出的租車上,
叢阮拿着王晴買的圍巾,“我當時也想買,可惜這是唯一的一條,還是你手快,”
王晴一聽,立刻笑着說,“正好送給你吧,”
“那怎麼行,”叢阮馬上就拒絕了,“你爲小孫女準備的禮物,我哪好意思要,”
圍巾的花紋非常亮眼,根本不適合老年人戴,叢阮以爲王晴是爲艾德琳買的,
王晴臉上的笑,斂了幾分,“是啊,等她回來,…”
“那還得什麼時候,寄給她呀,”叢阮打斷了王晴的話,
方若海坐在副駕駛座上,累得閉上眼睛養神,結果被兩個老太太的聊天聲吵得不行,玩了這麼些天,她們居然還有精力興奮,女人們對這方面的熱度,永遠不會隨着年齡的增大而減弱,
“不好意思,”司機對方若海說,“小區門口堵了,車不好開進去,”
方若海睜開眼睛,前面果然停着兩輛小車,恰恰把小區的大門堵得嚴嚴實實,
“沒事,就在這兒停吧,我們走進去,”方若海的聲音很冷硬,和他老邁的外表有些不相符,
“小王,你腿不好,這個袋子我幫你拎,”叢阮說着,“別跟我客氣,咱們都這麼熟了,”
叢阮根本不給王晴時間反應就提着她的大包的特產打開車門下了車,
王晴笑着搖搖頭,低頭整理自己的行李,沒想到年過半百,她還
可以交到一個好朋友,
“方夫人,您從麗江回來了,”叢阮脾氣溫和,基本上小區裡沒有誰不認識她的,所以保安都走過來跟她打了個招呼,
“是啊,你來的正好,我給你們都帶了好東西,”叢阮說着就要掏她自己的大包包,
保安倒沒想到這位官太太竟會給他們帶手信,心中自然是高興的,畢竟自己的勞動得到了他人的尊重,“您先回去,再慢慢找吧,現在門口亂的很,”
“怎麼回事,大過年的怎麼就在門口吵起來了?這是哪家的,我怎麼沒見過?”叢阮看到前面兩個年紀頗大的男人正在爭吵着,旁邊還站着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幾個人的臉色都極差,
“都是來找王阿姨的,對了,王阿姨呢,她沒和你們一起回來?”保安突然想起來王晴也去了麗江,
“我不回來能去哪兒,”王晴笑着一邊說一邊提着袋子也下了車,
她一擡頭,臉上的笑立刻僵住了,“開雨,清遠,”
叢阮可從沒聽王晴說過她家裡的其他人,再看看這王晴的臉色,好像有些不太對勁,
叢阮索性站到王晴旁邊,
方若海付了車費,又跟着司機把後備箱裡的行李拿出來,可眼睛卻一直注意着前頭混亂的場面,
“清遠,這麼些年沒見,你變樣了,”王晴看着眼前高高瘦瘦的男人說,“你們怎麼都來了,真是稀客啊,”王晴面上還算是和氣,可是她心裡又想起那天王秋的話,‘你以爲他們真的把你當成親人嗎,’心裡頓時一片淒涼,
“來要紅包的唄,”文元嗤笑的插了進來,
王晴聽着文元刺耳的聲音心裡就犯惡心,偏着頭根本不看他,
“小王剛回來,挺累的,腿病也犯了,如果沒什麼急事兒,過幾天再來吧,先讓她好好休息,”好歹和王晴相處了不短的時間,叢阮早就摸清了她的性子,太好說話,爲人迂腐懦弱,所以叢阮替她把話說了出來,
文元早就明白今天白來一趟,他在這和王開雨扯這麼久,就是爲了出這段時間以來心中憋着的一口氣,所以還沒等叢阮說完就發動汽車,離開了,
叢阮的話讓王開雨臉上有些難堪,他們這趟過來,除了王清遠夫妻倆帶了單位裡發的四個羊腿,王開雨和徐蕊都是空手的,
“你是誰?王晴都還沒開口,你憑什麼代她說話,”徐蕊在車裡聽着了,推開門,頗有氣勢對叢阮嚷道,
“媽,”王清遠叫了徐蕊一聲,他媽媽就是有一種本事,能把事情越攪越糟,
叢阮真是一個好脾氣的人,即使徐蕊這樣對她說話,她臉上的笑也沒有減一分,
反而是王晴,立刻掉下了臉,
“開雨啊,你們今天還是先回去吧,有什麼話以後再說成嗎?我現在真沒精力,”畢竟是親弟弟,王晴還是好言好語的說,
“我們大老遠的過來,”徐蕊掃了眼王晴和叢阮手上提着的大包小包,很容易的就可以猜出來她們旅遊歸來,一想到錢又被王晴‘揮霍’,徐蕊心裡就來氣,“你怎麼着也該請我們進去坐坐吧?”
