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們就是那種歡喜冤家,”秋琳笑着說,
“是啊,天天吵個不停,我們都當看戲,果然高中的時候走到一起了,”莫里和秋琳面對面坐在椅子上,
露娜他們在另一邊的位置,莫里和秋琳有許多話題,他們是插不上嘴的,有時間不如享受自己的美食,
小夏伊老實的靠在秋琳懷裡,兩隻手摟着秋琳的腰,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沒停歇着,左看看右瞧瞧,嘴裡含着一顆牛奶糖,小牙齒又是咬又是吸的,發出茲茲的口水聲,?他握着秋琳的一縷頭髮,卷在手指上,饒有興趣的把玩着,
秋琳也不阻攔,任由着他,嘴角始終掛着淡而柔和的笑意,乍一看,不知道的還以爲夏伊就是秋琳的孩子,
不過這位母親似乎太年輕了些,
“那麼傑瑞和朱莉安現在都在里昂讀書是嗎,”秋琳說,
“是的,趁着假期,他們現在去意大利旅行了,前幾天剛出發,你要是早來兩天,興許還能碰到他們,”莫里說道,“傑瑞要是見到你,估計要高興的不成樣子了,”
“哈哈,”秋琳腦海裡不由浮現起那個可愛的小胖墩,“他應該減肥成功了,”
“的確,他非常怕朱莉安嫌棄他,”莫里笑道,“說起來我們那一屆綠色班恐怕是有史以來最出色的班級,前陣子在街上碰到安麗校長,她告訴我說,克莉斯多現在在議會工作,噢,你還記得克莉斯多嗎?”克莉斯多和莫里的交情,在班上是僅次於艾德琳和傑瑞,那時候,莫里最喜歡乾的就是拉克莉斯多的辮子,
“記得。我們曾經的朋友,”秋琳淡淡笑了笑,她和克莉斯多的記憶最好就停留在鎮上那一段吧,高等師範的相遇以及…幫助。實在不值得回想,
莫里擡起手,有些尷尬扒了扒頭髮,“克莉斯多回過鎮上一次,不過我沒見到她,只聽說她買下了原本屬於他們家的田地,哈。人真不能比較,她連跳幾級進了高等師範,現在又在那種地方工作,虧我那會兒老欺負她,”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自己的生活,自己的苦惱與煩心也只有自己心裡清楚,沒什麼好羨慕的。你怎麼就能斷定克莉斯多一定活得快樂順心呢,”
秋琳沒有忘記在醫院克莉斯多對她說的每一句話以及她眼裡的悲憫,是對她亦或者她自己。
莫里還不知道他印象裡樸實的女孩早已被繁華與名利腐蝕內心,變得醜陋不堪,
“至少不像我,一輩子窩在這裡做鄉巴佬,”莫里有些自嘲的說,隨即又笑道,“你就不用說了,在我眼裡跟神差不多,別以爲秋琳的名字沒有傳到我們這鄉下,我保證如果你現在直接走到人羣裡。一定會被人認出來,”
試想一個最近轟動全國,又頻繁出現在各種電視新聞和報紙頭版的人物,與自己面對面,靜心談天的場面吧,莫里開始真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小時候的艾德琳就有一種與大家格格不入的清冷疏離,而如今,反而是他們不敢接近了,
“神,好高的評價,你看我哪點象神了?難道不用吃喝拉撒?”秋琳說着挖了一大勺冰淇淋蛋糕放進嘴裡,
夏伊見狀,立刻拉着她的手臂,“我也要吃,”他說,
“等你把糖吃完了再說,”秋琳把手蓋在他的小腦袋上,早在進店的時候,她就摘下了夏伊的帽子,這孩子的頭髮真好,金燦燦的,軟軟的,服帖在臉上,漂亮的就像女孩,尤其是觸感讓秋琳不自覺的想起諾南,他的頭髮撫摸起來也是這麼舒服,連顏色都是一模一樣的,
夏伊作勢又要任性耍賴,秋琳覺得他是一定被慣壞了的孩子,任何事都要滿足他的心意,他會想盡一切辦法得到,否則不爭不休,就像方纔的哭泣,不過是方法的一種罷,得逞了,眼淚也正好流乾了,
是太淘氣,還是心機深,秋琳也不願去深究,她只知道自己莫名非常非常喜歡這個孩子,甚至有種匪夷所思的想法---她不希望孩子的家人找到他,
莫里面帶微笑,等着一大一小用他不明白的西語交流完,纔開口,
“你和這個孩子很有緣,而且看起來也有點很像,”莫里也發現了這有趣的地方,
“是嗎,哪裡像?”秋琳低下頭,仔細端詳夏伊的五官,
