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動了我的手機,”當愛笑的男孩眼裡不再有笑意的時候,簡直如同換了一個人,
裴西向芬雅走近一小步,俯首盯着她,淺棕色的眸子裡彷彿嵌了冰渣,
這纔是裴西最真實的模樣,他從不是什麼善類,在某些情況下無情的幾近六親不認,
而他也繞過了芬雅尖利的問題,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可能是有意迴避也可能僅僅是氣極而忽略了,
芬雅臉都嚇白了,連連往辛卡羅身後躲,“不是我,是瑪麗,是她打開了你的手機,照片也是她讓我看的,”
臨到‘危急’關頭,所謂的閨中密友的價值也不過爾爾,
“誰給你們的權利進我的房間,”即使生氣,裴西的語調與平時並無二致,唯一不同的是,他說的每一個詞,都如尖刀,紮在芬雅身上,讓她害怕得低下頭,手也不自覺的發抖,
“門沒有關,我以爲你在房間裡,”在裴西面前,芬雅的氣焰儼然跌到谷底,哪裡還有那份公主般的自信,
而事實上,她能享受到無上的榮耀,與平日裡裴西對她的寵讓不無關係,
裴西是家族繼承人,他的一言一行代表着今後斯特朗的走向,他對芬雅好,是以他的朋友們也得給她幾分薄面,
這也是芬雅能到肯特主宅的原因,
今天的舞會,不論是她的禮服首飾還是來賓的邀請全都由裴西一手操辦,
可以說裴西絕對是一位好哥哥,
但他也有底線,
他的私隱。他刻意迴避的情緒,被大肆參觀宣揚,裴西怎能不氣,當看到諾南與艾德琳色變的那一剎那,裴西真想掐死自己的妹妹,
面對的裴西與芬雅的爭端,作爲父親的辛卡羅沒有出聲維護任何一個,
卻一直都在注意諾南,
當年的喬恩,以平民的身份把他們的圈子攪得翻天覆地。如今他的女兒要再來一次嗎,
諾南望向裴西的目光簡直要吃人,而他的心猶如五味雜糧,最終化爲苦意,
他們是朋友啊。從小一起長大,連帕尼都比不上的最好的朋友,只要一想到裴西對艾德琳動過心思。諾南的怒火猶如火山裡飛濺的熱浪不可抑制,他不由用力握緊艾德琳的手腕,連女孩臉上露出痛色都沒發現,
安斯曾經與他說過。最容易傷害自己不是敵人,而是朋友。不要輕易對人和善,更不要輕易付出了什麼,
直到一分鐘之前,諾南還對父親的教導持反對意見,可現在裴西是在用實際來驗證他的話嗎,
一旦涉及到艾德琳,諾南的冷靜與沉穩消失殆盡,芬雅僅以一句話讓他與裴西的關係臨近冰點,
辛卡羅還是準備開口緩和氣氛,可這時樂隊撐弓拉弦。琴鍵起伏,音樂陡然換上了優雅的華爾茲,
四周的燈火暗下。唯有水晶吊燈照亮大廳正中的一丈方圓,
紳士們俯身以最正式的禮儀邀請女士們。即使他們事先已經說好,但貴族們就是喜歡這一套,
手牽着手,一對對上流的男女們,開始享受紙醉金迷,
‘第一支舞’正式開始,
芬雅的針對,裴西的莫名,以及諾南的氣怒,瞬間都被暗色掩蓋,,
艾德琳壓根就沒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裴西喜歡她,真荒謬,
她只當年輕人無聊的流言,
但艾德琳並不能讓諾南也如她這麼想,
艾德琳纔剛剛適應突然暗淡的光線,便感到手腕上一陣生疼,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她已經被諾南半拖着,往出口走去,艾德琳的鞋尖就在毛毯上摩擦,懸空的感覺讓她心惶,
艾德琳極力想趕上諾南的節奏,可年歲尚小的她哪裡比得上身材欣長的諾南,
“諾南,”艾德琳出聲想叫住他,可諾南彷彿根本沒聽到她的話,徑自向前,而他的手依然緊緊的抓着艾德琳的,彷彿一道禁錮,
“該死的,”裴西丟下一句粗話,就往諾南和艾德琳離開的方向追去,
裴西的壓力散開,芬雅才鬆了一口氣,
“你闖大禍了,知道嗎,”辛卡羅嘆息着,搖着頭離開了這片屬於年輕人的戰場,
只留芬雅穿着華麗的禮裙,呆傻的站在原地,她並不知道自己讓諾南與裴西十幾年的友誼產生了裂痕,
其他人都沉浸在舞會美好的氛圍之中,只有少數人注意到諾南?肯特與裴西?斯特朗的匆忙離開,這已經足夠,因爲到明天早晨之前,所有人都會知曉,並且肆意猜測,
“諾南,等等,”在大門口前的臺階上,裴西總算截住了諾南,他欲拍上諾南的肩膀,就像以前那樣,急切的當頭,他的手從艾德琳柔軟的髮絲中輕輕略過,
