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全身的素淡,也無什麼大的裝飾,就連齊耳短髮都是在場大多數女性絕不會留的式樣,手巧的女傭爲她製作了簡單的髮髻,從頭頂斜結着一條細辮,垂下固定在耳後,頗有幾分古典仕女的風姿,純白的碎髮被諾南剛纔那麼一‘鬧’,有些耷撒下來,所謂時尚的‘凌亂美’也不過如此了吧,
再加上稍顯樸淨白色的長裙,艾德琳與周圍爭奇鬥妍的貴女們,對比着實鮮明,
諾南小心的環着她的肩膀,低頭在她耳邊說着什麼,視線都不願從女孩身上移開,衆人何曾見過肯特家族的繼承人對女性這般寵愛的時候,
他是諾南?肯特啊,是處在階層頂端的少年,是可以輕易迷亂其他女孩的心,但自己卻置身事外的少年,是那個所有人都以爲冷情的少年,
爲什麼他會有這樣的表情,就好像要把全世界最好的捧給眼前的女孩,即付出一切,也再所不惜,
在身後華麗宏偉的格塞城堡的映襯下,多少千金的少女情懷,在她們面前真實實現了,可惜美好故事中的主角不是她們,
詹尼已然驚呆,似恐似怕的望着諾南身邊的小女孩,
她的頭髮就如雪山之巔最清澈的白,她的眼睛就如夜幕之夜最濃幽的黑,
原來那條手鍊居然是諾南親自送給她的,
詹尼害怕了,她推倒了她,還妄想搶走她的手鍊,她會告訴諾南嗎,還是已經告訴他了。
詹尼裙子下襬被她扭着變了形,
但其實她更多還是妒忌,諾南在她眼中一直是遙不可及,高不可攀的,她自知配不起他,還認爲其他女孩同樣沒有資格,
但憑什麼,這個白頭髮的女孩憑什麼,
而且不止是她,在場目睹一切的女孩都有同樣的體味。只不過深淺不同罷了,
所謂‘白馬王子’幻想,哪怕是真正的貴族少女也有,許多與諾南熟識的貴族都想向他問詢小女孩的身份,但不知是不是不敢破壞兩個孩子之間的那絲絲情懷。又都止住了步子,
第一次,在盛大喧鬧的舞會門口。出現成片的寂靜,連其他家族的僕從們都好奇的盯着艾德琳看,
他們都沒注意到裴西從正門走出來,朝着艾德琳與諾南的方向而去。
艾德琳承認她現在非常緊張,哪怕在‘萬人’演講廳前。也沒有的緊張,
因爲這裡的一切對她來說都是生平頭一回,不論是身上的華服,城堡裡的舞會,還是階級的分明,以及其他人挑剔的打量,
諾南感覺到艾德琳的不自然,愈發握緊了她的手,似是在給予她力量,
如果要站在自己身邊。艾德琳便不得不去接受這些,裴西說的不錯,艾德琳必須適應他的生活環境。
因爲這也是她將來要面對的,
艾德琳擡起頭。不管周圍眼色各異的目光,深深呼了一口氣,正要與諾南往前走,卻看到迎面而來的裴西,
裴西一身暗灰色的禮服,讓身材顯得愈發修長,淺棕色的短髮被整齊的梳在腦後,額頭全部露出,
他帶着典型的貴族式的得體微笑,一步步朝他們走來,
艾德琳這才發現原來裴西也有極深沉的眼睛,不過平常都被遮掩在他具有迷惑性的笑容之下,
“艾德琳,今晚你美極了,”裴西第一句話是對艾德琳說的,絕對出自真心的讚美,
那麼多如花美眷,但裴西幾乎瞬時就瞧見了艾德琳,是因爲她過於稚嫩的面容還是因爲她身邊的少年?
裴西說不清,
對艾德琳,他投入的關注度比以往對任何其他女孩要多得多,或許只是託諾南的福,艾德琳才能享受到這份殊榮?