“眼睛,”莫里說,“不止像,準確的說是完全一樣,真神奇,”莫里稀奇道,
夏伊聽不懂法語,但他知道所有人因爲對面男人的話,全都盯着他看,他不喜歡這種被打量的感覺,夏伊突然明白爲什麼他的父親不准他離開城堡了,
小男孩冷眉一皺,突的叫道,“滾開,”他的聲音還是清清脆脆的童音,但那分明有一種來自上位發號命令的陰寒,尤其是男孩眼裡的晦暗,隱隱透着一股戾氣,自襁褓中的撫養,日夜的相處,近墨者黑也不意外了吧,
噢,誰說他像秋琳了,一點也不像,因爲秋琳從不會這樣看人,更不會用這樣的語氣說話,
“我打賭這孩子說的不是什麼好話,”切瑞對露娜說,
“他讓我們滾,”斯瓦特適時的給出瞭解答,
“我的老天,我那該死的妹妹小時候都不敢這樣說話,”露娜吃驚道,
“秋,快把他給警察吧,我有預感這是一個大麻煩,我們不是來旅遊的嗎,”露娜起身走到秋琳旁邊憂慮的說,
“而且你不覺得奇怪嗎,這孩子孤零零在街上居然一點都不害怕,”露娜越想越感到心寒,尤其夏伊正擡着頭,一雙眼睛直直的盯着她,
露娜可以清楚的看見他的瞳孔以及周圍沉暗的深藍,方纔的天真純潔彷彿突然從他眼裡消失了,
“是呀,他的父母現在應該很着急,”切瑞也說道,她搞不懂秋琳不是最討厭麻煩的嗎,
“好吧,好吧,”秋琳也被夏伊突然的怒氣弄的頭懵,她嘆了一口氣說,“我現在去警察局,但願那位局長先生還記得我,天色也不早了,回來的時候,我順便再找一家旅店,”
“就住我家吧,”莫里聞言立刻說,“我家有很多空房間,”
秋琳愣了一秒說,“如果你父母同意的話,”
“他們現在在我姐姐那兒,我一個人住,”莫里說,
“好,謝謝你,”秋琳點頭,她抱着夏伊站起來,
沒想到夏伊突然猛的推開秋琳,小孩子用了全力,大人也會有猝不及防的時候,秋琳重重的坐回椅子上,椎骨都發疼,椅子因爲慣性慣性,往後挪了一小段距離,和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我不回去,我不想回去,”即使生氣,夏伊也不想一般的孩子哭鬧着歇斯底里,他平靜的站在地上,小小的身體還不到在場任何人的腰身,卻擡着眼睛,不善的盯着所有人,包括秋琳,又是那種令人心顫的目光,就像一隻發怒的幼狼,自發武裝起自己,
“你,根本不愛我,”夏伊看着秋琳,聲音又低又冷,可又伴着孩童稚嫩的童音,愈發讓聽者毛骨悚然,“你不是我媽媽,我沒有媽媽,”
孩子的一字一句就像千金的石頭砸在秋琳心上,夏伊最後看了她一眼,轉身就往外跑,速度快得其他人根本來不及反應,
待離門口最近的斯瓦特去找時,孩子早已不知蹤影,
“他不見了,”斯瓦特攤手,遺憾的說,他倒不着急,
不過秋琳就不一樣了,她甚至驚惶失措,“我去找他,”
“你瘋了吧,”幸好在秋琳‘發神經’之前,露娜拿住了她,“那個孩子跟我們有什麼關係,他自己的父母都不管,至於你爲他操心嗎,”
“但是…”秋琳說不上原因,心裡怪異的酸楚和害怕一波一波的涌上來,
“沒有但是,”切瑞也不喜歡夏伊,除了長相,那個喜怒無常的孩子一點也不討大人喜歡,“我們是來旅行的,不是來帶孩子的,”
好朋友的話語對秋琳還是很有效果的,至少讓她平靜下來,她還是反思自己是否太沖動並且有些失去理智了,
就在幾人漫步往莫里家行走時,
另一邊,人煙稀少的山區入口,那是一條通往迪亞迪斯的路,令秋琳牽掛的夏伊就站在這裡,而他身旁跟着的兩個男人,其中一個赫然是中午纔出現在莫里店裡的高壯男人,
夏伊抿着嘴,看也不看身後的大人,徑自往山上走去,此時他不叫累,也不求抱了,小短腿踏出的每一步都是穩健又堅實的,
淺色的帽子被他自己重新戴好,遮住了他絢爛的頭髮,
“夏伊少爺,您不該亂跑,”那個高壯男人跟在後面說,“如果您不見了,小殿下會殺了我們,”
“那你們就去死吧,”夏伊的童音聽起來平平淡淡的,彷彿他方纔話的內容和吃飯喝水一樣,
而這兩個成人也不感到驚訝,似乎是習慣了這樣的話,“是我們的錯,”
“既然承認了錯,那麼,”夏伊忽然轉過身,高高擡起頭,看向比他高出太多的大人,“告訴我他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