艾德琳下意識擡頭,黑漆幽深的瞳眸恰好被裴西映入眼中,被這樣一雙眼睛注視,恐怕沒有誰能不心動罷,裴西苦笑,
諾南就在旁邊,看着裴西與艾德琳的‘四目相對’,看着他最好的朋友眼底一點點升起的迷濛,
諾南自嘲着,因爲他的心完全被負面情緒佔滿,妒忌、氣恨,即使他知道這些將會讓他變得醜惡,並且他試圖壓制,但它們就像瘋長的蘆草,一發不可收拾,
“我想我們需要談談,”裴西慌忙的錯開視線,對諾南說,
裴西的降低姿態的求和,並沒有平息諾南的情緒,第一次,諾南用極度厭惡的眼神看着他,“拿開你的手,”他的語氣裡已然沒有顧及半分兄弟情誼,
諾南的態度讓裴西心寒,早在諾南還在襁褓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認識,裴西依稀記得自己曾經搶走過諾南的奶瓶,偷偷倒掉了裡面的牛奶,那時諾南的哭聲簡直要衝破雲霄,刺激得他頭疼,所以裴西至今都沒有忘記,
也是自那時起,他便知道諾南佔有的慾望有多麼強烈,是他的,誰也不準奪走,牛奶、玩具、書本,諾南寧願扔掉也不會與其他人分享,幸而,隨着年歲的增長,任性的孩子成長爲風度翩翩的優雅少年,他學會了用溫和的表象來掩蓋內裡的一切,
不,不止諾南,他不也帶上了虛假的面臉嗎,
但裴西從沒想到諾南兒時的獨佔欲並沒有因爲他的成熟而消失,反而愈加濃烈,可被諾南狡猾的深藏起來,
裴西現在才真正發覺到諾南的可怕,他們都是用‘假臉’生存的人,而諾南居然把他都騙過了,
“芬雅的胡話,你也相信?”裴西被諾南的絕情傷到,說話來的話也不甚好聽,“你的冷靜呢,你的智商呢?用腦子好好想想吧,”
裴西聲音非常大,在冷清的城堡門口非常突兀,甚至吸引了不遠處的貴族僕從們,
詹尼披着外套坐在自助食棚外的椅子上,自打見到艾德琳與諾南,她便放棄參加舞會的機會,因爲心裡的害怕,
詹尼想回家,可是她二堂姐的成人禮不能耽誤,在伯頓家族裡,她這個毫無地位的千金小姐根本說服不了司機單獨把自己送回去,只能坐在這裡,等待舞會的結束,
而詹尼也因此‘走運’的目睹了肯特家族的繼承人與斯特朗家族的大公子之間,激烈的爭吵,
“你手機裡的照片是真實存在的,”誰說人處在怒極之中時,頭腦會混亂,諾南清醒的很,“並且是艾德琳的照片,這點芬雅沒有說錯,是嗎,”
其實這纔是諾南最難以忍受的,一想到裴西很可能對着照片上的艾德琳產生過綺想,他恨不得要給他一拳,
好在他此時還顧及到自己的身份,沒有動手,貴族的束手束腳也不是毫無益處,
“難道我連艾德琳的一張照片都不能保留嗎,我電腦的文件夾裡不知有多少女孩的照片,”裴西非常坦然的反駁諾南,沒人知道他心裡有多緊張,
因爲他從來不用手機拍照,那時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當時帕尼說對了,諾南知道後不會放過他,
但裴西不後悔自己的行爲,舞臺上那個瀰漫着神秘東方飄逸氣質的小女孩給他的震撼實在太大了,
他從未見過有誰能如此成功的把兩種截然不同的文明融合在一起,
諾南冷冷的看着裴西,沒有接話,
是的,他不準,不準任何男人有艾德琳的照片,哪怕是他的朋友也不行,
艾德琳垂着頭被諾南固定在身側,
在裴西與諾南的爭執中,她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即使事情因她而起,卻又不完全是她的責任,
是他們那高貴的自尊與私心作祟,
艾德琳的手腕被諾南的拇指捏出了青紫,她疼的已經失去感覺,
諾南朝裴西伸出手,
“什麼?”裴西問,
“把手機給我,”刪除照片,諾南還能說服自己與裴西和好,
裴西彷彿聽到了極荒謬的笑話,“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做什麼,諾南,你瘋了,”
沒錯,也許在最開始諾南見到那個在山湖邊吹奏笛子的小女孩的時候,他便瘋了。
既然談不妥,諾南不再與裴西廢話,擡步就要走,但這一回,艾德琳沒有任他‘拉扯’,
“我要回家,”艾德琳看着他們,輕輕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