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樺甸沒有火車,得坐客車。
盛希平上午坐小火車到松江河,直奔客運站買票,下午一點的客車去撫松。
到撫松住一晚,第二天七點,買了從撫松途經靖宇,再到樺甸的票。
這年月可沒多少省道,大多數還都是根據以前舊道維修改建的鄉道、縣道,一路上翻山越嶺、顛簸不平,客車跑的並不快。
尤其是第二天,從撫松路過靖宇那爾轟,進入樺甸境內,路過紅石林場,來到紅石砬子公社。
這一路可費了不少工夫,十一點多了總算纔到地方。
到紅石砬子下車的時候,整個人就感覺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樣,那純粹是在車上又顛又晃給整的。
盛希平揹着兜子下了車,頂着大太陽,跟路人打聽了紅石林業局的地址,然後步行差不多十里地,從紅石砬子公社走到紅石林業局駐地。
紅石林業局,在紅石砬子公社臨江大隊境內,西鄰臨江屯,北鄰松花江。
七三年開始籌備,七四年正式建立,佔地面積十二萬六千平方米,有職工近萬人。
紅石林業局下轄十三個林場,七個林業工作站,農場、苗圃、工程隊、設計隊各一處,學校九所,衛生所八處,貯木場兩處。
十一點多下車,又步行將近十里地,等盛希平到紅石林業局駐地,都快一點了。
儘管在車上墊補了一口,到此時盛希平也餓得前胸貼後背。
於是跟人打聽了林業局飯店的位置,過去弄了點兒吃的填肚子。
吃飽喝足,也休息夠了,盛希平這才從飯店出來,又去買了些點心、罐頭之類的東西。
盛家雖然以前跟蘇家關係不錯,可畢竟是兩年沒啥消息不來往了。
盛希平來趕禮,也不能空着手,多少要帶點兒東西意思意思。
盛希平手裡拎着倆網兜,從商店出來,找路人打聽蘇明昌家的具體位置。
蘇明昌是紅石林業局的副局長,在當地也挺有名的,人家都知道他住哪兒。
一聽說盛希平是松江河林業局那邊過來,是蘇景升好朋友,來參加婚禮的,人家特別熱情的給他指路。
盛希平照着人家的指點,順利在局大樓對面的一片平房中,找到了蘇明昌家,一處三間房的院落。
紅石林業局成立的晚,這邊房舍都是新的,院落也很規整。
明天就是蘇家小兒子蘇景升結婚的正日子,如今這年月哪有去飯店辦酒席的?都是在家裡辦。
所以此刻,蘇家院子裡可熱鬧了,東邊搭起棚子支了鍋竈,大師傅正領着人煎炒烹炸準備明天的酒席。
幫工的男男女女都在院子裡忙活,收拾菜的,蒸饅頭的,借鍋碗瓢盆各類傢什的,都忙着呢。
蘇家院子里人來人往的正忙着呢,大家夥兒都有自己的事情做,根本沒人留意盛希平進門。
“大哥,請問一下這是蘇明昌家裡麼?”
沒人留意他,盛希平也不能直接冒冒失失就進屋啊,於是隨便找了個人,跟人家打聽道。
對方一見盛希平這手拎東西,背後揹着包,風塵僕僕的模樣,大致也看出來了,這是遠道來的人,應該是蘇家的親戚。
“啊,對,對,這是蘇局長家,你是他家親戚?”那人挺客氣的問道。
“嗯呢,我是松江河林業局的,知道景升要結婚,特地趕過來的。”盛希平笑着點點頭。
“呦,那麼老遠啊,來來,跟我來。”
對方一聽是松江河林業局的,也嚇了一跳,隔壁縣城大老遠來的,那肯定是至近的親朋,要不然誰費這個勁啊?
說話間,這人就領着額盛希平往屋裡走,一邊走一邊吆喝。
“蘇嬸兒、景宏、景升,那個松江河林業局來人了,說是來賀喜喝喜酒的。”蘇景宏,就是蘇家大兒子。
蘇明昌工作忙,哪怕是兒子要結婚了,他也沒時間在家操持。
家裡這一攤子,都是交給他媳婦和倆兒子來管。
這會兒,蘇明昌的媳婦劉春梅還有蘇景宏、蘇景升正在屋裡商議明天結婚的具體細節呢。
一聽說有松江河來的人,母子三個也愣了。
自打他們搬來紅石林業局,跟原本單位的人就不咋聯繫了,這次蘇景升結婚,也沒通知那邊啊,這是誰來了?