……
亞瑟文輕輕放下畫筆,可眼睛沒有離開面前的畫,艾德琳立刻站了起來,她的‘小腰’啊,酸的不行,腿都是軟的,
“畫好了?”她邊說邊走,心裡很好奇亞瑟文會把她畫成什麼樣,
亞瑟文見她過來,微微側了側身,艾德琳愣了一下,剛剛有一瞬間,艾德琳竟有種錯覺以爲面前的男孩是諾南,這樣溫和的謙讓,她只有在諾南身邊才感受過,
當艾德琳把目光放在畫上時,她的心裡頓時只餘震撼,
畫上的人是她嗎,
原來這就是亞瑟文心中的世界,
那恍若被神擦亮的天空,白中帶湛,與遠處阿爾卑斯上的藏青融爲一體,飄渺於塵埃,曠靜出雲端,
然而一片冷色之中,正中卻坐着一個穿着淺黃色裙子的小女孩,裙襬又長又大,鋪在土綠色的草地上,即使在山間野地,也不能掩蓋她身上的華麗與優雅,女孩似乎是從宮廷出來閒遊的公主,她長長的頭髮垂下,一隻嫩白的小手撐着下巴,臉很白,白的幾乎和披肩的顏色一樣,一樣的純潔,如雪,長長的睫毛下,一雙幽藍的眼睛望向不知名的遠方,似惆悵,似傷感, 不知是這畫中孩子的情感外露,還是作畫人內心展現,
前世的她,只可能在美術館或者博物館看到這樣精美超凡的畫作,絕不會想到會有一天,有一個美麗的男孩,會親手爲她繪一幅畫像,一副足以媲美頂尖油畫大師的畫像,而畫像裡的孩子,高貴的,讓她怔然,
空着肚子吹冷風的後果是艾德琳感冒了,她沒有亞瑟文如鐵人一般的身體,一進溫暖的室內,鼻涕就開始往下掉,
“咳,咳,”艾德琳躺在牀上,咳個不停,
喬恩端着一碗甜湯推門進來,他把甜湯放在艾德琳牀頭櫃前,
“你怎麼能和亞瑟文到處亂跑,”聽起來是在教訓,可喬恩的聲音聽起來輕得很,更多的是憐惜,“要是不行,我帶你去醫院,”
“不用了,咳,”艾德琳從懷裡的紙巾盒裡抽出紙巾,擦了擦鼻涕,“我只是,咳,感冒了,”
喬恩把軟軟的枕頭塞在艾德琳頭下,“先喝幾口甜湯,再把藥吃了,”
“嗯,”
就着喬恩的手,艾德琳一口氣把甜湯喝完了,頓時胃裡暖暖的,
艾德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慢慢擡起頭,
亞瑟文不知什麼時候無聲無息的站在門口,靜靜的看着他,卻不願亦或是不敢再踏進來一步,紫色眼眸裡晶瑩點點,他,是在愧疚嗎?.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