“謝謝,”
女孩清淺的笑險些晃花了裴西的眼,
裴西盯着艾德琳,片刻之後都沒有回過神,直到諾南突然攬過艾德琳的肩頭,“我們進去吧,”話雖然是對艾德琳說的,但他卻冷冷的掃了裴西一眼,
佔有意味強烈的警告,裴西不可能不明白,他雖然在心裡嘲笑諾南草木皆兵,簡直就是小氣鬼,
但不可否認的是,裴西心底有一絲莫名的悵然,微弱得幾乎無法感知,
縱然心思百轉千回,但表面上,裴西做足了優秀的禮儀,他站到艾德琳的左手邊,對她與諾南做了請的示意,
全場兩位最耀眼的男孩,一左一右伴着闖入他們圈子裡全然陌生的女孩,走進那雍容華貴的另一個世界,
直到三個人身影消失,外面的安靜才被猛然打破,‘喧囂’的議論聲如潮水一般,從丘頂傳到丘腳,
話題的中心只有一個,能同時被諾南?肯特與裴西?斯特朗另眼相看,不,何止是另眼相看,
在場的年輕人誰沒有一顆通透的心,早已從諾南與裴西的神情中,猜測出蛛絲馬跡,
……
踏在紅棕交織的毛毯上,艾德琳望着眼前奢華的佈景,這又是一個如宮廷般豪盛的地方,
女孩們或聚在一起,對男士們評頭論足,時不時捂嘴低笑,或與男伴‘打情罵俏’,還故作矜持,
大廳雕刻精細的牆面上,掛着古老而昂貴的畫作,連頭頂莊重的水晶大吊燈也有着不少歷史,
手持香檳酒,穿着‘復古’的男男女女就在她視線中穿梭着,讓艾德琳恍然有種錯覺自己彷彿身在十八、九世紀的宴會裡,
耳邊還傳來裴西的解說,
“格塞加上最頂端的塔樓,總共有八層,二百零四個房間,我們家族在1532年從卡斯伊伯爵手中買下,”
艾德琳點點頭,眼裡偶有驚歎,見她聽的認真,裴西笑意更深,可不是每一位來格塞城堡的‘新鮮人’,都有資格得到裴西親自的‘導說服務’,
艾德琳並不知曉其實自己得到了最特殊的待遇,諾南在旁邊一直沒有說話,
當別人在介紹家族歷史的時候,出聲打擾是最不禮貌的行爲,即使諾南非常想讓裴西滾遠些,
自他們打進來,場內其他人的視線便若有若無的朝向這邊,私下還議論着,互相打探有沒有人認識白髮小女孩,
不過多虧了循規蹈矩的教條,倒沒有人貿然上前問之一二,
“你們的先人是戰俘?”聽了裴西的話,艾德琳驚詫的問道,
“沒錯,還是世襲軍奴,”奴隸、俘虜已經成爲歷史,裴西沒覺得有什麼,接着說,“黑斯廷斯戰役時,我們家族的創始人擋下砍向威廉一世的長劍,救了他一命,所以威廉一世允許他使用曾經的姓氏,並提封爲騎士,”
雖然裴西的敘述輕描淡寫,但艾德琳足以想象當時戰況的激烈,原來斯特朗家族的輝煌是用鮮血與汗水換來的,相比較,肯特家族的歷史平和太多,似乎自一開始,他們便是高人一等的貴族,從未落敗過,
不要蔑視貧困而卑微的賤民,因爲他們可以只爲了活下去而掙扎出一套頑強而智慧的生存之路;也不要輕視家世崇高的貴族,因爲承擔巨大榮耀和財富的同時,他們還不得不去學習如何做笑裡藏刀的‘傻子’,
裴西與諾南分別就是這兩類人的後代,他們能如此不凡,都是由於完全傳承到前人們最優秀的品質,
“那段崢嶸的歲月,聽起來就令人熱血沸騰,諾南,也是這麼認爲的吧,”裴西拍了拍諾南的肩膀,
“是的,小時候學習家族歷史的時候,我就想回到那個時代親自看看,”刀與劍,貴族與王卿,戰爭與疆場,應當是所有男孩心中所向往的,諾南也有過這樣的夢,
可惜滄海桑田,如今貴族的名號雖在,榮耀依存,但當時的感覺再也找不回來,
“不愧是喬恩的女兒,真出色,”低沉的聲音打斷了幾個孩子對‘歷史的討論’,
艾德琳回頭順着聲音看過去,一個穿着講究的中年男人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他們身後,
“父親,你怎麼到這邊來了?”
“辛卡羅伯爵,您好,”
裴西與諾南同時說道,
辛卡羅對諾南頷首,視線倒是在他與艾德琳一直與艾德琳交握的手上停頓半秒,
原來是裴西的父親,艾德琳瞭然,“您認識喬恩?”她問,
“喬恩沒向你提過我嗎?”辛卡羅的眼睛非常大,與裴西眼形完全不一樣,所以瞪眼的時候,讓人相當有壓力,
“沒有,”艾德琳搖頭,
“我就知道他只顧着自己,轉頭就把我們這些朋友忘得一乾二淨,”辛卡羅的生氣有一半是真實的,
除了去年裴西在巴黎闖禍,喬恩突然的一通電話以外,整整十三年,他都沒有與他聯繫過,
辛卡羅過沖的語氣,讓艾德琳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她根本不清楚喬恩與裴西的父親有交情,
況且她現在正極力壓制喬恩對自己心境的影響,
諾南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皺,辛卡羅對艾德琳的態度,讓他非常不滿,
裴西連忙打圓場,
“父親,艾德琳只是孩子,您對喬恩?蘭斯洛特的火氣不該衝着她,”
沒想到辛卡羅聽了兒子的話,反而大笑起來,他的目光從諾南移到裴西,最終落在艾德琳身上,意味難以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