蘇景宏、蘇景升兩人對視一眼,“媽,你在屋裡呆着吧,我們出去看看。”
兩兄弟說着,就往外走,正好跟盛希平走了個迎面兒。
都是一小長大的朋友,才兩年沒見,不至於認不出來。
所以三人一見面,蘇家兄弟立時就認出來這是誰了。
“哎呦,希平?天老爺,你咋來了?
你看,我們尋思太遠了,大家夥兒都工作忙,不好打擾,所以就沒通知以前的老鄰居、老朋友。真沒想到,你竟然來了。”
蘇景升一見盛希平,高興的不得了,一把就抱住了盛希平,用力拍了拍他肩膀。
“哎呀,兩年沒見,你還是那個模樣,沒咋變。
這兩年咋樣?好麼?我盛叔、嬸子,還有你家那幾個弟弟妹妹,都咋樣了?”
蘇景升見到老朋友,倒是挺激動,一連串問了不少問題。
盛希平笑了笑,“挺好的,我爸我媽都挺好,家裡啥事兒也沒有。
我前幾天去省裡開會,見着你們局的一個知青,聽說了你最近要結婚,所以特地過來賀喜。”
“哎呀我天,你這也太有心了。快,趕緊進屋,我爸我媽經常唸叨以前在前川的日子。
哎呀,就是這邊剛建起來,處處都忙,我爸一天忙的腳打後腦勺,實在是顧不上聯繫咱前川那些人了。”
蘇景升這話,也有解釋的意思。至於是不是這個原因,那就只有蘇家人知道了。
“老二,還不讓希平進屋說話?哪有這一腳門裡一腳門外聊天的?走,進屋。”
那邊,蘇景宏也面帶微笑,很客氣的招呼了盛希平進屋。
“對,對,希平,咱進屋說話,我爸不在家,還在單位,我媽在家呢。”
蘇景升看起來就比較熱情,忙把盛希平讓進屋,然後朝着東屋喊。
“媽,媽,你看是誰來了?”
劉春梅在屋裡,伸頭往外瞅了一眼,正好看見倆兒子陪着個人進來。
仔細一打量,頓時就愣住了。
“哎呦,這不是淑珍家大小子麼?你咋來的?這大老遠讓你跑一趟。”
“大娘,兩年沒見,你還是那個模樣。”盛希平見了劉春梅,笑呵呵的跟她打招呼。
“我前陣子去省城,遇見你們林業局三道溝林場的一個知青,我倆聊得挺好。
從他那兒打聽到,景升要結婚了。
我跟景升那麼好,他結婚不管多遠我也得來啊,這不就打聽着找來了麼?”
三道溝林場,因場址坐落在三道溝中部所以起名三道溝林場。
六零年建場,原本歸屬於縣林業局。
七四年,紅石林業局成立,大部分縣屬林業局都劃給了紅石林業局,直接歸省裡管轄。
盛希平在省裡遇到的那個知青,原本是省城的,早幾年前就到三道溝當了知青。
那人跟局裡領導關係都不錯,省裡開知青代表大會,就讓他去了,順道回家探親。
盛希平也就是從這人口中,知道了不少紅石林業局的事情。
“大娘,我來的着急,也沒能準備啥,這點兒東西是給蘇大爺和大娘的。”
盛希平把手裡網兜,放到了桌子上。
兩年不聯繫了,也不知道人家啥想法,就不能像是去趙永勝那兒一般,帶特別實在的東西。
這罐頭、點心啥的雖然不實惠,但看着好看。
“哎呀,你看看,你能大老遠來,我們就挺高興了,這還帶啥東西啊?
孩子,快坐,兩年來的沒見着了,我可想你媽呢。
就是忙,離着又遠,沒時間回去看你們。”劉春梅扯着盛希平的手,讓他坐下。
“你爸你媽都挺好的?你家老疙瘩呢?還那麼淘氣?你現在咋樣?有對象了沒?”
劉春梅看盛希平,就跟自家孩子差不多,最關心的,還是盛希平的個人問題。
“大娘,我爸我媽都挺好的。
老疙瘩現在大了,比以前強不老少,沒那麼淘了,唸書也行。
我今年開春結的婚,媳婦已經懷了,冬天陽曆年前後能生。”
劉春梅是長輩,既然長輩問了,盛希平肯定要老老實實回答。
“是嗎?哎呦我天,你小子真行啊,動作挺快,比我們家景升結婚還早呢,這就快有孩子了。”
劉春梅一聽,格外高興,一個勁兒的拍着盛希平肩膀。
“你媽得老高興了吧?她可早就盼着你娶媳婦成家立業呢,這回,你媽可算是遂了心願,就等着抱大孫子了。”
盛希平的到來,出乎蘇家人預料,也受到了蘇家人熱情的歡迎和招待。
但是蘇景升明天結婚,家裡事情特別多,也不可能一直陪着盛希平聊天。
盛希平自然理解,把帶來的賀禮,一套JDZ細瓷茶具送給了蘇景升,然後就幫着蘇家人裡外的忙活。
到了晚間,蘇明昌回來,見到盛希平也格外高興,晚飯的時候蘇家爺仨跟盛希平一起,喝了點兒酒。
“大爺,我這次來,還有點兒事情想找你們幫忙。”
酒喝到一半兒的時候,盛希平端着酒杯敬蘇明昌,順便說了句。
“哎呀,希平,咱都是這麼多年的交情了,不是外人。
你有啥事兒就直說,但凡我們能幫的,絕對不推辭。”
蘇明昌酒量一般,此時已半醉,說話的聲音都高了不少。
“大爺,是這麼回事兒,我有個朋友,讓我幫忙打聽一個叫陳瑞卿的人。
據說這人以前在省外貿部門,後來遇上點兒事,就被送到樺甸這邊了,但具體在哪兒不太清楚。
他家裡人都挺惦記的,正好這次我來,就尋思着順道問一問。
大爺要是有門路,就幫我打聽打聽。”盛希平來賀喜隨禮在其次,主要就是爲了陳瑞卿。
雖然盛希平知道陳瑞卿在哪裡,但是他不能自己冒蒙兒就去找人,那樣說服力太低。 щщщ •ttкan •¢O
陳瑞卿可不是邵敏芝,不好糊弄。
必須得通過什麼人,幫忙打聽了,這樣才能順理成章的去見陳瑞卿,後面的事也好辦。
夾皮溝金礦就在紅石林業局範圍內,聽那個知青說,好像還跟哪個林場離着特別近。
雖說兩個單位不是統一系統,可多少的也會有接觸,總能知道點兒。
但凡有個人在中間搭個橋兒,盛希平就能順理成章去見見陳瑞卿了。
“陳瑞卿?就省裡來的那個?哎呦,兄弟,你找他有事?你認識他啊?”
果然,一聽陳瑞卿的名字,蘇景升就瞪大了眼睛問道。
“不認識,就是朋友託我幫忙打聽,說是他家人好幾年都不知道他的消息了,總得知道這人是死是活。
景升哥,你知道這人麼?”盛希平一聽這話,心中暗喜,看起來有門兒。
“知道啊,他以前在黃泥河林場呆過一段時間,去年冬天採伐的時候,還去幹活來着。
我正好就是黃泥河林場的生產調度,跟他挺熟悉的。
今年剛過完年,他又被調到夾皮溝金礦去了,據說是剛開始下井作業,後來又在井上篩選、提煉啥的。
這人我知道,印象還挺深呢,戴着眼鏡,文質彬彬的,一看就是文化人,出不了大力。”
蘇景升性情爽直,再說了這也不是啥大秘密不能說,於是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跟盛希平說了。
“哎呀,這要真是朋友託我找的那個人,可就太好了。”盛希平適時表現出一絲激動之色。
“大爺,景升哥,你們跟金礦那頭認識不?能不能說得上話?
我想去看看那個人,要真是我想找的那個,好歹我也能跟朋友有個交代。”盛希平試探的問道。
聽折父子二人的話音兒,肯定跟金礦那邊能搭上話,可就不知道,人家願不願意幫忙出力了。
畢竟陳瑞卿這身份特殊,萬一蘇家父子心有顧忌,不肯幫忙呢?
蘇明昌看了盛希平兩眼,若有所思,“希平啊,這事兒不太好辦。
你說的這個人我也知道,他身份太特殊了,一般人想見他怕是不容易啊。”
蘇明昌雖然喝得多了點兒,但腦子沒糊塗,有些事兒目前來說還是犯忌諱呢,就算是他,也不敢胡亂插手。
“這樣吧,明天黃泥河林場的書記也能過來喝酒,我到時候幫你牽線搭橋,你問問他。
那夾皮溝金礦離着林場也就十來裡地,他們都有來往,應該能說得上話。”
蘇明昌想了想,也只能通過這個辦法,先打聽打聽看了。